“齊先……先生,不……不好了,瀟小姐她……自殺了!”

沒待傭人把話完整地說出,龍五的臉色驟然一變,匆匆向她吩咐了一句,“馬上請先生過來!”已經邁步向著瀟夏曦的房間跑了過去。

才旋開門,一陣充滿著死亡氣息的詭異從狹隘的門縫裏湧出來,他猛地大力推開,隻見一地的玻璃碎片,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床邊,而瀟夏曦正倒臥在**,墨黑的長發鋪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如瀕臨絕望的蝶,而麵容上的血色幾乎褪盡,蒼白中隱隱透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決絕。

這樣絕望的神情,龍五隻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可是現在那個人已經……

鮮紅的血正從她的手腕上一滴滴往下流,在白色的地毯上印染出烈豔的紅梅,卻驚悚得讓見慣了血腥場麵的龍五也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不容多想,趕忙撕下被單的一角撕成長條的碎布,搶過她的手,壓住手腕的傷口,然後在上麵緊緊地紮了幾圈,以防止鮮血繼續肆意地外流。但是布條很快又被鮮血染紅了一塊,他皺了皺眉,俯身在床邊,用枕頭墊高她的足部,以使血液倒流供應腦部,才輕輕拍了拍瀟夏曦的臉頰。

“夏曦……快醒醒!”

許久,瀟夏曦才無知無覺似的呻吟了一聲,雖然還沒有真正醒過來,但終歸沒有什麽大礙。

龍五鬆了口氣,接過緊隨而至的傭人遞上的急救藥箱,屈腿坐在地上,拆開她已經開始血液凝固的傷口,進行無菌消毒並重新包紮。

深刻的血痕嵌在玉色肌膚上,尤其顯得觸目驚心。

“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裝睡。不是每一次都這麽幸運,能讓我從鬼門關裏將你搶回來。”龍五一邊包紮,一邊淡淡地道。

瀟夏曦的羽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才緩緩地睜開眼。

入眼之處,仍然是天花板上一片蒼茫的白色,如此的白色,恍惚之間讓她有種接近死亡的窒息感。她轉過頭來,看也不看手腕上的傷口,反而蠕動著雙唇,問了他一句事不關己卻又在龍五意料之中的話,“他在哪裏?”

這個他,不言而喻,指是的夜宸雋。

龍五的手頓了頓,隨即恢複過來,但依然神情專注似的繼續擺弄著手上用於包紮的紗布,“你不用再問他在哪裏,隻……隻當作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必須要知道,他到底在哪裏?”瀟夏曦仿似沒有聽見他的話,仍舊執拗地問了一遍。

“夏曦,我知道你對他念念不忘。可是,不僅是你,還有我們天鷹會上上下下的人都必須接受一個事實。”龍五低垂的眼瞼映印在他的金絲眼鏡片上,無端的透著作為男人也難以承受的隱忍,“你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了。你要好好保重!”

自從龍四從沙漠上帶回瀟夏曦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她醒來之後,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問著一個同樣的問題“他在哪裏”?任何的試探、哭鬧、甚至自殺的方法都用盡了,可是天鷹會的人依舊守口如瓶。

所有的回答幾乎如出一轍

:“他不在了。你保重!”

瀟夏曦猶如一個泄了氣的汽球,意誌力一天比一天消沉,到了後來,甚至染上了厭食症,每次傭人拿進去的飯餐,都被原封不動地重新拿了出來。她的身體日漸消瘦,本來高挑的身子更加顯得“清風扶細柳”了。

好幾次龍六差點兒忍不住要衝進去,都被龍四和龍五攔了下來。——這是他們對夜宸雋最後的承諾,所以隻有別無選擇地遵從。

瀟夏曦猛地從他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下著驅逐令,“你出去!”

龍五的手頓在半空,素來性情溫和的他也不由得有些生氣了,“隻要你答應我,從此不以損害自己的身體為代價,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這樣總可以了吧?”

瀟夏曦沒有聽見一般,別轉了臉。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響起。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衝進了房間。

“她怎麽樣了?”雷承旭快步走到床邊,看著白色床褥躺臥的女人,不自覺地蹙緊了兩道濃眉,一把抓起龍五的衣領冷聲質問,“龍五,我把她交給你,你們卻是這樣對她!枉你們還自稱是江湖上的一大幫派,原來就是這樣欺負一個女人。”

還沒待龍五反應,後麵的龍六已經急忙搶上,擋在雷承旭與龍五之間,攥緊他的手腕硬是將龍五掙了出來,轉過身來也極不客氣地朝著他怒吼,“這裏是天鷹會的地盤,輪不到你來撒野!五哥對她已經算很客氣了,是她自己一心求死。如果不是看在她曾經是老大女人的份上,我早就……”

