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鹿羊三兄弟，除了大哥是吃肉的之外，鹿力大仙與羊力大仙，一向都是吃素的，這跟他們的原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隻是相對於鹿力大仙的圓滑，羊力大仙就十分耿直，甚至會顯得很呆。

不過這樣的品質，在無當聖母這裏反而成為了加分項，當年截教之中的牛鬼蛇神實在是太多，讓她十分不喜，羊力大仙這樣的性子，在她看來就十分難得。

“此物甚凶。”悟淨禪師還是提醒了他們一句，“施展的時候，要千萬小心，萬不大意。”

話雖如此，但眾人很明顯是已經達成了共識的……那就是要在長耳定光仙的身上試試法，而且大家都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似乎認為將三界所有的酷刑都施加在他的身上，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小李白畢竟年輕一些，且有三藏聖佛送的一本《維摩詰經》在身上，也是時時翻看……於佛法一道雖然不算精純，可也能說是小有所得，最起碼是要比那蹉跎歲月的凡僧，要強出不少的。

也是童言無忌，他好奇的向悟淨禪師詢問道：“禪師，佛門不是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麽，為什麽您對他的遭遇視若無睹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四公主就先起了擔憂，生怕小李白之言引起雙方不睦，這畢竟隻是兩教之間的理念之爭，豈是一兩句話能夠掰扯清楚的？

但看到一旁的無當聖母、金箍仙以及虎鹿羊三兄弟都沒有什麽異樣，她這才恍然明悟，是自己的反應有些誇張了……一時竟然忘記了大慈恩寺的唯識教法，同尋常的佛教教義是大不相同的。

尤其是“殺生斬業”的理念，更是別家佛門所不能觸及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尋常的佛門中人能難領悟到其中淨化，故而即便是後來成功加入大慈恩寺中，拜入唯識法教之下的佛門弟子，也並沒有被授予“殺生斬業”的權力。

如今的唯識法教，能夠執掌“殺生斬業”的，也就隻有大聖與悟淨了，至於小白龍……他沒有剃度，隻是俗家弟子，不是佛門中人，在師父的特許之下，佛門戒律自然就限製不到他的身上。

雖然他本人一直以佛門戒律為準則，來規範自己的行為，但那是他自主守律，同佛門僧人還是有所不同的。

“南無三藏聖佛。”悟淨禪師雙手合十，喚一聲佛號之後，才向著小李白笑道：“小施主有所不知，這位長耳定光仙施主，並無性命之憂，又何須貧僧出手搭救呢？”

“啊？”

小李白反而一愣，這……還能這樣解釋的麽？

但他仔細想想，似乎……悟淨禪師所言也不無道理……可他總覺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可就是一時說不上來。

見他的小腦袋瓜似乎有些充血，悟淨禪師又向他說道：“此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世人對大日佛焰的偏見太多了，此佛焰實為渡人神通，隻是世上惡者太多……才令人聞之而色變。”

悟淨禪師雙手合十，口中輕言：“大日輪身，佛焰普照。不動明尊，破滅諸邪。”

這是當日三藏法師第一次施展大日佛焰時，所念動的真言。悟淨禪師作為三藏阿法師真正的衣缽傳人，這些看家本領自然都是學了個齊全的。

幾個徒弟各有緣法，隻是相對於大聖自身便有傳承，八戒一向樂天隨性……這衣缽自然就落在了悟淨禪師的身上。

換一句話說，將來悟空、八戒都有可能是要分家出去的，這大慈恩寺與唯識法教最終是要落在悟淨的身上……而且，自家弟子，自己也最清楚……將這一大攤子事兒，交給悟空與八戒，自己當真放心麽？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就算是他放心，三界眾生恐怕也不能答應……即便是三界眾生沒意見，這兩個徒弟估計也得撂挑子……還是悟淨可堪重任。

三界各大勢力對於唯識法教的未來發展方向，也都看的很清楚，況且三藏法師也十分果決，他就是以三藏聖如來的佛位，擔著這唯識法教的教主之位，其實大慈恩寺以及唯識法教的一應事物，早就全權交給了悟淨來處理。

