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苒從食堂離開之後就直接去了衛生隊樓,夏枳一邊埋頭整理分類著醫藥箱,一邊抬頭和她打了個招呼。
這次防恐集訓周期很長,涉及範圍很廣,人員投放量也很大。加之雪狼特種大隊作為模擬外軍的一支部隊,訓練科目也不像普通連隊集訓一樣,自然需要的醫療支持也比較複雜。衛生隊已經連續忙了好幾個晚上,冉苒也不例外。
等她回宿舍的時候,竟然又在宿舍樓下碰見了陸司丞。
見到她來,陸司丞便伸手拿掉了嘴裏的草梗,幾步就跨到了她的麵前。“後天的集訓,你負責哪個區域?”
“叢林。”冉苒的聲音淡淡地,聽不出個所以然。
“藥品物資都準備好了嗎?”他雙手揣在兜裏,偏著頭。
“好了。”乖巧地點點頭。
“需要我派幾個人幫你嗎?”
“不用。”乖巧地搖搖頭。
陸司丞撓了撓鼻尖,幹咳了一聲。“上回我給你的藥膏這次要記得帶在身上,山裏的蚊子很多。”
“好的。”乖巧地點點頭。
陸司丞盯著她的腦袋好半晌,才默默地開口問到,“你晚上為什麽沒有好好吃飯?”
今天下午在訓練的時候被江澤抓了個正著,說什麽也要他把陳嘉怡給送回去。出於人道主義,陸司丞雖然不願意,但還是老實的答應了。隻是在去城裏的路上,陳嘉怡不知道為什麽本來已經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又突然選擇坐到了後排,而且期間兩個人居然一句話也沒講,格外無趣的聽了一路的收音機。
不過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陸司丞收到了盛希偷偷摸摸發來的短消息,說冉苒晚上沒有好好吃吃飯。於是他把剩下二十分鍾的路程縮短到十分鍾,就把陳嘉怡安全送到了她家樓下。
連再見也沒有說就掉頭回來了。
“不餓。”冉苒頭也沒有抬一下。
“作為醫生,你難道不知道非正常飲食的壞處嗎?”
“知道。”
看她始終冷冷淡淡的樣子,陸司丞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到,“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地上的小碎石子。
陸司丞挑著眉毛,“那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情?”
冉苒被噎住,猛地咽了咽口水揚起腦袋,“我要回去準備集訓需要的東西了,陸中隊長還有什麽事要交代的嗎?“
“你剛剛不是說都準備好了嗎?”陸司丞雙手插在腰上,仍然沒有挪開擋住的路,反而低頭湊了過去,“一晚上都在撒謊,還說沒有生氣。”
“陸中隊長為什麽這麽希望我生氣?”冉苒腳尖一點,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淺淺的籠罩在鼻尖上。
帶著苦薄荷的香氣。
陸司丞看了她許久,身後巨大的探照燈照在她的臉上,白白淨淨的就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他直起身子,雙手環在胸前,低頭自嘲的哼了哼,“你猜。”
“我不猜。”冉苒也站好,“本來就沒有在生氣,所以也沒什麽好猜的。”
“真的?”
冉苒不說話,就這麽保持著疏遠的距離盯著他瞧。
眼神裏是濃濃的不在意。
好像是真的很不在意。
陸司丞挺直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
“不生氣就好。”他撇開腦袋,把手揣進褲兜裏,聲音又恢複了冷冰冰的常態。
“這個給你。”
冉苒這才發現旁邊的石桌上剛才一直擺著一個小巧的蕾絲盒子。
是他們之前去過的一家咖啡店自己做的杏仁蛋白甜餅幹。
冉苒很愛吃這個。
陳嘉怡住的地方和這家咖啡店隔了大半個洛城。
她沒有接。
“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好好吃飯。”陸司丞強硬的把盒子塞進了冉苒的懷裏,麵無表情的說到。“在部隊可沒有第四頓飯。”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行政樓走了去。
留下冉苒和身後忽然而起的大風。
……
兩個人之間冷冷地氣氛一直蔓延到了第二天集訓前的最後一次例會上。
鹿鳴有事不能來開會,所以冉苒和夏枳就莫名其妙的被拎了過來。
隻是她們倆全程都在安安靜靜的玩著手裏的原子筆,根本沒聽懂幾個會議內容裏的戰術名詞。
這一次集訓主要是以A組以及B組的十一名作戰人員作為藍方對抗雪狼其餘人員組成的紅方。藍方需要在一周內搶奪下紅方在原始叢林、灘塗、海洋以及虛擬城鎮裏的四麵旗子,而紅方則主要以防守和搜索抓獲為主。
雪狼特種大隊和其他的特種部隊一樣,從這些通過選拔的精兵悍將裏再挑選出一支由六人到八人不等,最後經過分類需要組成兩支特別突擊小組。
而這兩支突擊小組屬於高度保密的單位,他們受到的是最嚴苛的訓練,執行的也都是一些極其危險的任務。雖然整個雪狼都知道他們兩個小組的存在,但具體人員名單除了他們自己和高層領導之外,再沒人知道。
同樣為了防止他人報複,平日裏這些作戰人員基本上分布在雪狼裏的各個單位裏,戰時需要再聚在一起。
“老江老江,我想起來了。這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跟陸小子一起去聽音樂會的那個女醫生!”康祺眼尖的發現了坐在對麵漫不經心玩著筆的冉苒,連忙在桌子底下捅了捅江澤的腰窩子。
“是她啊。”江澤神神叨叨的喝了口茶。“那我看這小子這回啊,算是要栽跟頭了。”
康祺斜睨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那次我去總院看陸司丞,在他病房裏也見過一次。估摸著,這丫頭是為了他來的。”
江澤放下茶杯,“她的調令下來之前,我聽總院的老鹿說她如果沒來我們這兒,現在都是副主任了,老鹿當初可是一百個不願意她來的。”
“這麽說來,這小丫頭還為了我們這個混小子放棄了大好前程啊?”康祺端起茶杯,朝江澤笑的賊賊的。“那你知道她什麽來頭嗎?”
