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苒輕輕地扭動了一下脖子和四肢,除了酸麻感之外什麽都沒有。

可是盛希就不好了,軟槿的刺有毒,冉苒隔著作戰手套所以接觸的少,可剛才為了不掉下來,盛希硬是把軟槿繞了好幾圈在手腕上。沒有保護的手腕因為兩個人的體重,愣是的紮滿了毒刺,不過幾分鍾,就已經開始泛紅。

更糟糕的是,她沒有帶醫治這類的藥物!

就著皎潔明亮的月光,冉苒看清盛希的唇色有些蒼白,豆大的汗珠子不斷地往外冒著。她開始慌張起來,盛希一把抓住她焦躁的雙手,“我們不能慫。”

冉苒原本想要冒出頭認輸的姿態一下就因為他的話定格在原地。

“那你的傷要怎麽辦!”

“那也不能慫。”

“你的傷再不治療的話也許後果會很嚴重。”冉苒蹲在他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他的傷,脖子上的劃傷也有點深,軍綠色的迷彩要比其他地方還深一點。

盛希抬起頭,非常認真地看著冉苒,“我寧願死在這裏,也不做俘虜。”

“這隻是一場演習!對麵下來的都是你的戰友哇!”

“不是演習。”

冉苒不解的看著他。

“如果習慣認慫的話,以後真的遇到敵人的時候,我該怎麽辦。”盛希安撫的拍了拍冉苒的手背,“雪狼的兵,在任何時候脊梁都不能彎。”

她忽然就想起了出發前陸司丞的那番話,他們必須要把每一次的演習當做真正的戰爭,才能在上了戰場之後能夠比別人多一點活下來的可能。

突然,一枚子彈破空而來,紮進了他們身後的樹幹上。

是他們來了。

盛希掙紮著要拿起槍,可不曾想到一旁的冉苒先反應過來了,她從身邊摸過突擊步槍。瞄準,射擊,命中,藍煙縷縷。她旋即翻身滾到樹背後,耐心地等著腳步聲靠近,一槍命中頭部。

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

一共三個人。

她緊繃著神經,連呼吸都緩慢起來。

“臭小子!你們到底在這兒藏幾個人!”藍煙散去,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從山坡上蹦下來,是老貓。

盛希靠在山壁上,咯咯咯的笑了起來。“A組就我一個,另一個不是被你們打跑了嗎?”

“放屁!”老貓一巴掌呼到他的腦袋上,“那剛才是鬼打死我們的嗎?”

“如果你們知道是誰打死你們,”盛希笑到岔氣,“一定會真實氣死的。”

老貓眼睛一瞪,“老大又給你們挖了什麽寶貝!”

“冉醫生?”小兵蛋子們還頭頂著冒煙兒的頭盔,看著冉苒從樹幹後麵抱著突擊步槍走出來,一個個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

“怎麽會是冉醫生?!”老貓顯然是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平時最不起眼的衛生隊的醫生一鍋端了的。“你居然會使槍?”

冉苒乖巧地點點頭,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真的把老貓氣的不輕。

“他受傷了,我得給他采點藥。”

剛才在樹幹後麵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在他們來的路上偶然遇到的一種草藥,可以暫時緩解軟槿的毒性。

“黑燈瞎火的,我讓幾個兄弟去給你摘得了!”老貓倒是很仗義,拍著胸脯叫來了兩個人,“那玩意兒長什麽樣?”

冉苒說不明白,嘴巴一撇,“我去去就回來。”

老貓也是拗不過她,隻能囑咐幾個兄弟把她弄到山坡上,陪她一塊兒去。可他們剛到山坡上,演習導演組就發布指令讓他們退出戰場,立刻回到大本營報道,老貓隻得悻悻而去。

……

二十分鍾之後,被打散了的隆斐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了出來,把正在假寐休息的盛希嚇了一跳。

剛才為了給他們兩個爭取逃跑的時間,隆斐愣是抱著槍滿山跑了一圈,伏擊了所有人之後差點被他們揍。後來聽到耳麥裏傳來整個突擊小組陣亡的消息,那些已經冒了藍煙的大小夥子,真情實感的一人踹了隆斐一腳。

“冉醫生呢?”喘著氣坐到盛希的身邊,隆斐問。

盛希亮出他的兩處傷口,手腕上已經被簡單處理過的地方泛著深紅,稍微一動就是錐心刺骨的痛。

“我問你她人呢?!”隆斐推了他一把,疼的他咬牙切齒的差點咬死他。

如果不是因為嫌髒的話。

“去給我找藥了!”盛希腦袋往後一靠,“估計是真怕我死在這兒吧。”

“你就讓她一個人去?這麽黑漆漆的?”聽他這麽說,隆斐聲音都大了,“您老這麽身強體壯的,閻王爺都懶得收你!”

