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我隨時都能去,可你……當真敢靠近麽?”
青牛的一句話,直接讓蝙蝠老祖啞口無言。
但凡是三藏聖佛所在之處,那些曾經吃過人的妖族,別說是靠近了,哪怕就隻是遠遠的看一眼,那也是心慌難耐。
蝙蝠老祖雖然久聽三藏聖佛的威名,但畢竟還沒有真正見過三藏聖佛的尊顏,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好奇的,隻是他一向能夠壓製這些的情緒,輕易是不會涉足險地的。
原本他是這個樣子的。
但自從出了北俱蘆洲之後,他就好似心境被蒙昧上了一層灰塵,原本還算是沉穩的他,如今已經是日漸煩躁。
尤其是這幾日跟著青牛在洛陽城漕運碼頭當苦力,跟他來時所想象的場景完全不同。
本以為是躲在幕後,操控風雲……可現在,倒是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但跟自己的期待預計完全是兩碼事,心理落差過於懸殊,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妖族,自然是屬於正常現象,但蝙蝠老祖那是在三界之中“縱橫”了無數歲月的遠古老妖,竟然也會犯這樣的初級錯誤……那這裏麵的門道,就值得商榷了。
以青牛的經驗來看,往往似此類人物,開始喪失耐心,做出一係列有違自己的本性的事情,那無疑就是正式“入劫”的表現,大劫之中,明心蒙昧……那麽他生出這樣的變化,也就不難理解了。
蝙蝠老祖此刻也是一身的冷汗,若非是聽了青牛之言,他險些就忘記了他們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去長安,而是選擇在洛陽落腳,不正是害怕被三藏聖佛抓住行跡麽?
自己適才怎如此大膽,竟生出去長安的念頭,是不想活了麽?
蝙蝠老祖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清醒下來,向著青牛說道:“有三藏聖佛在,長安我自然是不敢擅入的,可……咱們的目的是張果老,據說他已經成為大唐學宮的一位授業博士,若無要緊之事,他都不會離開大唐學宮,而大唐學宮就在長安城外……我的意思是,咱們先不入長安城,先去探探這大唐學宮的底。”
青牛瞥了他一眼。
當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以為三藏聖佛是什麽人物?
曾經親眼見識過三藏法師硬抗天雷景象的青牛,其實如今也能夠大致推算出三藏聖佛的實力,而且就連老君與玉帝在下棋的時候都曾經直言不諱,言說:三藏之法力境界,已經不在他們二人之下。
因此,隻要三藏聖佛願意,整個大唐國境都會處在他的神識覆蓋之中。
以如今的景象看來,三藏聖佛是收斂了自身神識的,最起碼洛陽這邊,並不在三藏聖佛的監察之內。
但大唐學宮就在長安城之外,那可就不一定了,即便是不在三藏聖佛的神識範圍之內,可隻要三藏聖佛一個念頭掃過去,那麽他們的蹤跡就將無所遁形。
險,可不是這樣冒的。
這是擺明了去送死。
若是蝙蝠老祖打定了主意要去,青牛也絕不奉陪,否則讓三藏聖佛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那可就有話也說不清楚了。
即便是此前告知了李淳風自己的真實目的是協助八仙歸位……可萬一李淳風不能第一時間趕回來為自己解釋擔保,且在三藏聖佛不信的情況下,還要施展出大日佛焰讓自己自證清白,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
蝙蝠老祖自然不知道青牛在短短兩句話之間,心中閃過了多少念頭……他那隻是短暫清醒了片刻的腦子,現在是無時不刻的在提醒他,去不去長安另說,反正洛陽這破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牛兄。”
蝙蝠老祖見青牛隻是沉吟,並不言語,他終究還是做出了決定,“小弟欲往大唐學宮一探虛實,不知牛兄可要同往?”
