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金頂大仙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留在靈山，就算是那些靈山僧眾，其實也沒有多少願意跟靈山共存亡的。
那些被西方二聖強渡來的，巴不得靈山就此解散了，他們也好各回各家……畢竟當和尚可不是什麽好差事，清規戒律那麽多，他們修行是要求逍遙的，當然不願意受此約束。
隻是以往時候，靈山對於戒律這方麵卡的並不是太嚴密，不少僧眾陰奉陽違，明麵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私下裏一肚子男盜女娼，可當不得一點高僧之稱。
故而在靈山戒律院設立之後，才能有那麽多的斬獲……全都是靈山此前的刻意放縱所致。
當然，那些自甘墮落的僧眾之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那原本的三千截教門徒，但西方教弟子也不在少數，剩下的便是那些被西方二聖招攬至西方的妖魔了，美其名曰是渡化……其實隻有很少一部分被西方二聖磨滅了本性，絕大部分還是凶殘之輩，隻不過是稍稍收斂了一些而已。
不過新成立的戒律院，對於這些犯戒的僧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管他們是什麽成分，都按律懲戒。
這是佛祖專門授意過的，畢竟戒律院不動手，三藏也不會留情……為了讓三藏接掌靈山，佛祖親自動來這個刀子……可惜啊，人家把藏經閣搬空了扭頭就走，對於接掌靈山這件事情，壓根沒有一點興趣。
其實越是這樣的拒絕，才越是讓佛祖覺著可惜……如果三藏當年在大雷音寺，果真點頭應下，恐怕那才真是可惜。
金蟬子。
在靈山第一次見到三藏的時候，如來佛祖都不知道自己當年是不是看走了眼，竟看錯了“金蟬子”。
但就以如今的三界來說，恐怕已是沒了金蟬子，隻有一位唐三藏了。
金光仙是懂禮數的，即便是如今的靈山已經透漏出了幾分衰敗之氣，但他該有的禮數還是十分周全的，他在靈山腳下便落下了雲頭，步行上山，走到了大雷音寺。
“大師兄。”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金光仙也不搞虛的了，在大雄寶殿見了如來佛祖之後，直接就以大師兄相稱。
坐在蓮台上的如來佛祖麵色之中顯露出了幾分無奈，“貧僧是……”
他本來還想要解釋一兩句，說一些貧僧如今隻是佛門的多寶如來，並非是截教的多寶道人雲雲……但忽然覺著並沒有什麽意思。
故而他沉吟片刻之後，向金光仙說道：“師弟不在金鼇島，怎麽來吾這靈山大雷音寺了。”
佛祖當然是明知故問，他前腳才向無當師妹表明了自己想要將當年的三千截教弟子送回去，這轉眼金光仙就來到了靈山……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還能有什麽事情？
也正是見到了金光仙，因此如來佛祖才認為此事恐怕可行，否則以無當師妹的性子，壓根也懶得回複自己，更別說是讓金光仙專門跑一趟了。
果不其然——
“奉無當師姐之令前來……”金光仙向佛祖說明了一下無當師姐讓自己轉告的事情。
佛祖眉頭稍皺一下，而後微微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既然有心接納與庇護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金光仙表示貧道隻是個傳話的，至於具體事項，還得是你們兩位拿主意來做主……畢竟對於金光仙，他能夠得到無當師姐的準允，重回金鼇島已經是很不容易了……至於那三千外門弟子，就各憑機緣吧，他是愛莫能助了。
至於無當師姐的話，讓他們選擇“留在靈山協助大師兄”與“回到金鼇島避禍”之中二選一，在金光仙看來其實就是故意難為人。