喚如今的悟淨禪師一句少宗主，那都是絲毫不過分的。

無當聖母主動邀請悟淨禪師上島，也是基於這一點。

而且，她對唯識法教的教法，並不反感。

也就是如來佛祖現在並不恢複自己截教大師兄的身份，三藏聖佛也絲毫不提自己的前世是金蟬子這件事，否則截教與唯識法教之間拉拉關係，那都能說是一家人。

當然，這樣的關係也很可能靠不住……當年闡教與截教不就勢同水火，不死不休……甚至引動聖人們親自下場。

以如今的眼光去看當年的事情，或許聖人們之間互相都有一些算計，甚至是已經達成了一些目的。

但對於兩教的弟子，尤其是那些上了封神榜以及那些連轉世都沒有機會的弟子們來說……那可真不是什麽正向體驗。

無當聖母看著悟淨禪師身上的熊熊佛焰，並不覺著有什麽奇怪之處，悟淨禪師能夠施展大日佛焰，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隻是相對於以往對此佛焰完全免疫的屍魔之軀，如今已然走上了“殺生斬業”之道的悟淨禪師，也終於是體會到了師父以及大師兄他們在受到佛焰焚燒時，所承受的痛楚。

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不過這真不是什麽美妙的體驗，如果還能夠重來，他或許不會這樣選擇。

“小兄弟。”悟淨禪師看向了李白，笑道：“小僧的大日佛焰，雖然不及師父那般精純，但也算小有所得……你可要試試？”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處在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階段，心中並沒有對天地三界的敬畏之心。

悟淨禪師敢請，他自然就敢伸手進去摸……

“哎呀！”

觸不及防之下，遭了暗算。

明明指尖完全沒有被火焰灼燒的感覺，但他卻感受到了源自靈魂之上的刺痛，觸不及防之下，一個屁股墩兒就摔坐在地上。

若是尋常的七歲孩童，在麵對這大日佛焰的時候，或許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是這小子……在碎葉城的時候，就沒少出去剿匪，這一路走來死在他手裏的山匪以及妖魔，可不在少數。

即便那些匪類與妖魔都各有取死之道，但奪命不分對錯，皆是因果業力。

至於護生之功德，也並不會因此同業力抵消，但雙方終究是深深的纏繞在一起，故而也不能簡單的單提而論。

但大日佛焰煉心，不看功德，隻講業力。

不然那些仙佛們，也不會對這神通如此忌憚。

功過相抵這種事情，在大日佛焰麵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此就連大日如來本人，也很少施展這樣的神通……因為他的身上的業力更大。

“感覺如何？”悟淨禪師將神通收斂，看向了坐在地上這個心有餘悸的小男孩。

小李白艱難起身，滿是不可置信的說道：“這就是您口中的渡人神通？”

“是的。”悟淨禪師點頭道：“能夠承受佛焰之力，將一身的業力淨化者，可得無垢神魂。”

“那若是承受不住呢？”

“業力歸施法者所有，而其神魂還散於三界。”

“那不就是魂飛魄散？”

“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兩者意義並不相同。”悟淨向著小李白糾正了一句，小孩子很容易就形成思想誤區，會將兩者混為一談，但其實在過程上，兩者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不過這件事情並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悟淨並沒有急於一時。

重點在於問心，問的是施法者與承受者兩者之心。

但凡有一人先承受不住，都會是神魂返還於三界的結果……至於施法者想要以此來淨化自身的業力，其實也並不容易實現，因為每一個被此佛焰超度之人，其一身業力都會歸結於己身，淨化的速度，完全抵不過業力增長的速度。

