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仙劫

車行磷磷,日夜不停。

馬蹄踏在鄉間的石板路上,不住得得作響。山路悠長,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平凡知道,馬車每走一步,便離父親,離自己的家遠了一步。想到父親,平凡不由得落下淚來。

午牌時分,一行三人才到鎮上。鎮子離村,約摸三十多裏,倒也不算太遠。這裏名為小鎮,其實十分勉強,通共不過七八裏地,卻有一個極威風的名字--“通天鎮。”聽村民言道,鎮名取自“手眼通天”之意。三人聽了,倒也不曾掛在心上,當下便由二叔領頭,尋了個客棧落腳。

這是鎮上唯一的一間客棧。客棧有個極俗氣的名字--“高升客棧”。因是午飯時分,故而極少空座。二叔將馬車交給店伴,領了平凡,鐵柱二人選了個幹淨座頭坐下,點了四菜一湯,算是給兩名小輩餞行。

正吃之時,忽的隻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這次上清觀大肆招人,場麵當真不小,離正日還有七天,通天鎮就給麵試的擠滿了。不知到了當日,還是怎樣一副景象呢。”三人聽他言語中提到上清派,不由都豎起耳朵傾聽。平凡扭頭瞧去,隻見那尖細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個身穿紅衣,身形瘦長的男人。

平凡側過了頭,卻聽桌上一名斷了一臂的年輕漢子道:“那自然啦。上清派派開派數百載,根基穩固,早已是本地一霸,哪一個不想跟他們結交結交?隻是平時沒這等機會罷了。如今上清派開門收徒,大家還不人人爭先恐後,要做那上清派的弟子麽?就算做不成嫡傳弟子,撈個外門弟子做做,也是好的。若是祖上積德,碰巧學個一招半式,那便終身受用不盡了。我看往後幾日,通元穀中還有得熱鬧呢。”

那紅衣男人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什麽人多熱鬧?依我看那,多半是些趨炎附勢之徒,老子瞧著心裏有氣。”

年輕漢子不去理他,又對同桌一名老者說道:“陳六叔,聽說上清派早已是名聞天下的大派,門中更是高手如雲,何必還要大張旗鼓,費神費力的招人?難道上清派也會人手不足?”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門派招人,原因是有很多的。若是小門小派招人,多半為了擴充實力,搶奪地盤。說是招人,其實與強盜一般無異。上清派家大業大,這等事情是決計不會做的。”年輕漢子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那決計不會。”

陳六叔又道:“若是名門大派,招人的原因就多了。上清派如此自降身份,其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年輕漢子一聽,更加來了興致,當下催問道:“什麽苦衷?”陳六叔笑了笑,說道:“這話若在別處說說,倒也不打緊,可是各位想想,這裏是什麽地方?上清派的地盤,那是能隨便亂說話的麽?”那年輕漢子討了個沒去,怏怏的退了下去。

便在這時,那紅衣男子忽的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不能隨便說?依我看哪,你是不知道吧?”陳六叔受不住激,當即漲紅了臉,大聲說道:“誰說我不知道了?上清派此番招人,明著說是招工,實則是為了與餓虎溝爭鬥來著。”話聲一落。好幾個人都七嘴八舌的問道:“為什麽與餓虎溝爭鬥便要招人?上清派不是高手很多麽?”就連平凡也忍不住投去垂詢的目光。

陳六叔道:“上清派高手眾多的確不假,隻是多半都是修真羽士,每日閉關修煉猶恐不及,又哪有這等閑心,來管這些俗事來著?真正與餓虎溝交手的,卻都是些身懷武功的外門弟子。這些人平日好吃懶做慣了,一旦動起手來,自然不是那些餓紅了眼的山賊對手。如此一來二去,外門弟子越來越少,人數自然也就不夠了。這些外門弟子嘛,說的好聽些呢,就叫做外門弟子,若說得難聽些呢,隻不過是會些武功的雜役罷了。這才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以為一個月五兩銀子的月錢是這麽好賺的麽?”眾人聽了,這才恍然。

草草用過中飯,鐵柱便攜了平凡,前去尋那“上清派”的地界。二叔又留了些盤纏,囑咐了幾句,自行回村去了。鐵柱花了二十個銅錢,從本地一個潑皮口中得知,原來那“上清派”坐落在鎮西十裏的通元穀中,偏遠著呢。雖然如此,那上清派倒也十分大方,凡是前去麵試之人,無論中與不中,來回皆有車馬接送,另管一月夥食。若要去時,隻須出得西門,沿著護城河畔,那一溜火紅的馬車,也就是了。二人匆匆謝過,急急忙忙的去了。

兩人趕到之時,護城河邊早已圍滿了好一堆人,想來都是前來應試的。粗粗一數,少說也有二三百人,當真熱鬧非凡。每輛馬車之前,都有兩名接引弟子,正有條不紊的分派人手。平凡數了數,每車至少也得坐上十來個人。鐵柱卻不與他同車。

上車之後,平凡尋了個靠門的角落坐下,一來可以透氣;二來若得了空,還可以透過細細的門縫,隱約瞧瞧門外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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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傍晚。

馬車終於在一處穀口停了下來。眾人下得車來,入眼便是兩座拔地而起的高山。高山之上,遍生寒樹,隨著山風,不住“沙沙”作響。高山兩側,是兩堵筆直如削的絕壁,將一座靜寂清幽的深穀圍在其中。落日的餘暉,輕輕柔柔的灑在地上,仿佛在清冷的山地上,鋪了一層淡紅的絨毯。眾人陡然見到這等美景,一時之間,盡皆呆了。

好容易等眾人回過神來,接引弟子當先引路,將這兩三百人分作六隊,浩浩****的帶了進去。

入穀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露出一個足可容納數千人的巨大洞穴來。洞壁之上,明晃晃的點了數百枝牛油巨燭,將山洞照得亮如白晝。洞穴兩旁,數百名勁裝弟子垂首而立,靜悄悄的不聞半點聲響。

便在這時,一名青衣弟子走了出來,對領頭的接引弟子低聲咕噥幾句。接引弟子會意,回頭說道:“貝總管有令,委屈各位今晚在東廂暫住,明日一早,進行入門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