如果他們選擇了前者，那當然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到金鼇島了，截教弟子一向一諾千金重，答應了的事情，當然要做到。
如果選擇了後者，或許他們也能回到金鼇島，無當師姐也會看在當年的情分上，庇護他們一遭……但恐怕也僅限於此了，之後他們怕是都沒有恢複截教弟子身份的機會了。
反而是選擇留在靈山的那些弟子，很有可能在靈山與魔界的第一次碰撞之後，剩下的幸存者會被無當師姐再次接納。
可真到了那個時候，這些弟子還想要再返回金鼇島麽？
旁人會如何選擇金光仙其實並不太清楚，可要是他自己的話，恐怕不會再有返回金鼇島的念頭了，最起碼在無當師姐執掌金鼇島的這段時間之內，他是不願意回去看對方臉色的。
無當聖母的想法很簡單，也壓根沒有想著隱藏。故而佛祖一聽便知道自己這個師妹在打什麽主意，可他也沒什麽說的，畢竟現在無當師妹才是截教的掌教，而他這個“大師兄”早就是個外人了。
其實站在無當師妹的角度，佛祖也能理解她在件事情上會有一些脾氣的緣故。
佛祖執掌靈山也有不少時日了，如果當真有心放當年的師弟師妹們回來，可操作空間太多了……但佛祖偏偏就是不作為，別說是放一些師弟師妹們回來，就連那個明著背叛了師門的長耳定光仙他都能夠容忍……在無當聖母看來，恐怕如今的多寶如來，早就忘記了他是截教的大師兄吧！
畢竟人家現在是執掌靈山的如來佛祖，在三界的地位都不在玉帝之下了，如何還能看得上早就沒落了的截教？
再加上無當聖母對長耳定光仙的被判一直耿耿於懷，因此能夠“容忍”長耳定光仙在西方逍遙的如來佛祖，早就不能被她信任了。
反觀金箍仙，直接帶著長耳定光仙上門請罪的他，被無當聖母十分痛快的接納，並且連帶著虎鹿羊這三個資質與修為都“平平無奇”的三隻小妖，也得到了她的認可，正式納入截教門牆。
其實虎鹿羊的天賦絕不算差，放眼如今的妖族之中，也屬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奈何無當聖母的“朋友圈”中，那天賦基本都是冠絕三界的人物……這三隻小妖當然入不了她的眼。
不過也並非沒有意外之喜，那隻小羊在無當聖母看來，就可堪造就。
既然無當聖母已經發話了，如來佛祖也不能當成沒聽到，事已至此……看來無天找上門來的時候，自己恐怕沒那麽容易從容退場了。
果不其然，當佛祖將無當聖母之言，轉告給他們之後……這“三千諸佛”的答案出其的一至，“吾等願意留在靈山。”
不論是此前那些被清除了的“害群之馬”，還是眼前剩下的這些“精英弟子”，其實對於他們來說，當無當聖母給出這個選項之後，他們其實也就剩下了一個選擇。
當年萬仙大陣，他們這些被西方二聖帶回靈山從而苟活下來的，心中其實一個心結……那就是還不如戰死在萬仙大陣之中。
當年他們沒能為截教戰至身亡，如今靈山有難，還是衝他們大師兄來的……再加上還有無當師姐言語所激，他們當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況且“激將法”，對於截教弟子一向是百試百靈。
“無量道尊。”
金光仙見此場景，念了一聲道號，心說雖然一個人都沒帶回去，但也不算是白跑一趟，雖然他們現在已經不是截教弟子，但截教的精神，依舊在傳承。
如此，就夠了。
至於人在不在截教，又有什麽所謂呢？
如在而已。
等金光仙回到截教，將靈山的事情告知給了無當師姐之後，卻見無當師姐隻是稍稍點了點頭，神情之中並沒有什麽意外之色，仿佛這件事情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一樣。
金光仙正想要再詢問一二，便瞧見無當師姐起身，隨即看向了自己，“吾不在金鼇島的這幾日裏，勞煩師弟看護。”
“是。”金光仙先張口答應，剛想要打聽一下無當師姐要去何處的時候，就見她已經化一道劍光遁走……
金光仙追出碧遊宮外，正見師姐所化的劍光，一路向西而去。
……
