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沒有想過,童老董事長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為何偏偏在他從K市回來的時候就出事了?”昆謹問道,神態自若仿佛在聊今天天氣有多好。童依琳卻絲毫沒有昆謹這般輕鬆自在,她盯著昆謹,壓低了聲音咬著牙反問:“你什麽意思?”
“童老董事長商海沉浮幾十年,以前就沒人想用這種辦法對付他?為什麽他去了一趟K市就冒出這麽個人來了?就算是巧合,為什麽那個人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要在童老董事長從K市回來的時候下手?為什麽又偏偏這麽巧,一直跟在童老董事長身邊的人這次就失蹤?”昆謹不急不慢地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全都是巧合?”
童依琳靠在椅子上不作聲,嚴肅的表情表明她已經將昆謹的話聽進去了並且已經順著這個方向思考下去了。確實,爺爺縱橫A市商場幾十年,要說沒得罪過人那是不可能的。可幾十年都安穩過來了,去了一趟K市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跟他不共戴天的仇敵?爺爺身邊跟著的執行秘書是三年前來的童氏,人也算老實,這次莫名其妙地突然辭職,也確實讓人想不通。
“你的意思是,爺爺在K市發現了什麽,所以才?”童依琳低聲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昆謹提問。“找到那個辭職的秘書,就能搞清楚童老董事長的車禍到底是因為什麽。”昆謹篤定道,一邊對不遠處地服務員招了招手,讓她再上一杯濃縮。
童依琳一邊想事情,一邊聽見昆謹點了一杯Doubleespresso,腦子被爺爺的車禍占滿之餘竟然還能騰出空來關注一下眼前這個男人喜歡喝什麽。雙倍濃縮咖啡被稱為屬於男性的飲料,異常濃烈的口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的。童依琳有些分神,昆謹似乎一直都偏愛這種濃墨重彩的東西,小到飲料零食,大到房間裝潢藝術品。他家裏的牆上就掛著好幾副色彩對比強烈的油畫,給人衝擊越大他就越喜歡。這算是一種心理偏向嗎?童依琳看著昆謹在腦子裏想。
“怎麽了?”昆謹見童依琳突然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出聲問道。童依琳回神看了昆謹一眼,搖搖頭說道:“沒什麽,這次謝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昆謹聽見童依琳說要走,垂下眼擋住眼底流露出的挽留,點點頭說道:“路上小心。”
童依琳站起身,昆謹問道:“那個秘書的事,需要幫忙嗎?”童依琳低頭看著昆謹,有些桀驁地笑了笑,說道:“一個在童氏工作了三年的人我如果還沒有辦法找到他在哪裏,那我也太沒用了點。”
昆謹看著童依琳走出咖啡廳,看著她的背影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個女人的改變有多大,她對自己有多狠。如今的她永遠一身得體的套裝,腳上踩著不低於七厘米的高跟鞋,長發一絲不苟地挽起,臉上是毫無瑕疵的妝容。任你怎麽尋找,也找不到當初那個一身工裝拌飼料擠牛
奶的農場小妹的影子。
有句話說的很對,人都是犯賤的,越是失去了就越覺得珍貴。從前他看著童依琳那一副天真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隻覺得可笑心煩,如今童依琳再也沒有那樣笑過,他卻又發自內心希望童依琳能回到當初的模樣。昆謹回過頭看著服務員放在自己麵前的飲品,白瓷的杯子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裏麵裝著的深褐色**與杯壁對比鮮明。咖啡濃鬱又苦澀的香味蔓延開,昆謹端起杯子,濃縮咖啡的分量很少,一口咽下帶來的衝擊感卻異常鮮明。
回味的醇香與在舌苔上肆虐的苦味久久不散,昆謹苦笑,這倒真有了些飲鴆止渴的味道。
童依琳回到公司,還沒來得及跟劉秘書詢問那個她早就讓找的執行秘書的事,就接到了另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徐明打電話告訴童依琳,在牧場下毒的嫌疑人找到了。童依琳接到消息的時候精神一震,如今的童氏不說風雨飄搖但是也是危機四伏,這個時候如果能將牧場的事調查清楚,對童氏來說也是個大大的利好消息。
不過人雖然找到了,但是那人卻一口咬死了自己隻是普通遊客,並沒有做什麽下毒的事。童依琳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徐明帶著她走到審訊室看過,那是一個有些高瘦的年輕人,麵色蠟黃眼下黑眼圈很重,打扮倒還算幹淨,不過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病態。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我們從監控裏發現他進出過牧場,神色鬼祟也沒有同伴,身上還穿著牧場工作人員的衣服。”徐明將童依琳引到另一邊的監控室,一邊對她說道。“這人本來已經出省了,可是兩天前突然又回到了A市,看他那個樣子初步斷定他應該吸過毒,不過初步詢問並沒有什麽大的進展。”
