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四十,他們分為兩撥人先後潛入了洛城。
靜謐無人的街道上偶爾有幾個掃地的環衛工人,陸司丞帶著冉苒一路躲藏到了洛城總院門口。
仰頭看著醫院大門,冉苒居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兩個穿著厚重的偽裝服,貼著牆根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宿舍樓也沒有被人發現,但也導致了海棠打開宿舍門的一瞬間,差點尖叫出聲。
幸虧陸司丞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誰在大清早看見兩個塗滿迷彩的人出現在房門口,沒有暈厥過去都算是內心強大了吧。
等冉苒和陸司丞洗掉了臉上抹著的油彩,換上輕便的黑色外套之後,海棠也買回了熱騰騰的早點。
“你們兩個這是要去幹什麽?”坐在小餐桌旁吃著早餐的三個人心懷各異。
海棠斜睨了眼被放在冉苒原先臥室裏的背囊,一支槍的槍管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問道:“你不是去特種部隊報到了嗎?怎麽現在回來了?”
冉苒塞了一顆包子給坐在一旁的陸司丞,含含糊糊的說道:“亡命天涯。”
“你們……犯事兒了?”海棠有些不可置信的放緩了語調。
“對。所以你記得不要報警。”冉苒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狼吞虎咽的吃光了兩顆包子。
“邱醫生,你這兒有急救箱嗎?”陸司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表麵上卻平靜地喝完了碗裏的豆漿,轉頭問海棠。
海棠愣愣的點點頭,“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可陸司丞顯然不是和她在一個頻道上,他指了指冉苒額頭上的傷,“我們要在這裏待到晚上,方便嗎?”
“方便,方便……”海棠咽了咽口水,“所以你們到底怎麽了?”
吃飽喝足的冉苒真情實感的朝她翻了個大白眼,“演習!軍事演習!我們如果真的犯事兒了,還能躲你這兒來?早都被全城通緝了好嗎?你是不是傻了啊?邱醫生?”
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路了的海棠猛地想要踹她一腳,“臭丫頭你真是膽子肥了啊!”
正吃著早餐的陸司丞眼疾手快的把冉苒和海棠之間拉開了距離,於是海棠的腳瞬間就落空了。
看著冉苒嘚瑟的樣子,海棠發誓自己總有一天要把她埋在後院的土裏。
……
站在陽台上目送著海棠去上班之後,冉苒累的趴在**不想動彈。她歪著腦袋,眼裏全是陸司丞盤腿坐在地毯上研究廢棄倉庫的樣子。
“陸司丞……”她把雙手疊在下巴下麵,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對麵的人。
“嗯?”對麵的人含糊地應了一聲。
“陸司丞……”她撅了撅嘴,說話的聲音也奶聲奶氣的透著可愛。
“嗯?”對麵的人又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陸司丞……”她換了一個趴著的姿勢,依舊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
“怎麽了?”對麵的人搓了搓鼻子,低聲應和。
“陸……司……丞……”拖長了每一個字,像是飽蘸了蜜糖一樣。
“什麽事?”窗外清晨的陽光柔柔軟軟的照在他堅硬的臉上,仔細聽的話,甚至還可以聽見外頭鳥兒低低的吵嚷聲。
“陸司丞!”
被喊的有些煩的人終於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挑著眉毛看了眼躺在**哼哼唧唧的人,靜待下文。
“我腿疼……”猝不及防的視線對視到,讓喊的起勁的冉苒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又黏黏糊糊的抬著包了冰袋的腳踝在他眼前晃了晃。
於是陸司丞放下電腦從牆根兒那兒挪到床邊,輕輕地托起她的腳踝放進自己的手掌心裏。男人高半度的體溫在她早已涼透了的腳踝上緩慢地搓揉著,相觸的皮膚有些微微地灼熱感,不由得令她頭皮發麻。
冉苒低著頭,纏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陸司丞的頭頂。
她總覺得麵前的男人仿佛被一層又一層厚重的外衣包裹著,每拆開一層糖衣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模樣,不論是剛認識的時候那個總是笑著的樣子,還是在雪狼營地裏那副堅不可摧的樣子,都是充滿了飽和度的流光溢彩,讓她在他這潭不見底的深水裏難以自持,愈發下沉。
男人抬頭就見她看著自己在走神,拎著眉梢細細地回望回去,視線在空氣中混沌的糾纏成噗呲噗呲的電流。
她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腳踝抽了回來,改用雙手捧著臉湊了過去。“你在看什麽?”
陸司丞不回答,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她。
那雙櫻桃色的唇瓣被金黃色的陽光軟軟地熨燙成透明的顏色,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在原始叢林裏的那個情不自禁地吻。
溫熱柔軟地觸感仿佛還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凝固成一道化不開的外殼。
小姑娘笑嘻嘻的彎著眼角,像是天邊剛剛升起的皎白月牙,“是因為我特別漂亮,所以你才這麽眨都不眨眼的盯著我看嗎?”