即便是入悟淨這樣，業力並不算多的，即便是能夠將自身的業力淨化，但在超度妖魔之後，便又會將對方的業力吸納過來。

這一來二去的，他也就學著師父，幹脆就把這些業力存在自己身上，隻當是修行，也就不費心費力的去淨化了。

這樣的修行方式，也是旁人學不來的，整個三界也就是他們師徒兩個，即便是大日佛焰的創造者大日如來，也很少用這個神通來超度妖魔。

相對於第一次聽聞且已經親身嚐試過大日佛焰的小李白，無當聖母與金箍仙馬遂，顯然是知道的厲害的。

他們並沒有非要嚐試這一下這佛焰的厲害，那些在佛焰之下“魂飛魄散”的妖魔，已經非常直觀的向三界表明了這佛焰的威力，而悟淨禪師口中所言這其實是一門“渡人”神通，更不是信口胡言，那紂王不就是在這佛焰之下得了一個純淨汙垢的神魂，轉世重修去了麽？

都說紂王能夠突破封神榜的枷鎖，是因為三藏法師舍去了自己的舍利子……但明眼人都知道，若非是紂王成功度過了佛焰煉心，他也絕沒有這個機緣。

無當聖母與金箍仙不在意，但一旁稍微慢了一步的羊力大仙，難免就有些失望了……他本也想要試試這佛焰的，但這會兒見悟淨禪師已經收了神通，也實在是不好再請人家施展一遍。

其實主要是已經有一道符篆落在了他的手中，悟淨禪師與無當師伯都同意一會兒由他來施展這“聖焰符”，這才沒有糾纏。

不過他心裏卻想：該不會是悟淨禪師也受不得這佛焰焚心之痛，這才早早把神通收斂了吧？

然後，他忍不住在悟淨禪師身上打量了起來……

也就是這羊力大仙的性子過於單純，他心裏想什麽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此刻大家反而十分欣慰……因為這傻小子，總算沒有當著悟淨禪師的麵問出來。

眾人正說他有長進的時候，鹿力大仙忽見自家三弟嘴唇一動，似要開口說話……便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一聲：“大日佛焰名不虛傳，貧道已經等不及要看這聖焰符的威能了！”

一邊兒說著話，一邊兒就把則強羊往外麵拉。

羊力大仙腳下用力，硬生生抵著，口中說道：“二哥，你先等一會兒，我還有……”

虎力大仙上前一步，一把將羊力大仙扛起來，直接出了宮門。

羊力大仙能夠跟鹿力大仙角力，但在大哥虎力大仙麵前，那就是實打實的小羊羔，一手就能提溜起來。

眾人見狀，也是忍俊不禁……即便是一向沒有什麽麵部表情的無當聖母，嘴角似乎也微微抖動了兩下。

一旁的金箍仙則是向著悟淨禪師說道：“門下弟子不成器，讓禪師見笑了。”

“無妨。”悟淨禪師笑道：“也確實是小僧學藝不精，在施展這一門神通的時候，會有一些限製……遠不比家師持久。”

悟淨禪師也就客套兩句，不過他初學此法不久，比不過師尊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卻也在大日如來之上，若當真有人信了他的謙遜之言而向悟淨禪師發出挑戰，那麽最起碼也得比當年金翅大鵬的更能忍受。

但是……這時候外麵傳來了羊力大仙的聲音。

“你們聽，我就知……嗚嗚嗚——”

跟羊力大仙打過交道的悟淨禪師，是很清楚他的性情的，故而並不會因此見怪。

況且身為佛門中人，他也絕不會那麽小氣。

“請！”

馬遂一伸手，請悟淨禪師一同出宮。

悟淨禪師雙手合十，同樣道一聲：“請”。

幾人一起出了碧遊宮，見到了正在被虎力大仙與鹿力大仙修理的羊力大仙……

金箍仙自然不會懷疑悟淨禪師的涵養，但對於這個憨憨徒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也是沒有什麽辦法了。

“靜。”

無當聖母隻是開口說了一個字，那邊兒的羊力大仙立馬就老實了，十分乖巧的站在一旁，絲毫沒有之前強性。

“試符。”

“是。”羊力大仙答應一聲，當即就把法力灌注到了符篆之中，口中念動法訣，指尖也掐著印法，就見那符篆閃過一道金光，便燃起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