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冉苒一邊把眼神落在了舞台上,一邊卻歪著毛茸茸的腦袋和身邊陸司丞嘀咕,“沒想到我們這麽帥氣的大好青年,居然到現在都找不著女朋友啊。”

陸司丞單手撐在旁邊的扶手上,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部隊平時挺忙的。”

“所以呀,有休假就要出門,有飯局就要吃,有聚會就要參加呀。”冉苒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這樣才能收的桃花朵朵開,不然會被別人懷疑性取向的。”

“看來冉醫生很有經驗?”陸司丞轉過頭,挑眉反問到。

冉苒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立刻坐直了,又忍不住清清嗓子,“其實……那個……醫院平時也挺忙的。”

陸司丞盯著她看了許久,用一種關愛弱智兒童的眼神。等冉苒被他盯得都有些後脊梁發毛了才慢悠悠的轉了回去,繼續專心致誌的欣賞著舞台上的四重奏。

“待會兒演出結束了,我要去吃路口那家芒果冰淇淋。”

“好。”

“你要提醒我多買一罐。”

“好。”

“你怎麽不問問我買給誰?”冉苒雙手撐著下巴搭在扶手上,饒有興趣的問到。

陸司丞垂眼,“你的食量可以吃完兩份。”

冉苒擠眉弄眼的又往前湊了湊,“就不能給其他好看的男孩子嗎?”

“等演出結束已經十二點多了,你能見到的多半是男鬼。”陸司丞麵不改色的說到。“好看的男鬼也是鬼。”

音樂廳裏溫柔地湖藍色燈光一層一層疊加過他那張格外俊朗的側臉,冉苒趴在扶手上看的有些入迷。之前沒發現,陸司丞除了眼睛特別亮,他的睫毛也特別長,被燈光染色的細小塵埃輕薄的落在上麵,像是森林深處的精靈,跳躍過時光長河忽然出現在眼前。

仿佛心底那株隨風搖曳了二十多年沒散的蒲公英突然被吹開,漫天白色的種子撒滿了整顆心髒,惹得人心癢到呼吸不過來。

在很多年之後,冉苒依舊記得那天晚上被籠罩在一片水光中的陸司丞,擁有著全世界最溫柔繾綣的側顏,而他的眼底仿佛裝滿了全宇宙的海水那般有詩意。也正是這樣猝不及防撞擊上心髒的歡喜,竟能一路支撐她走過無數個風雪晴日。奮不顧身,滿腔熱血的那種。

幸而,你也從未讓我失望。

演出到一半,陸司丞調成震動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他壓低了聲音把電話接了起來,距離雖然很近,但冉苒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是看他的表情格外嚴肅,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起來。

冉苒歪頭看了眼他掛斷電話,小聲地問到,“怎麽了?”

“部隊有急事,我要先走了。”飛快地把手機塞回褲兜裏,他的聲音往下壓了壓。“你等會兒能自己回去嗎?”

冉苒見他要走,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掌,即使在昏暗的視線裏,仍然能看見他眼底寫滿了不常見的焦灼感,像噗嗤噗嗤燃燒的火把,微微跳動在黑暗裏。她連忙從另一側拿了他落下的大衣遞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注意安全。”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知道了,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音樂廳。冉苒扭頭越過空位看著他逆著光往前走,突然在心裏滋生出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他們之間有無數人為的巧合,和數不清的秘密。

等到音樂會圓滿落幕,顧老師致完辭,距離陸司丞離開已經兩個小時零十五分鍾了。期間冉苒看了幾十次手機,除了回複了海棠兩條微信消息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推開音樂廳大堂玻璃門,凜冽的寒風瞬間迎麵砸到臉上,如同無數細小堅韌的柳條抽了過來。

冉苒仰起頭,漫天的雪粒子白茫茫的飄滿了整個世界,空氣裏難得潮濕的水汽不知不覺凝固成細小的針尖,一顆一顆紮進略顯失落的情緒裏。

空****的廣場上沒了平日的熱鬧,肅殺的飄過零星的冷風,濃鬱的夜色裏除了飛機航行燈閃過的微弱光芒,連顆星星也沒有。人們都逃難似的躲回了暖氣裏,遠處人行道上才冒綠的樹葉上結滿了沉甸甸的雪花,不遠處裹得厚厚的小姑娘發出歡喜的尖叫聲。

又下雪了。

這是洛城今年春天的第二場雪。

陸司丞抱著槍坐在最靠近舷窗的位置,耳邊是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的巨大轟鳴噪聲和副組長小聲匯報前方情況的低沉嗓音,他歪著頭看著逐漸遠去的城市燈火慢慢染上濃重的霧色,遠來的北風讓整個世界突然蕭條起來。

隻是偶有透明的霜花落在窗上,染上淡淡地闌珊燈火。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摸了摸。即使隔著層層玻璃和戰術手套,但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裏,依舊透出繾綣的暖意。

又下雪了。

他即將飛往一個沒有雪的城市。

他突然想起冉苒今天沒戴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