“放心吧,有老貓的一夥人跟著她呢。”盛希擺了擺手,手腕上傳來的疼讓他眉心一跳。“出不了事兒的。”

隆斐這回真的不淡定了,“可聽剛才被我伏擊的那些小子說,老貓他們都得立刻退出演習,回到大本營報到!”

盛希迅速地睜開眼,直勾勾的盯著隆斐看了半天,心道壞了,連忙打開耳麥呼叫冉苒。可不論他叫破了喉嚨,耳麥裏也依舊一片安靜。

為了快去快回,她把行軍背囊和裝備都放在了盛希身邊。

這回,盛希覺得自己的後脊梁都要涼了。

地底下的閻王可能因為自己身強體壯懶得收拾自己,但地上的那個閻王……

可就要回來了……

“老大離我們……還有零點四公裏……”看著手腕上的GPS定位顯示,閻王和判官距離朱雀和龍牙僅剩零點四公裏。

隆斐不由得提醒到。

現在是零點三公裏。

而代表冉苒的那個紅點,一直就沒亮起來過。

零點二公裏……

輕微的摩擦聲在頭頂響起,盛希覺得自己連吞咽的動作都忘記怎麽做了。

“你們剛才遇到人了?”陸司丞順著山體跳了下來。

山坡上還未退散的硝煙味,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根據彈孔的密度,剛才這裏一定發生了一場惡戰。

“是老貓,他和他的兩個突擊小組不知道為什麽躲過了第一次的空襲……”盛希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他現在在內心裏不斷地祈禱冉苒要立刻出現,不然他的腦袋一定會被陸司丞擰下來的。

可他沒等來冉苒,卻等來了羅見的問話,“冉醫生呢。”

一時間,四個大男人之間安靜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朱雀為了保護冉醫生受了重傷,所以冉醫生就去給他找草藥了……”見盛希不敢開口,隆斐小聲地接過了羅見的話茬。

陸司丞眉頭一皺,當他瞄見冉苒的背囊都堆在了盛希的身邊時,眉毛都快要皺斷了,“我不是讓你們好好保護她的嗎!”

盛希和隆斐登時就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自己把冉苒弄丟在這個茫茫原始叢林裏有多危險,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出事了。

到時候就算陸司丞真的擰斷他們的頭,也不足夠吧。

“你別吼他們,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冉苒,朱雀也不至於受這麽重的傷。”看見盛希藏在褲子後麵的手腕還包著厚厚地紗布,羅見不由得開口維護了一句,“她是一個醫生,必要的時候是要治病救人的。”

“可她也是一個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的神經外科醫生!”陸司丞低吼了一句。

看著盛希和隆斐把腦袋垂的更低了,陸司丞也有些後悔自己說的話。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幾次,悶悶地開口道:“我去找她,你們在這裏等我。如果天亮之前,我們沒有回來,你們三個就一起去特警總隊,先把旗子給我拔了。”

“明白!”接受到命令的三個人立刻立正站好。

“給我打起精神來!如果演習輸了,我回去把你皮都扒了。”陸司丞拍了拍盛希耷拉著的肩膀,“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飛快地躥上山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間。

……

冉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渾身的疼痛告訴她,自己在幾分鍾前從山坡上因為一腳踏空滾了下來這件事。

她試圖想要分清這是哪裏,可是周圍一片的黑暗讓她無從辨別方向。

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想要離開這裏,可是才站起來腳踝上的一陣刺痛讓她又跌回了枯葉堆裏。她又努力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冉苒頹喪的坐在地上,勉強接受了自己被困的事實。

冉苒吃痛的蜷縮在樹邊,等待著天亮,鼻腔輕緩的呼吸著。天上的星星沒有了城市光汙染,顯得特別多,一顆一顆的掛滿了整片天空。

她突然很想陸司丞。

不知道他的計劃完成沒有,不知道他和盛希匯合沒有,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自己不見了,不知道他會不會著急上火的想要丟下一切回來找自己。

應該不會吧。

冉苒自嘲的笑了笑,他可是一個把任務看的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男人啊。

也許,他會在完成任務之後再來找自己吧。

想著想著冉苒突然覺得有些心疼自己,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這些天連續趕路的疲憊和一直深埋在心裏的無邊恐懼迅速在胸腔內爆發出來,如同滾燙的潮水一般不斷蔓延到她的心髒,一點一點的吞沒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