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元旦過了沒幾天，但如玉一大早接到但天明的電話：“如意！江湖救急！”
但如玉：“說！”
但天明：“幫我給肖蓉送個東西。”
但如玉好奇他怎麽不自己去送，就聽到對麵傳來哀歎：“我倒是想啊，這不是出來拍片子結果一直沒有合適的景，到現在片子都沒拍成。”
“你現在在哪？”
“非洲QAQ”
“……”
按照但天明說的到他家裏，但如玉找到放在玄關處的一個棕色方形盒子。這盒子裏裝著的是一對宋時影青花瓶的仿品。
肖蓉在拍的新劇要用到這麽個花瓶，它們在劇中是一個重要線索。也就是說，別的道具都可以隨便拿一個糊弄，唯獨這個不行。偏偏道具師一時間找不到符合要求的花瓶。
肖蓉急了一段日子，被但天明知道了。
南宋影青雖然市場上有一定存貨，但是乍時間想要找到一對趁手的花瓶還真不容易。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有些東西如果平時不接觸，沒有渠道，短時間根本找不到。
但天明剛知道這事就覺得是個機會。因為他手裏正有一對影青花瓶。
能有機會給心儀的姑娘獻寶，他別提多開心。誰知到拍攝的時候他自己困在非洲回不來了！簡直是一把辛酸淚。
但天明再三叮囑但如玉親自送到片場。
“你剛好可以去看看拍戲。”但天明笑嘻嘻地說。
但如玉道：“你是怕讓別人去送給弄壞了，不好對肖蓉姐交代吧？”
“讓你去就去，整天在家悶著嬸嬸也煩你^_^”被識破，但天明倒是一點也不尷尬。
“放心吧。”
但如玉聯係了肖蓉，第二天一大早便直奔懷柔一個古裝影視基地。肖蓉的電視劇《宋時月》就在這裏拍攝。
拍攝基地很大，僅僅仿古建築為主的外景區就有四個。除此之外，多個辦公區、化妝間、服裝道具庫和室內攝影棚，以及周邊配套設施……總共占地超過四百畝。
司機開到門口就停下來了。影視基地規定車輛就近找停車場停放，基地內部不允許開車，隻能使用電動車或自行車等。
但如玉給肖蓉打了個電話，然後讓司機先回去。
“如意！”肖蓉就小跑著過來。
但如玉發現那個宴會上如畫一般婉約的女子此刻的打扮看上去隨意幹練，有了另外一種韻味。
她舉了舉手裏的盒子，道：“來，我哥的快遞，簽收之後跟他說一聲。不然他寢食難安。”
肖蓉笑著接過來，盒子不輕：“還有點重量。好，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
“介意我看看你們拍戲嗎？”
“當然不介意。”肖蓉道，“天明跟我說了，讓你好好觀摩了解一下。不過現在演員還在上妝，正式開拍怎麽也得一個小時後了。”
肖蓉帶著但如玉到了劇組便找到道具師，讓他小心處理這對花瓶。而她作為《宋時月》的現場副導演在片場十分忙碌，很快又要處理其他事情。
但如玉找個地方坐下來，看著穿著休閑運動服，帶著個棒球帽，將頭發束起的肖蓉在劇組中來回穿梭。她手裏拿著已經被翻看過無數次，寫上了各種標記的分鏡頭劇本，協調劇組的各個環節完成場景和演員的調配工作。此外最重要的還是要和導演溝通，給群眾演員和一些配角講戲。
足足一個小時候，肖蓉才算忙完一陣。她找到但如玉，看她坐在那裏就問：“怎麽樣，是不是有點無聊？”
但如玉搖搖頭：“不會無聊。”
肖蓉笑道：“對拍戲感興趣？”
“恩，比我想象的有意思。”但如玉歪著頭想了想。她前幾世確實接觸過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事物，可唯獨現代普通人熟悉的流行小說、電視倒反而沒有太多了解。一來是因為它們是近百年才蓬勃發展起來的新興事物，二來也是因為上一世她的身份和生活環境讓她有些遠離普通人的生活。
今世穿越到但如意身上，她雖然看了一些現代的書籍和電視劇，可對它們的了解還不夠深刻。尤其之前總錯覺電影電視畢竟虛假，不如她所經曆過的真實。
可真正來到劇組觀摩，她卻忽然有了一種新的感悟。
那就是拍電視電影如同她用筆記錄過往的寫作，是藝術創作的過程，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記錄。