“齊天大聖?”
康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姓冉。”
“我知道啊。”江澤抖了抖鼻子,似乎想到什麽,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康祺,“不會是老軍長的……”
康祺挑著眉毛點點頭,“她的履曆我看過,就算沒有紅三代的這個標簽,也是金光閃閃的很。軍醫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總院神經外科小有名氣的醫生了。看來啊她是真的很喜歡陸司丞那個臭小子。”
聽他這樣說,江澤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冉苒,她整個人都很單薄,坐在一群大老爺們兒中間,顯得小小隻的,側著頭和周圍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好看。
他又瞄了眼坐在她對麵的陸司丞,雖然由始至終都用單手撐著腦袋靠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經心的臭德行,但視線一直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
心裏忽然就有了一個盤算。
“我覺得這兩個突擊小組如果隻是完成這樣普通的對抗任務的話,真是一點難度也沒有。”江澤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開口說到。
他的話讓眾人紛紛抬起頭,也包括了一直把目光放在冉冉身上的陸司丞。
“那你有什麽打算?”康祺和江澤搭檔共事很多年了,幾乎他一尥蹶子,就知道要往哪裏跑。但心裏還是不由得為自己這兩支心肝寶貝似的小分隊,由衷的感到難過。
肯定又沒什麽好事。
“我們今年不是新來了兩位軍醫嗎?”江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把她們倆分到這兩個突擊小組裏好了,互相有個照應。”
聞言,正低頭玩筆的冉苒震驚的望過去。
雖然她和夏枳都是正兒八經的軍人,可是她們同樣也沒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更別提作戰經驗呀!
現在被排到了戰鬥序列中,隻會是去他們的拖後腿的吧?
“不行!”陸司丞橫聲而出,“我不同意。”
江澤端著茶杯斜了他一眼,“理由。”
“她們隻是軍醫。”陸司丞皺著眉頭,老大不高興。
江澤嘖了聲,“她們是特種部隊的軍醫。”
“可是這次對抗的涉及的區域太廣,需要長途奔襲,她們的體力根本跟不上。”
江澤點點頭,“我知道啊,所以才是給你們增加難度嘛。”
“潛在的危險太大,不確定的因素也很高。”陸司丞一張臉都要黑成炭了。“反正我不同意帶上她們。”
“你們每次執行的任務都要比這個更危險。怎麽,”江澤放下手裏的茶杯,“還是你小子怕輸?怕丟了你精英的麵子?”
桌子上燒開的熱水吱吱吱的往外冒著白氣,一時間整個會議室裏沒有人開口說話。
陸司丞很倔,梗著脖子坐在那裏盯著江澤。
“怕輸沒事兒啊,隻要你現在在這兒認了慫,就當我沒說過這回事兒。”
**裸的威脅。
“你也少在這裏看不起人家女孩子,”見他們兩個誰也不讓步,康祺哼了一聲,給自己的茶杯裏續滿水,“倒是你們幾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戰友都照顧不了,還提什麽特別突擊小組?以後保護人質這種事我看你們也別去了。”
“好了,就讓兩位軍醫犧牲犧牲,跟你們一起參加這次對抗。”江澤一邊說,一邊刷刷刷的在紙上寫了兩個突擊小組的名字,揉成團的扔到離他比較近的夏枳麵前,“你倆抽簽決定明天跟誰走吧。”
夏枳和冉苒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知道這下算是板上釘釘沒得改了,隻能悻悻的伸手從中挑出了一個紙團子。
B組。
“那冉醫生明天就跟A組吧。”江澤瞥了眼夏枳手上的簽,不著痕跡的把另外一個紙團子飛快地順回了自己手中,“陸司丞你給我好好照顧人家,聽見沒有!”
陸司丞冷冷地哼了一聲,懶得回答。
被打斷的會議還在繼續,康祺瞥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那張打開過的,皺巴巴的紙團子,用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嘀咕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哪有?”江澤啜著茶水,“公平公正。”
“兩張寫的都是B組吧。”康祺嫌棄的朝江澤握著紙團子的右手努了努嘴。
江澤不說話,隻是自顧自的喝著茶,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裏露出一個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