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梁兵果然將童依琳約到市中心一處僻靜茶樓。童依琳到的時候,梁兵已經等在琳茶樓的雅座裏。童依琳看了看茶館四周,在梁兵對麵坐下輕笑著說:“梁主任挺會選地方啊,真看不出來K市還有這種好地方。”

梁兵冷著臉沒有答話,喝了一口自己點的茶,將旁邊一個文件袋推到童依琳麵前,說道:“這是你要的東西。”童依琳拿起文件袋打開,將裏麵厚厚的一疊文件拿出來,當著梁兵的麵挨個翻看。梁兵沒打算再應付童依琳,將茶杯推開站起身想走。“梁主任。”童依琳合上資料,將它放回資料袋裏裝好。

梁兵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她,皺眉問道:“還有什麽事?”童依琳拿起文件袋,站起身走到梁兵身邊,輕聲說道:“這件事,梁主任不需要告訴你的“合作夥伴”一下嗎?”梁兵一愣,心下一陣緊張,不知道童依琳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童依琳拍了拍手裏的文件袋,對梁兵笑道:“如果梁主任沒有打算說,那我就請梁主任幫我個忙,告訴他一聲。”梁兵眉頭顫了顫,不知道童依琳目的為何。

童依琳緩步往茶館外走,一邊朗聲說道:“梁主任,再見。”梁兵看著童依琳離開的背影,咬了咬牙,跟著從茶館中離開。

“董事長。”等候在車上的秘書見童依琳拿著文件袋坐進車裏,連忙問道:“一切順利?”童依琳將文件袋放在一旁,歎了口氣說道:“還行,梁兵沒拿假東西糊弄我們。”童依琳靠在椅背上歇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東西還是得找個懂的人來看,不然我們一知半解地反倒誤事。”秘書點點頭,童依琳馬上又道:“找個可靠的人,別動到明麵上。”

秘書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的快,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親自領著人來敲童依琳的房門。童依琳打開房門讓他們進來,見童依琳示意自己介紹一下跟在她身後的這個人,秘書連忙說道:“董事長,他叫王德,是個退役的消防兵。現在在一個小區做保安。”

童依琳對王德笑了笑,十分客氣的說:“這次麻煩王先生了。”王德是個三十多歲的高個男人,麵相很是老實,看上去話也不多,還略有些羞澀。童依琳將昨天拿到的資料的複印件遞給王德,對王德說道:“王先生,麻煩你幫我看看這個報告書,我想知道報告裏的事故原因和調查過程。”

王德接過童依琳遞過來的資料,點點頭認真地看了起來。童依琳示意秘書跟自己走到一邊,輕聲問道:“怎麽找到的?”秘書說道:“我找了一個掮客,介紹的。”童依琳目光落在沙發上認真翻看資料的王德身上,微微皺著眉說道:“可信嗎?”秘書點點頭,“查過了,挺幹淨一個人,那個掮客也是K市的老江湖了,應該出不了什麽問題。”童依琳點點頭,不再說話。

梁兵給的報告書分量不小,王德看了整

整一個小時才全部看完。童依琳走到王德對麵坐下,秘書給兩人端上茶水。童依琳問道:“怎麽樣王先生?”

王德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童依琳說道:“就這份資料來看,是人為縱火,消防設備有人為破壞的痕跡,不過起火點比較隱蔽痕跡不明顯。”童依琳聽見這個結論並沒有太激動,拿過對外公布的工廠大火的報告書繼續說道:“麻煩王先生再看看,這兩份調查報告哪裏有出入。”

王德有些遲疑地看了看童依琳,還是伸手接過了資料。這次他沒有從頭看到尾,先是看了報告書最後的調查結論然後又有目的地翻了幾處,然後對童依琳說道:“看不到現場我不敢確定,不過如果按照這兩份報告書來看,這份報告沒有收錄關於起火點和消防設備損壞的證據,應該是……”王德皺著眉,像是有什麽不好說。

童依琳輕笑兩聲:“應該是什麽?現場給人布置過?”王德渾身一僵,低著頭捧著茶杯沒有接話。他在K市消防大隊服役好幾年,大大小小的火災現場出過不知道多少次,這種事故調查報告他也寫過。其中的那些溝渠他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他學曆不算高,當消防兵活重錢少,稍不注意還有生命危險。所以一到退役年齡他立刻就離開了,但是他這種兵退伍之後組織不管分配,所以隻能去小區當保安。被介紹給童依琳秘書的時候他心裏也打過鼓,忐忑不安的心在走進這家酒店的時候就更是七上八下了。K市唯一一家四星酒店,裏麵的消費對於普通K市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價。