雖然與真實必定有差距，可這種再創作的過程卻包含了更多的情感升華和挖掘。也許會使得那份真實更加雋永，更加有生命力。
重生以後，她的生活是如斯平靜，沒有了前世的陰翳籠罩，仿佛那所有的過去都沉沉睡去，與世隔絕。
沒有人記得，沒有人想念。
時間久了，即便她確定自己曾經經曆過那個獠牙與鮮血交織的黑暗世界，卻又不禁開始懷疑自己腦海中記憶的真實。
是否真的有那樣強大而霸道地存在，將她拉扯進無邊黑暗，卻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心中的光明；
是否真的有那樣一個懷抱，冰冷卻又無限溫暖，寧願舍棄一切也篤定與她一同走過的時光；
而更加遙遠的記憶中，又深埋著怎樣的情愫與深沉。
當她繼續這樣一世又一世的走下去，是否他們的身影都會模糊……
但如玉忽然渾身戰栗起來。
她不敢去輕易回憶，卻又害怕遺忘。
如果……她想，如果這份記憶能以另一種方式留存。不僅僅在她的心中，而是在更多更多的人心中。
如果她能將那些過往寫成小說，拍成電視電影，是不是就是一種永恒？
肖蓉忽然想起什麽：“對了，還沒謝謝你幫忙拿來花瓶，可幫了大忙了。之前天明跟我說回不來了我還著急。按照拍攝安排，今天就要用到了……希望效果不錯！”
但如玉道：“放心吧，這對花瓶雖然是仿品，卻是民國時期仿的。我之前看過，這瓶子器形逼真規整，釉色清淡雅致，白中透藍，頗得影青瓷器的幾分韻味。就算不是拍戲，很多人也分辨不出它和真正南宋影青的區別。”
肖蓉聽了眼睛一亮：“如意你對古董也有研究？”
“恩，看過一些書。”
她最早一世就是南宋官家小姐，本就對那個時代熟悉非常，見多識廣。再加上之後幾世的耳濡目染，對古董不能說有研究，卻因為獨特的經曆能知道別人很多不知道的細節。恐怕在某些古董鑒定上，她比那些專門研究員還要專業呢。
肖蓉和她聊了兩句，又開始忙碌。她是劇組不可或缺的一環，總也停不下來。
演員上妝進場，今天的第一場戲正式準備開拍。
但如玉好奇地看著剛剛還顯得忙亂混雜的片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工作人員根據指示有條不紊地避開攝像頭，演員則是各就各位，在鏡頭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坐得比較遠，這裏可以小聲說話也不會影響拍攝。於是不一會兒，她旁邊聚集了一些閑下來的工作人員以及圍觀拍攝的群眾。
從他們的聊天中，但如玉了解到《宋時月》是由一家二線衛視、優豆網絡媒體和騰龍影視公司共同投資拍攝的。按理說，三家投資方都不算小，劇本也是圈內老牌成熟編劇寫的，應該是在社會上影響比較大，名氣響亮，開拍的時候會被很多人矚目才對。
卻實際上並非如此。
說是大投資，實際上資金並沒有一步到位，而且各家都是以渠道和物資、人力代替了一部分實際資金。比如宣傳發行渠道，比如劇組工作人員等。這樣的結果就是劇組除了編劇之外，導演、演員等都請不到一線大碗，隻能邀請二三線的電視劇明星。
“真是倒黴，早知道就不來這劇組了。本來以為艾心編劇的片子，怎麽也能請到兩個當紅男女主角呢，結果卻是這樣。”一個實習道具師抱怨的最厲害。
他看上去很年輕，打理得幹淨利落，看上去倒有點明星派頭。而且他開口閉口都是明星。樣子不像來幹活的，倒像是衝著看明星才來劇組的。
其他人聽了並不讚同他：“你還真是不知足。你以為全國上下現在有多少劇組在拍戲？一年，光申報的電視劇就有七萬多集，兩千多部？你以為這些電視劇裏有多少能播出？所有電視劇加起來，也就是一萬多集！這劇能上星在衛視播出，已經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年輕男子撇了撇嘴，顯然對他說的不屑一顧，沒有聽進去。
“嗬，你還年輕，將來在這行裏混的時間長了就知道了！”那人也不多說，隻撂下這一句。
年輕的實習道具師沒有繼續發表意見，眼神卻飄忽起來。
