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看過一個對目標真正關心的人落東忘西,

因為,目標是全景觀,

要達到目標的人會不停地自我檢視如何準備細節、

如何掌握時間、如何安排順序;

因此“不忘”是自然,是環環相扣過程中的逐步完成。

我有時與緣隻一麵的讀者再相逢會說出上次見麵的印象,或與親友談話中重述很久以前他們曾說過的話,當天穿戴的衣著,話一出口,大家總是訝異地說:“啊!你的記憶力怎麽那麽好!”被稱讚為好記憶的我卻總比給予稱讚的人更訝異,因為心知肚明自己絕不是別人眼中那種過目不忘的人。我學過的事忘得快,讀過的書也記不牢,以求取知識的能力來說,絕算不上是一個記憶力好的人,但在生活中,我又的確很謹於記憶,特別是事關職責所屬,或欠借之類的事項。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能力?或說,是什麽樣的心情激發出我必須有這種記憶?雖早有疑惑,卻一直找不出誰的說法能代我說明,直到看了《農婦》這本書。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跟母親說我夢到隔日該做的事,母親告訴我,我做的是“掛心夢”,她沒有叫我別緊張,卻說我是很有責任感的人,所以容易“掛心”。我從此覺得,為責任而掛心與緊張都是必然之事,對自己的表現反而沒有故作輕鬆的苛求。

幾十年來,我慢慢從資淺的工作者進而成為資深者,有時會遇到合作愉快的夥伴,有時則難免在工作中生氣。對我來說,一個好的工作夥伴最重要的是價值觀,而不是能力。價值觀正確的人,腳踏實地就可以累積出越來越好的專業技術,反之卻不一定成立。我不說“態度”,而說“價值觀”的理由是,“態度”是以“單次”來計算好壞的,可以時好時壞,這樣的人或因心情、或因對象、或因環境狀態而有不同的表現。但“價值觀”會促使一個人“持續地”以“同樣的態度”來麵對工作。這樣的穩定帶給人莫大的安心,問題再複雜也終能完成。這種人不會虎頭蛇尾,也不會因人而異。

我曾遇到一些工作夥伴,初期工作態度是很積極,為表示不忘的決心,一提到工作總不停地在寫備忘,但他們以為寫完就做完,結果總有一大半的工作遺漏,最後落得我不停地在幫忙收拾後果。如果追問起遺漏或錯誤時,他們也不會真誠地說“對不起”,而是取巧地說“啊!我的記憶力很差!”或“我就是那麽笨!”非常靈巧地回避了應負的責任或懲罰,所以,跟這樣的同伴工作,質量難得改善與提升。忘與不忘,或許跟記憶力有一點關係,但如果都寫了工作單還忘,就絕對是不夠關心的證明了。除了慚愧與真心改善之外,不宜再有更多的說辭。如果再為自己的誤事反過來抱怨他人的責備,那就是自欺欺人,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舉止,是不可縱容的情感自溺。

在《農婦》這本書中,年輕的吳晟與他的妻子好奇母親為什麽家中、田事兩忙卻從沒忘過任何一件小事。她不識字,不可能寫備忘錄的,卻永遠精確地扣緊時間,顧慮周詳,當他與妻子去跟母親討教時,母親隻簡單地回答說:“事事項項,隻要關心,不會忘記!”在這本書中,最觸動我的,是這句話中發人深省的“關心”兩個字。還有,雖然是一個不識字、從未上過學的母親所說的讀書之道,但以自己的學習經驗檢視,還是很有道理的:“你們讀書人,就要認真讀書,隻要關心,應該無讀不會的道理。”

“關心”是關懷之心的縮語,關懷一件事的人一定重視結果,要結出好果就一定會盯緊過程,所以真的有關懷之心的人,對於達到目標前的所有行進工作都會付出自己所能盡的力量,這也是我們所說的“責任感”。有責任感的人就如書中母親所言,會關心“該做什麽與該怎麽做”,掛心未完成前的準備工作,透過關心了解時間、人事、細節、情感,這就是吳晟母親口中的“事事項項”。

我從未看過一個對目標真正關心的人落東忘西,因為,目標是全景觀,要達到目標的人會不停地自我檢視如何準備細節、如何掌握時間、如何安排順序;因此“不忘”是自然,是環環相扣過程中的逐步完成。這種“關心”可不是應酬式的“了解”,而是步步落實的“在乎”,是真正具體成就事情的“情緒能力”。

多年來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希望自己無論在家、在工作、在社會中都能努力做到:既說出“關心”就做到“不忘”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