青牛輕瞥了他一眼,“我是同你說過的,我此番下界,就是為了給八仙歸位設劫……如今在長安的八仙候補就隻有那張果老一人,反觀洛陽……則有呂洞賓與李白二人,我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況且,他也是真不想去招惹三藏聖佛。
同時還給蝙蝠老祖放些假消息,八仙候補的名單在三界之中雖然並不是什麽太大的隱秘,但也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知道的,反正李白的來曆也不小……再加上這話是從青牛的口中講出來的,蝙蝠老祖也沒覺著有什麽奇怪之處。
“還有一點。”青牛又向蝙蝠老祖透露了一件事,“呂洞賓與李白是跟著李淳風來到洛陽城的,他們是為了調查大野澤水神以及玄甲軍失蹤一案……而且聽聞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不日就要啟程前往梁山。在梁山那裏,還有另外兩位八仙候補在,一個是費長房,一個是藍采和……”
青牛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是他不願意跟蝙蝠老祖去大唐學宮,而是不如留在洛陽與前往梁山更有性價比。
蝙蝠老祖也無話可說。
雖然確實是青牛說動了自己對付張果老,才讓自己丟了族群基業,落得如今這般田地……但對方卻也並沒有逼迫自己如此行事,甚至都是在人家青牛已經離開蝙蝠洞多日之後,他這才下定決心,要前往大唐去尋張果老的晦氣。
隻是沒想到,事情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出現這樣的變故,這也確實是讓他措手不及。
在沒有了退路情況下,他也隻能是孤注一擲,期盼著能夠成功擊殺張果老,奪取對方的機緣氣運,取而代之成為八仙之一。
身陷大劫之中的人,往往都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活得比蝙蝠老祖還要久的青牛,顯然是非常清楚這一點的,因此他也不為蝙蝠老祖的異樣,而過多感到的詫異,隻是有些感慨……明明已經從三族爭霸躲到了現在,卻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欲望,要去爭一爭這本不屬於自己,卻就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的機緣。
他唯獨擔心一點,就這樣主動送上門的蝙蝠老祖……能不能被算做是張果老的成仙阻礙,別到頭來自己一頓忙活,是一點兒的功德氣運都沒賺到。
若是白忙活一陣,倒也無所謂……怕就怕反而引火上身,那就得不償失了。
……
長安城,大慈恩寺。
法海結束了與六耳獼猴的本次傳訊。
李世民會因為自己的立場,而不願意向真君神殿求助,但六耳獼猴並不會因為自己身在真君神殿,就把一些本應該告知師父的消息,故意隱瞞下來。
隻要在不影響自己本職工作的情況下,六耳獼猴如何施展自己的神通,並且是否將得來的消息告知給了其他人……這些二郎神楊戩一向也是不過問的。
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這就是特權。
何況六耳獼猴本就是楊戩請來的,否則人家這會兒恐怕正跟在三藏聖佛身邊修行,若是這般……又有誰能夠阻止六耳獼猴將聽來的消息,告知三藏聖佛呢?
故而在楊戩看來,六耳獼猴聽到的那些消息,本就該是三藏聖佛應該知道的事情,隻是自己出手截胡將六耳獼猴招攬到了真君神殿,反而是自己占了光。
且六耳獼猴加入真君神殿以來,也確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辦案效率提升了十倍百倍不止……楊戩不論是在公眾還是在私下裏,都非常肯定自己將六耳獼猴招攬至真君神殿的先見之明。
“當真是怪事。”一旁侍奉著的悟淨眉頭稍皺,“連陸師弟都探查不到對方的跟腳,此怪恐怕頗有來曆。”
六耳獼猴與諦聽的神通,其實並非沒有限製,想聽什麽就能聽到什麽。
隻要人家心中事先有了警惕之心,並且對他們兩個的神通做出相應的防備,其實就能屏蔽他們的神通探查。