“六弟!”龍五沉著聲音喝止。

龍六濃濃地哼了兩聲,但仍舊站在原地,毫不退縮。

雷承旭冷凜的目光從龍六身上轉移到龍五,最後定格在**那個仿佛透明的小小身影上,不由得緊了緊,卻鎮定了下來,唇角輕揚,一絲戾氣劃過眼眸,充滿挑釁地道,“天鷹會的地盤又如何?以我目前在黑道上的勢力,如果我要挑起整個天鷹會,你們都能逃得掉嗎?”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龍六氣得牙癢癢的,“嗖”的在腰間掏出一把手槍,直抵他的心髒。

“龍六,放下!”龍五又一聲沉喝。

但這一次龍六並沒有聽話地放下槍,而是轉過頭來,看著他,“五哥,這家夥擺明了就是在向我們天鷹會發出挑戰,我今天非得斃了他不可!”

“我讓你放下槍!”龍五踏前一步,伸手壓住他的手臂,“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五哥……”龍六狠狠地瞪向雷承旭,咬咬牙,終於退步。

龍五轉過身,對著雷承旭淡淡地道,“你想怎樣?”

“我要帶走她!”斬釘截鐵。

“不行,”龍五回看了瀟夏曦一眼,同樣堅決拒絕,“她是老大交代下來讓我們照顧的人,不能就這樣讓你帶走。”

雷承旭哂笑一聲,“照顧?讓她染上厭食症,毫無生存意誌,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照顧’?龍五,你讓我刮目相看了!把她留在這兒,隻會讓她一天天地虛弱下去。我帶走她,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這一次輪到龍五沉默了。

雷承旭的話說得沒錯。這一個多月來,他們親眼目睹著瀟夏曦的決絕,藥物和看護根本不能阻止她求死的念頭,所有的拖延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折磨。

恰在此時,一聲輕微的低吟打破房間裏的寂靜。

雷承旭不由分說地推開龍五,徑直走到床邊,俯下身。

眸光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的女人虛軟得仿佛下一刻就消失似的,她舉起受傷的手,攥住他的手腕,蠕動著雙唇,萎糜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溢出,“帶……帶我……走!”

雷承旭緊攥成拳的雙手再度緊了緊,然後慢慢鬆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給以一個安心的微笑,倏地站起。

“無論如何,我今天要帶走她!倘若你們不同意,那麽,我會動用一切武力,搶!”他重新麵向龍五,臉色微鬱,卻帶著無比堅韌的果敢與決斷。

“喂——!雷承旭,你真把天鷹會當作是進出自如的雞籠了?”旁邊的龍六冷笑出聲,“別人怕你,我龍六可不怕!你要帶走她,先問一下我的槍。”

他故意地又將手中的槍挺了挺。

能在天鷹會裏坐上第六把交椅,他的槍法自是了得。在江湖上,別說得罪天鷹會,即便是得罪他龍六的人,也是極少。在這一點上,龍六毫無疑問的自信滿滿。

雷承旭卻聽而不聞,犀利的眸光隻是定格在龍五身上。

他在等待一個終極的答複。

半晌,龍五鼻梁上的鏡片劃過一絲柔光,他的視線淡淡地落在**蜷縮的身影上,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輕啟唇瓣,道,“好!”

“五哥,你怎麽會……”龍六衝上前,卻被龍五伸手攔住。

他依然麵向著雷承旭,目光灼灼,“但是你也必須清楚,她是我們天鷹會要保護的人,倘若她有任何閃失,整個天鷹會都會唯你是問。”

猶似一個絕命的通牒,他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雷承旭的神色稍有鬆動,他轉身展開雙臂,從**抱起瀟夏曦。才入懷,她身輕如燕的觸感不由得讓他怔了怔,而瀟夏曦也仿佛得到了依托,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即使在病中,她的指骨裏也顯現出一種綿裏藏針的堅韌。

目送著雷承旭抱著瀟夏曦的身影消失在門角,龍六突然大力地將手中的槍扔向地上。

“五哥,為什麽讓他帶走她?你知道的,那個男人對瀟夏曦……”他想了想,終於想出了一個恰當的詞,“不懷好意!”

“難道你也忍心看著夏曦她一天天地衰敗下去?”龍五的目光悠悠地從轉角處收回來,疲倦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默然了一會兒,才籲了口氣,淡然道,“老大希望她重新有自己的生活。我們當初留著她,是怕她會有閃失,但是我相信雷承旭,他會好好地照顧她的。”

想了想,龍六也冷靜了下來。

“但是,老大他……”他呢喃似的低語。

“龍六,我們就按照老大吩咐的去做吧。”龍五走到他的身側,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