萬壽山五莊觀。
因為有鎮元大仙的庇護，因而這裏的生靈，並沒有太大的緊迫感，甚至對於即將來臨的大劫，都並不太放在心上。
清風與明月。
這兩個在鎮元大仙跟前修行一千多年的道童，其實放在凡俗修行世界之中，也算是“老祖”級別的人物……而他們兩個，也隻不過是鎮元子門下最不成器的兩個弟子而已。
鎮元子門下出的散仙不計其數，當年三藏西行的時候路過五莊觀，鎮元子門下還有四十八個弟子跟在身邊修行……而這四十八個弟子，說是得道的真修，但其實都還沒有成仙。
不過如今距離當年三藏西行，已經過了三百多年，這四十八個也早已經修煉成仙……清風明月甚至是這四十八個人之中最早成仙的，他們畢竟是也是吃過了人參果的人物，並且同三藏師徒還有不小的交集，當年西遊結束之後，他們兩個也分到了不少的氣運與功德。
原本歸屬於鎮元子的那一份功德之力，被他灌入了人參果樹之中，成為了蘊養人參果樹的養料。
功德雖好，但對於鎮元子這樣的人物來說，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他知道他身為地仙之祖，執掌地書，其職責就是整理大地山河的脈絡走向……維護大地的穩定，當然也會有天道功德。
隻是鎮元子修行，並不喜歡依憑功德感悟天道……他通常都是把功德灌注到地書亦或是人參果樹之中，亦或者是用來強化他的道袍，尤其是衣袖。
他的袖裏乾坤獨步三界，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的道袍經過了功德之力的強化……絕對算的上是一件功德法衣。
如果道袍不夠堅韌的話，即便是自己袖裏乾坤再厲害，如果載體本身強度不夠，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他當年決定將袖裏乾坤傳授給三藏，一方麵是三藏天賦卓絕，修煉此等神通事半功倍；二來也是他看到三藏有一身好袈裟，那錦斕袈裟用無數奇珍異寶雕琢而成，其強度甚至還要在自己的道袍之上……不用來修煉袖裏乾坤，實在是可惜了。
對於那些自立門戶，或者是已經出師的弟子，鎮元大仙基本上就不再過問他們的境遇了……但如今，因為魔界入侵一事非同小可，鎮元大仙第一次發動了召集令。
一時間，整個三界四洲，甚至在四海之中，都有生靈匆匆趕往萬壽山五莊觀。
作為兩位最小的師弟，清風明月此刻就在五莊觀的大門口，迎接這些匆匆趕回來的師兄們。
其實不止是正式拜在鎮元大仙門下弟子，那些隻是在五莊觀中修為的修士們，在接到召集令的第一時間，都即刻動身前往萬壽山。
這裏麵甚至還有一些在天庭任職的神仙，最開始的時候南天門都不敢放他們這樣一大波神仙下凡去，還是二郎神楊戩那邊兒傳訊過來，守門的天王才開了門。
魔界與三界的大融合就要到了，三界各大勢力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各自都有動作。
隻是，在明知有大敵來臨，卻依舊不能同心竭力，這一點實在是讓人傷透了腦筋。
主要是強行合作，反而還要處處提防，倒不如各自為戰。
這當然也是三界各大勢力都各有底氣，其實一些小門小戶，他們就不得不聚攏在一起抱團取暖……即便是如此，依舊不覺著安心，還要一同去找靠山。
有些消息不靈通，就會在這個關口去尋天庭亦或是靈山……但真正有些主意的，都是去大唐、昆侖、亦或是東海與南海。
而西洲那邊兒的許多佛寺，除了沒有去尋靈山庇護，也沒有去投靠彌勒與藥師佛他們的淨土，反而是向萬壽山這邊兒靠近，哪怕是不進去山中，就在山外駐紮，他們也覺著十分安心。
畢竟鎮元大仙在此，不說尋常的宵小，即便是無天與奎剛恐怕也得退避三舍。
清風明月他們兩個對這些如此現實的佛寺，就有些看不上眼了，尤其是在見識過三藏法師這般風範的真佛之後，他們就愈發覺著靈山諸佛都是浪得虛名。
“咦——”清風忽輕疑道，“無當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