他看到但如玉，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麽讓他興奮地事物。挺了挺胸，他衝著但如玉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李祥，是劇組的道具師。”
但如玉笑著點頭：“你好。”卻沒有繼續的意思。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吝嗇。
李祥平時在劇組裏行事高傲，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上，不怎麽合群。這時見但如玉如此態度，其他人紛紛憋著笑看起好戲。
李祥臉一黑，頓時心裏不爽起來。“什麽東西！”
他喃喃地說了句，一扭頭站起身，徑自打電話去了。
等李祥走了，又有人小聲笑話他，說見多了他這種人。“就是想找機會接近劇組混個角色唄。幹活不行，四處勾搭倒是積極。想紅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接連三場戲拍完，劇組工作告一段落了。肖蓉和其他人打招呼之後，走到但如玉身邊：“走，咱們去買奶茶。”
一路走著，不斷有人和肖蓉打招呼。但如玉發現劇組裏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肖蓉的身份，但是仍然很尊重她。
看來她依靠自己的實力，已經融入這個圈子，被人認同了她的能力。
“我聽天明哥說你有個工作室，這是你工作室的片子？”但如玉問。
肖蓉道：“當然不是，我的工作室還在籌備呢，想組建一個劇組正式開拍可沒那麽容易。尤其是《宋時月》這樣的大製作。就算我的工作室建起了，恐怕兩年內也製作不了這種大片子。”
“所以……你來這裏學習體驗？”
肖蓉點頭道：“艾心是我很喜歡的國內編劇。我剛回國，雖然有國外資曆但是畢竟那邊情況和國內不同。這樣累積經驗比較快，也能積累人脈。”
但如玉道：“加油。”
“其實，現在最關鍵的是沒有合適的本子。大部分劇本都比較同質化，而且拍攝風險也大。作為工作室，起步並不容易……”
肖蓉不無憂慮，然後仿佛忽然想起什麽：“啊對了，如意你是在晉江文學城連載小說吧？”
但如玉驚訝：“你怎麽知道？”
“天明說的啊。而且你那天不是給我講你的故事了嗎？”肖蓉的聲音提高幾分，“我那天聽你說還隻覺得故事本身有意思，尤其是吸血鬼與當時社會生活相結合的部分特別好。但是看了你寫的文才發現這故事要配著你的文筆才更好看，更引人入勝！可惡，你哥非讓我追文，不給我看你後麵的存稿。”
但如玉實在沒想到肖蓉竟然也成為了她的小說讀者。而且看她的反應，看小說之後她對這個故事的喜愛比之前宴會上更多了。
從那閃閃發亮的眼神中，她甚至看到了幾分癡迷。
這就是小說的魅力，文藝創作的美麗吧。即便一開始沒有特別在意，但如玉此刻也有幾分竊喜。她當即道：“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直接發給你。”
“算啦，他也是知道我平時事情多，怕我光顧著看文耽誤休息了。”
接下來，肖蓉與她探討了一些但如玉文章中的問題。她看的時候，雖然也被人物吸引，然而更多的，則是關注故事節奏，吸血鬼這種幻想生物與當時時代的巧妙融合。
肖蓉有一些問題，而從她的問題裏，可以看出來，她不但讀了這本書，而且思考不少。
但如玉對她的問題一一解答，兩人越聊越深入，倒是讓她敏感地發現，肖蓉似乎已經在考慮要如何將它改編成電視電影……
這，究竟是她的職業病，還是她真的看中了這個故事呢？
但如玉沒有深究。聊到後來，肖蓉說到這裏神秘地笑了笑，“順便說，我有給你砸雷哦！”
但如玉聽她這麽說，忽然想到前兩天引起編輯、讀者以及BS討論的一個超級讀者。該不會……
“難道……肖蓉姐就是那個扔了100顆深水魚雷的Laniak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