陸司丞依舊不回答,視線也依舊沒有移開。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好看呀。”冉苒歪著頭,把腳踝翹起來卷在身後,“大大的,像是能裝下一整個宇宙的星星。”
陸司丞坐在地上,需要微微揚起一點頭才可能看清她眼底的自己。
“所以每次我看著你的眼睛的時候,都在想著如果有一天能親上去,會是什麽感覺。”冉苒又往前挪了一點,他眼裏的自己又清晰了一點,“上次太倉促了,我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
“沒有下次了。”陸司丞扯著她的下巴,讓她不能再偷偷地往自己靠近。
冉苒的臉因為被捏著,導致嘴巴不受控製的變成了河豚的樣子,說起話也變得含含糊糊的像是含了一大口棉花糖一般,“那我們就試試呀。”
沒料到這個小丫頭片子真是不得了了,居然敢老是和自己叫上板了。於是陸司丞聳了聳肩表示,“那就試試。”
“親到一次就和我約會一次吧。”冉苒也毫不退縮的伸手抱住他的臉,兩個人的眼神又一次糾纏在一塊兒,爆出噗嗤噗嗤的火花。
陸司丞簡直被她的話氣到哭笑不得。
他鬆開了自己抓著她下巴的手,也順帶扭頭掙開了她的桎梏,把腦袋擱在手心裏撐著腿,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落滿了窗外明晃晃的陽光,“如果我不同意呢?”
冉苒鍥而不舍的爬過去繼續伸手捧住他的臉,迫使他正視自己,“那我們就耗著被。看看最後誰比誰更有耐心,誰又比誰更有定力。”
“你這是要和一個狙擊手比耐心和定力?”男人眉毛一挑,低聲笑著調侃道:“我是不是還要祝你好運?”
沉默了半晌,冉苒眼睛一眯,狠狠地親上他的眼窩,“看誰耗得過誰!”
撂完狠話她就鬆開了手,一個骨碌滾回被窩裏,把亂糟糟的腦袋都一並藏進了蓬鬆的棉被裏。
“其實你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陸司丞挪回剛才坐著的位置,抱起電腦繼續研究著廢棄倉庫的建築設計圖,末了,才緩緩開口說。
冉苒原本還有些激動的心因為這句話又一次像被扔進了油鍋裏一般,氣得從被子裏爬出來,撈過身邊的枕頭就往他的腦袋扔過去,“我告訴你,你要麽選擇現在就和我在一起,要麽就選擇以後和我在一起。”
“都不選。”陸司丞頭也不抬的說。
“那你昨晚為什麽要親我!”冉苒憤憤的問。
“你可以選擇親回來。”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坦然的抬起臉,目不斜視的看著冉苒。“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他說,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冉苒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猝不及防的被無數把手術刀一起狠狠地剜過一樣,突突突的疼著。
她恨恨的看著他,那張輪廓清晰幹淨地臉就這麽坦然的擺在自己的眼前。
忽然,她從**飛快地衝到他的麵前,用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尖尖的牙齒很快就硌進他的皮膚裏。他低沉的呼吸撩撥過她的耳朵尖,灼人的溫度一路順著眼角蔓延進心底,燒的人慌。
他也一動不動的任憑她咬,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我可警告你。”直到冉苒察覺自己滿嘴都是濃濃地血腥味才鬆開了牙齒。她環著他的脖子,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陰森森的磨了磨牙,“這種念頭你想都不要想,這輩子我都打算跟你死磕到底了。”
他輕輕地推開了她的肩膀,目光依舊落在明亮的屏幕上,漫不經心地說道:“那隨便你。”
清晨的陽光充足的落在每一片濃綠色的樹梢下,帶著夏日裏特有的高溫熨燙過每一寸空氣。冉苒跪在地毯上,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
現在,她和他的距離還不到二十公分,隻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彼此的臉。可她突然覺得此時此刻他們之間仿佛隔著山川和大海,時光和人潮,遙不可及。
冉冉盯著地板瞧了很久,然後默默地站起來一瘸一拐的爬到**,背對著陸司丞躺下,最後整整齊齊的替自己蓋好被子。
如果不是拱起的棉被一顫一顫的話。
陸司丞就永遠都不會發現她在偷偷地哭。
他從她站起來往**走的時候,就在她身後望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默默地爬到**給自己蓋好被子,像隻被雨淋濕了的兔子。
直到她背對著自己偷偷地哭了起來,陸司丞放在鍵盤上的雙手終於緊緊地攥成拳頭。幾次用力地深呼吸之後,他才勉強忍住自己想要衝過去從背後抱住她衝動。
可胸腔裏還是像是破了個大口子,呼呼地往裏灌著錐心刺骨的寒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背對著他帶著濃濃地哭腔的緩緩開口道,“可是不管怎麽樣,我都願意愛你。”
不問來時路,隻為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