住在這裏麵的人,會有什麽事需要他幫忙呢?王德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了,但是想到對方許諾的豐厚報酬,還是決定先看看。結果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

報告書是複印件,應該是經過二次處理的,涉及到的名字地點都用了符號代替,但是王德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什麽的調查報告。這麽大規模的火災,別說近期,就是近五年,K市也隻發生過童家工廠那一回。

兩份截然不同的報告書,一件已經定案將近半年的火災。王德發現自己無意間介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麵前的人是誰,她們想做什麽,自己知道這件事會怎麽樣,童家工廠大火定案至今,涉及到多少政界官員,他一個小小的保安驟然介入……王德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童依琳見王德臉色緊張,緩緩說道:“放心吧王先生,出了這個房門,我們誰都不人是誰。你不用緊張。”

王德捧著茶杯訥訥地點頭,童依琳繼續說道:“以你的經驗來看,要得到第二份報告,現場必須被布置過,是嗎?”王德看了童依琳一眼,明明麵前這個女人看上去年輕又無害,不知道為什麽王德被她一盯就覺得自己承受著千斤的壓力。王德點點頭,有些磕巴地說道:“是……是的,不過我也可能

看錯,畢竟……畢竟我也……離開隊伍這麽多年了。”童依琳笑了笑,安撫道:“王哥你別這麽緊張啊,我真沒想怎麽樣。我跟你保證,你今天說的話出了這個房間的人,絕對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童依琳見王德還是一臉緊張的樣子,示意一旁的秘書將他送出房間。秘書上前,將額頭已經隱隱有汗意的王德領出房間,一路將他送到酒店外。“王先生。”秘書叫住有些迫不及待想離開的王德,說道:“王先生今天可什麽都沒看到,您明白的吧?”王德看著眼含深意的秘書,忙不迭地點頭。秘書對王德笑了笑,“答應王先生的稍後會直接送到王先生家裏,王先生慢走。”

秘書轉身回了酒店,王德站在酒店富麗堂皇的門廊處傻了一會兒,然後才在酒店門童的催促下快步離開。秘書回道童依琳房間的時候,童依琳正端著酒杯站在窗前。房門關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童依琳回過頭來看了看,又轉回頭去。

“已經送走了,我會注意不讓他亂說話的。”秘書走到童依琳身後,說道。童依琳喝了口酒笑了笑說:“看他剛才那個樣子,你給他機會說他恐怕都沒膽子說。不過還是多注意一點。”秘書點點頭,應了聲是。

“接下來怎麽辦?”秘書見童依琳沒了反應,問道。童依琳輕輕晃了晃手裏的酒杯,裏麵的冰塊相互碰撞嘩嘩作響。“他們有本事作假現場,K市消防隊的人估計也幹淨不了。去查查,看看有什麽能用的沒有。”童依琳一邊沉思一邊吩咐。

秘書領命離開,房間又安靜了下來。童依琳一口將杯子裏的酒喝下,像是有火焰從咽喉一路燃燒進胃裏,整個人都有些微微發熱。最近她對酒的依賴度似乎高了起來,想事情的時候,夜裏睡不著的時候都會倒上一杯,還全部都是些烈酒。童依琳越來越著迷於烈酒入喉帶來的輕微灼痛感了,這種感覺能讓她更理智,更清醒。讓她不至於在這些紛紛擾擾一團亂麻的事務中不知所措。

童依琳盯著窗外的天空,突然想到了昆謹和陸震東。這兩個人不比她大多少,接觸這些事卻比她要早上不少。他們才接手這些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她一樣這麽狼狽呢?是不是也像她一樣,麵對這些四麵撲來的惡意與算計,疲於招架,甚至不得不借助酒精的作用來讓自己冷靜讓自己堅持,掩飾自己平靜之下的慌亂?

童依琳突然笑了兩聲,從窗邊走開。自己是酒喝多了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嗎?那兩個人是那兩個人,她是她。有什麽可比的。她學不來那兩個人的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特別是昆謹,她學不來那個男人的手腕心機,做不到他那樣事事洞若觀火。

可他們也沒有像她那樣絕望那樣心碎過,沒有什麽比絕處逢生更能讓人改變的了。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自古便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者最好的武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