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控製不了自己的私人情感,我希望你能徹底放手,一切都交給我們警方。”徐明看著童依琳的雙眼說道,童依琳一愣,然後錯開眼神,“徐隊長多慮了,這不可能發生。”徐明看了童依琳一會兒,才直起身,淡淡地說道:“哦,是嗎,那就算我多心了。”
童依琳坐在沙發上,覺得徐明看著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一直以來這個男人便現在她麵前的都是老實嚴肅的一麵,如今猛然露出了忠厚外表下充滿攻擊性的本性,童依琳著實有些不習慣。不過轉念一想,也是自己想的簡單了。A市不說水深火熱,但這個千萬人口的一線城市,能穩坐市局刑偵大隊隊長這個職務的男人,又怎麽可能真如表麵上那麽無害而木訥呢?
徐明敲打了童依琳幾句便離開了接待室,房間裏隻剩下了童依琳。難得獨處的機會讓童依琳有些放鬆,沒有人在拿著一疊又一疊的文件來問她接下去要怎麽辦,也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要應付,要竭盡腦汁地去想怎麽拿捏別人。靜下來之後,童依琳才覺得腦子裏一炸一炸地疼,明明現在她什麽都沒想,但是還是覺得有好多東西在心裏來回往複,糾纏不休,鬧得她心慌。
童依琳靠在沙發上閉目休息了一會兒,放在麵前茶幾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童依琳拿過電話接通,是吳醫生。
“吳叔叔,有什麽事嗎?”童依琳講電話放在耳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疲憊。電話那端的吳醫生說了一段,童依琳在這邊頓了頓,然後緩緩地說道:“手術時間要退後一個星期,其他的就按照您的安排來吧。”
“我媽媽不會知道吧?”童依琳又問道,似乎是得了吳醫生的保證,童依琳長舒一口氣像是有些放下了心來,“吳叔叔,我知道你的意思。”童依琳聽了一會兒電話,然後開口說道:“不管我現在跟陸震東是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這個孩子我都不能要,為了大家好,我隻能打掉它。吳叔叔,我希望你能支持我。”電話那端的吳醫生聽見童依琳這樣說,隻能無奈放棄勸說童依琳的意圖。
童依琳掛掉電話,抬手擋住眼睛長歎一口氣。突然聽見房門處有動靜,童依琳一驚,坐起身往接待室的門口看去,就見在警局呆了一夜的昆謹正站在門口,一手扶著房門,一手垂在身側,一夜未眠並沒有將他變得多憔悴,反倒是此時他臉上的表情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驚愕。
童依琳心裏一涼,她知道,昆謹聽到了,她剛才跟吳醫生打的那個電話全被昆謹聽到了!她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事,而昆謹更是她死也要瞞住的人,如今竟然就這樣被他知道了!童依琳和昆謹隔著大半個房間對望著,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凝滯。
“什麽孩子?”昆謹緩緩走進接待室,反手將門關上。童依琳有些不敢看昆謹,隻
能偏過頭,強做鎮定地說道:“沒什麽。”
“不是沒什麽,我剛才聽得清清楚楚。”昆謹反駁童依琳,“你有孩子了……”說到這裏,昆謹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律師和許城辦好手續之後,昆謹就讓他們先回昆氏,自己則問清楚了接待室的位置前來找童依琳。他一出警局大門,估計這一兩周都不會有空閑時間。所以在這之前他想先跟童依琳聊一聊,這次的事,還是抓出來的昆氏的內鬼。結果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休息室內童依琳說,她不能要這個孩子,她要打掉這個孩子。
孩子,童依琳有了一個孩子。這個消息像是煙花一般在昆謹的大腦裏爆開,讓他許久反應不過來。童依琳是什麽樣的人?從沒涉足過商業的她敢一肩挑起風雨飄搖的童氏,她敢公然和野蠻的潛規則抗爭,她是一個毫不吝惜便能斷臂求生的人。敢愛敢恨尚不足以形容這個女人,但是有一點昆謹很確定,那就是一旦這個女人做出了某個決定,那她絕對不會輕易動搖或者放棄。
就如同一旦她放棄了某個人,那那個人便再難踏足她的世界。他比童依琳以為的要更了解她,他知道,這個孩子不可能是陸震東的,陸震東很早便讓童依琳對他的心冷透了,她不可能跟陸震東再發生什麽。
童依琳懷了他的孩子,這個認知一瞬間讓昆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子裏,但是聽到童依琳下一句,她必須要打掉這個孩子的時候,昆謹隻覺得自己如同被人在三九天裏潑下一盆冰水,連骨頭都是冷的。
陸震東寒了童依琳的心,所以陸震東在童依琳這裏再也沒有了未來。那他呢?他做過的事,樁樁件件細數過來,哪件比陸震東的所作所為好了?那他是不是在童依琳這裏也早沒了後路,有孩子又怎麽樣?童依琳已經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了。不要這個孩子……這個念頭在昆謹心頭閃過,帶起一陣針刺火燒般的疼痛。