“為什麽?”童依琳看著監控畫麵裏那個有些瑟縮的人,不解地問道,徐明歎了口氣,從電腦裏調出牧場提供的監控畫麵,說道:“他身上這件衣服,本來是最大的突破點,可惜仔細核查之下發現這根本不是你們牧場的工作服。”童依琳皺著眉仔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畫麵,但是從監控裏根本看不出什麽。“這件衣服我們已經從他那裏拿到了,確定不是。他又一口咬死他隻是一個人去牧場看看,所以現在還不能拿他怎麽辦。”徐明說道。
童依琳沉默,嫌疑人找到了,但是卻沒什麽用。不過找到人總比什麽都沒有來得好,童依琳剛想拜托徐明多用點心,監控畫麵裏的人突然坐立不安起來,他像是渾身被什麽撕咬一樣,雙手不斷在脖頸間抓撓。整個人都突然暴躁了起來,沒過多久就見他渾身開始抽搐起來,繼而暴起將麵前的桌子椅子全部掀翻踢開,四處捶牆嘶吼。
監控並沒有打開聲音,童依琳跟看默劇一般看著一個人從不人不鬼的模樣瞬間轉變成竭嘶底裏的怪物。那人時不時轉身過來,能
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口水順著大張的嘴角淌下。童依琳無法想象一個人怎麽能成這個樣子,她從各種文字音訊中得知過一個人如果染上了毒癮將會變得多麽麵目全非,可是從來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過。這怎麽能被稱之為人呢?肮髒畸形毫無尊嚴,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那能給予他快感的東西。
那人毒癮犯了的第一時間,徐明就跟值班的警察一起衝到審訊室裏,將那人架到椅子上,找來繩子將他死死捆住。監控室的門還來不及關上,那人被控製住了行動,所有的掙紮隻能通過嘶吼來宣泄,一聲又一聲,那不是人能發出的叫聲。童依琳聽不下去了,正常人怎麽能發出這樣淒厲的吼聲呢?
童依琳站起身衝出監控室,來到走廊上,審訊室裏的動靜更加清晰。走廊上很安靜,來來往往的警察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緊皺著眉頭。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這種吼聲,那麽痛苦,那麽絕望。童依琳低著頭快步走向走廊盡頭,拐過彎,那邊的動靜已經隻剩下隱隱約約的一點了。童依琳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突然很佩服在這座大樓裏工作的這些人,他們麵對的是這個世界最陰暗最肮髒的事情,卻還能那麽樂觀積極的去生活,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那些所謂的壓力所謂的困難都變得不值一提。
“童小姐。”徐明走出來,見監控室裏沒人一路找了過來。童依琳偏頭看了看他,剛想說點什麽,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童依琳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是葉家小幺打過來的電話,有些詫異地接了起來。童依琳接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葉家小幺就在電話那邊劈裏啪啦地說開了。
葉家小幺說的自然就是那天她看到的事情,那天她帶著一幫同學在景山牧場胡吃海喝一頓之後,回學校就被抽調去參加一個國際友好學校交流的活動,天天陪著一群金發碧眼身體發育遠超心智發育的歐美同齡人,今天座談明天辯論,還要應付學校本身的課業忙的一時間連姓什麽都不知道了,所以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她的依琳姐姐大顯神威幹掉醫鬧的光輝事跡,也沒有目睹她依琳姐姐在網絡上獲封商界女王的重要時刻。
懊惱惋惜之餘,葉家小幺也想起了那天她看到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得知已經確認景山牧場的食物中毒事件係人為下毒之後,葉家小幺更是不敢耽擱連忙一個電話給童依琳打了過來,將之前自己目睹過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童依琳掛掉電話,對眼前的徐明說道:“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徐隊長,我們有目擊證人了。”徐明一愣,隨即欣喜若狂,他手上關於童氏的兩個案子一個比一個棘手,如果牧場這件事再次走入僵局,他都要重新考慮自己是不是適合當這個刑偵隊長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童依琳給了他這麽一個好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