而且,越是厲害的人物,還能夠順著他們的神通反噬過去。
諦聽是因為有地藏王菩薩護著,且一直待在陰山之中不出來,故而行事一向高調,經常心血**一般的去撥撩一下三界的那些大能。
似玉帝、佛祖、老君、菩薩這等三界大能,隔山差五能夠察覺到諦聽的神通之力……隻不過他們看在地藏王菩薩的麵上,並不跟它多計較……反而還會逗弄它一番。
但不論如何,他們也都還是日常對諦聽設有堤防的,等閑是不可能讓諦聽偷聽了心聲的。
這麽多年來了,三界之中也就隻有一位,明知道諦聽來偷聽,反而會把心境放開,對其全然不設防的。但偏偏諦聽望而生畏,也隻是敢在對方的心境邊緣試探,根本不敢深入其中……
六耳獼猴也就是自從拜在三藏法師門下,且同時加入了真君神殿之後,才敢大範圍的施展自己自己的神通。
以往時候,但凡是遇見些厲害的人物,那他絕對都是繞道走的,看都不看一眼。
但反過來講,當年他要偷聽一些事情,反而更容易一些,因為三界之中絕大多數人並不還有他這樣一號人物……但是現在,六耳獼猴的在三界也算是一號人物了,但凡是有些跟腳,且想要搞事情的妖魔與邪修,就難免得將他考慮進去。
不然……恐怕他們還沒有出門,梅山兄弟就已經領著天兵天將殺到了他們的洞府之前了。
現在三界生靈對他有了堤防之心,其實有些消息他也不能第一時間就接收到……除非是全力運轉神通集中於某一處去探查,否則就憑日常這種大範圍的監聽,其實起到的效果也十分有效。
很顯然,那個占據了梁山且在洛陽城外劫走了大野澤水神的妖魔,就是對六耳獼猴事先有了防備,甚至在得手之後,幹脆就此隱匿消失不見,讓六耳獼猴即便是專門施展神通去尋找他的蹤跡,也並沒有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但這並不表示六耳獼猴就毫無所得。
他畢竟還有兩個弟子在,這占據了梁山的妖王能夠躲過六耳獼猴的神通,可是他的兩個弟子,還有這一山的小妖,在六耳獼猴麵前,則毫無秘密可言。
“可以確認的是,此妖確實是截教出身,且他傳授兩個弟子的修行功法,都是截教正宗的上清道法……而且那些邪門的神通法術,也都是出自截教外門……”法海沉吟片刻,“原本是想要讓你派個分身過去瞧瞧的,但六耳說八戒正巧在梁山附近,就讓他去助費長房一臂之力吧。”
法海掏出傳訊玉符,直接聯通了八戒。
“師父。”
玉符升騰起的雲境之中,露出了八戒的麵容,看其周邊景象,應當是在一處縣城之中。
“八戒,你在何處?”
八戒嘿嘿一笑:“師父,弟子如今在山東鄆城縣,聽聞此地有幾道美食,特來嚐嚐鮮。”
“二師兄,我怎麽看你嘴角流油?”一旁的悟淨,目光十分敏銳,一下就發覺了二師兄的不妥之處。
“啊這……”八戒下意識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這定睛一看,卻並沒有什麽油漬……
而後神情就有些僵硬,想要用傻笑撓頭糊弄過去,但看雲鏡之中師父與沙師弟的神情,便知道是自己的事發了。
最後一咬牙,趕緊利落的跪在了雲鏡麵前,重重給師父磕了一個,道:“師父,弟子有罪,還請師父責罰。”
“阿彌陀佛。”
法海雙手合十,目光如炬,神情十分嚴肅,“你說你有罪,卻不知罪在何處。”
“弟子……弟子……弟子身為佛門弟子,卻食葷腥,犯了戒律。”八戒欲哭無淚,他本就是個嘴饞的,這一個人在外行走,一開始的還能夠把持得住,可這時間一長……再加上他也遇見了一些變故,這陰差陽錯之下,就破了葷戒,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八戒趴在地上,將頭深深埋在地上,等待著師父的責罰。
可半晌之後,都不見師父說話,八戒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心說:師父他老人家,這下究竟是生了多大的怒?
八戒對師父的性子,那也是揣摩得十分到位的,若是師父打罵兩句,那麽這事兒自然就不是什麽大問題,可若是這般……那就證明師父是真生氣了。
“行了,起來吧。”見八戒跪在地上心有戚戚,法海還是沒有繼續折磨他,“你的事情,為師已經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