童依琳見昆謹又想哭又想笑的樣子,心裏也是一陣酸澀。說起來他們都是初為人父母,雖然這個孩子此時還隻是她體內的一顆小小的細胞,還沒長出手腳長出眉眼,但是它的存在一瞬間就讓他們的自我認知和定位產生巨大的變化。父母這個詞,帶給一個人的觸動是很大的,雖然她已經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了,但是在得知了這個小生命的存在之後,她也曾偷偷地想過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了,她會怎麽教他會怎麽陪他玩耍,走在路上她的目光會不經意地停留在那些嬰兒用品上。
這些都是下意識的舉動,哪怕她確定地告訴了身邊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這個孩子她不會要,但她還是因為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在細微地改變著。
“有沒有孩子跟你都沒關係。”童依琳垂下眼,淡淡地說道。昆謹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童依琳,眼神有些悲傷,“是我的孩子
。”昆謹說道,淡然而肯定的語氣。童依琳被昆謹那快化為實質的悲傷逼得喘不過氣來,壓抑在心裏的怒火此刻全都躥了起來,童依琳抬頭看著昆謹說道:“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而現在,我決定不要它。”
童依琳站起身,走到昆謹麵前,看著他的雙眼說道:“你憑什麽做這幅樣子?你在難過什麽?你有什麽資格難過!昆謹,是你先猶豫不決,是你做不了決定給不了我答案,如今我已經做出選擇了,你難道不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很惡心嗎?”童依琳恨恨地看著昆謹,她不明白昆謹憑什麽能這麽坦然地在她麵前表達他的難過他的悲傷。
難道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嗎?她追在昆謹身後要了那麽久的答案,隻要昆謹給一句準話,之前昆謹做過什麽她都可以不計較,但是昆謹一邊猶豫不決一邊又與她糾纏不斷,一邊恨著她一邊愛著她,最終他們倆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又怎麽能做出這幅樣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錯?
“對不起……”昆謹抬手握住童依琳的手臂,輕聲說道,童依琳揮開昆謹的手,退後一步冷聲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昆謹,咱們一次把話說明白吧。我是懷了你的孩子,但是我不準備要,我也不準備再跟你繼續這麽曖昧不明地糾纏下去。童家和昆家,童氏和昆氏,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兩個……”童依琳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熱,害怕自己控製不住眼裏的淚意連忙轉開眼神,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們兩個,公事公辦吧。”
公事公辦,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定位才適合他們。不說童家和昆家之間長達幾十年的恩怨,但是昆氏和童氏,已經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係琳,從此陌路他們做不到,再往下走,留給他們的似乎也隻有公事公辦這一條路了。
童依琳說完就拿著拿起自己的手包離開了接待室,昆謹愣愣地站在接待室裏,地垂著眼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麽。不一會兒,昆謹仰起頭,看著天花板常常地歎了口氣,然後也離開了接待室。
兩人相繼離開警局,進接待室將用過的雜物收拾好的工作人員端著托盤走了出來,在接待室不遠的拐角處看到一個抱膝坐在地上的年輕女人,首飾穿著講究,看得出價值不菲。隻是此時這個女人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膝間,肩膀還微微有些顫抖。
“女士?有什麽能幫你的嗎?”工作人員連忙放下托盤,蹲在她身邊輕聲詢問。洛佳雪抬起頭,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洗得有些花了。
她抬手將臉頰變有些淩亂的發絲理好,撿起落在一旁的手包,然後自己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
“女士?”工作人員見她臉上滿是絕望和痛苦,有些擔心地輕喚一聲。
“沒事……”洛佳雪扯了扯嘴角,拚湊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