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一念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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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森林裏,很多樹木都被攔腰斬斷,木樁顯得高低不平,落在地上的,有的是一根完整的原木,也有的已經四分五裂。

地麵坑坑窪窪,不少地方也出現了龜裂,就在某處廢墟上,莊嚴與王三才相麵而立。

“三才,我真的很對不起你。”莊嚴的雙臂都隱隱顫抖,他深深歎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你了,想不到我莊嚴一生行事磊落,卻到了中年逼不得已做出如此事情。”

王三才已經感知到周寧他們三人距離自己沒有多遠了,不禁著急道:“莊伯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們就快到了!”

莊嚴卻沒有回應王三才的這句話,而是忽然低頭把手伸進了懷中,快速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用力塞進王三才的手心裏,低聲急速道:“這裏麵有一顆‘鎖息丹’,是我們莊家祖上遺留下來的,當時龐家還在的時候,這種東西很容易就能換到,可惜到現在恐怕世上就隻剩下這一顆了。”

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隻要你吞咽下去後不使用自身元氣也不控製天地元氣,保你半個時辰之內沒有人會感知到你的存在,就算大成強者也不行!現在你就快吞下去,然後趕緊去找一個地方藏起來,晚上在這森林裏,周寧單憑肉眼絕對不會找到你!!”

王三才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橢圓形的小盒子,卻是道:“那你呢?”

莊嚴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再次快速道:“我從青山那裏聽說你在李國的事情了,聽上去你混的還不錯,聽我的,等你躲過周寧的搜查之後,就想辦法趕緊返回李國,再也不要回來了。”

“莊伯伯,我不怪你汙蔑我,真的!!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整個莊家,就算你不汙蔑我,周寧也不可能放過我。”王三才咬牙道。

莊嚴搖搖頭:“汙蔑你我已經很愧疚了。隻可惜周寧來的太突然。沒給我任何準備的時間,我思來想去,覺得你就算以後再回到周國也不可能混的下去了,索性隻能一咬牙汙蔑你的名聲。跟你劃清關係。不給周寧任何借口傷害我們莊家。”

說到這裏他忽然失笑道:“不該跟你說這些廢話。你放心,我雖然沒什麽能補償給你的,但我保證。等你回到李國那邊,後續青山一定會發覺我給他留下的話,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小雲送到李國的,你們在李國那邊安心生活,千萬不要回周國了,守護神在,隻要李國不滅,周寧是不敢親自到李國去的!”

王三才聽見莊嚴這第二段話,一開始還很開心,可是,聽到後來,他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忍不住打斷道:“你給青山留下的話……莊伯伯,你什麽意思?”

莊嚴望著王三才忽然就笑了,他笑的很是虧欠,他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王三才的腦袋,等把手收回去的時候,語氣變得果斷而又決絕:“殺了我!快!現在還來得及,隻有我死了,周寧才會相信你我不是在演戲,莊家和你才都會平安。”

王三才頃刻間就怔住了,他望著眼前微笑中的莊嚴,望著他厚實偉岸的身子,扯扯嘴角,艱澀道:“該死的應該是我。”

王三才早在趕回周國之前,就已經想好把所有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他這次回來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不論是讓大衛.布萊克照料方桐,還是沒有帶走阿寧,甚至讓紅帽子去接李允,都表明了他孤身一人迎接死亡的決心。

要說王三才心裏的遺憾也是不少,不論是白曉的下落還沒有搞清楚,亦或者是他與莊碧雲的關係,甚至還有一係列的其他事情,都是他心裏難以釋懷的遺憾。

可是……就算計劃再完善,現實的節奏和變化都不是王三才能預料到的。

他本想按照自己的計劃實施一切,卻不想莊嚴搶先了他一步。

兩個男人,一個年輕,一個年壯,卻都在為了對方考慮,也在為整個莊家考慮。

“你還年輕,這世上還有很多你還沒去體會過的事情,你不該死。”莊嚴的笑容很輕鬆:“但是我若不死,難息周寧心頭之恨。”

王三才看著他釋然的模樣,卻是搖著頭不斷地後退著:“莊伯伯,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

“快點!來不及了!!周寧就要到了,你還在猶豫什麽!!”莊嚴顯然感知到了周寧他們的位置,自己一步步逼近王三才,指著自己的心口間:“閉上眼睛,刺進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

月光下。

莊青山背著莊碧雲,對城門口的守衛道:“疏散所有人,不要再吵醒城裏其他居民,派人去安撫他們,然後你盡可能去組織更多的人,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森林支援陛下。”

“是。”守衛點頭應聲,隨即便吩咐了下去。

莊青山見此二話不說,背著莊碧雲就朝守衛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

“哥哥!爹和三才怎麽會去森林裏?”莊碧雲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語氣中滿是忐忑與擔心。

“等咱們去了就知道了。”莊青山丟給妹妹一句話,又忍不住安慰道:“放心吧,爹既然選擇那邊兒,那就說明他肯定是想到了辦法。”

“可是我好擔心呀……”莊碧雲幽幽道:“我的心跳的好快,為什麽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雲,關心則亂,你想得太多了!”莊青山一邊拚命趕路,一邊安撫著妹妹:“既然爹把王三才引進森林裏了,說不定是想到了什麽主意能讓他活一條命呢!”

莊碧雲也知道哥哥隻是在安慰自己。心裏的擔心沒有半分好轉,忽然,她心中一動,問道:“哥哥,你為什麽讓那些守衛去森林呀?他們隻是普通人,沒多少個有凝神實力的,去了就隻能添亂呀!”

“他們是沒什麽用處,但你別忘了人多眼雜!”莊青山快速解釋道:“到時候他們都去了,如果爹要是想要放王三才走的話,王三才混在人群中逃走也比較方便一些。想來陛下也絕不可能從這麽多人中找出王三才。”

“可是……”莊碧雲微微皺眉道:“可是他們都是陛下帶來的人呀。有梁家的有歐陽家的還有周家的,咱們家的守衛都被關在莊園裏啦,能配合三才逃走嗎?對了,還有。在家裏的時候。不是三才剛一到。陛下就把我倆給定身了嗎?咱們家裏的人更多啊,他怎麽就能一下分辨出是三才來的?”

“不是咱們莊家人才好,到時候那麽亂。肯定還會死人!再說,有你、我和爹給王三才作掩護也就夠了,大黑天的,又在森林裏,沒幾個人視線有多好。”莊青山冷靜分析道。

說完,喘了口氣,他又道:“至於你擔心的……這個陛下說過,陛下一直感知著咱們莊園裏的任何一個角落,王三才剛剛偷偷溜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是有陌生人進來了。”莊青山歎了口氣:“那會兒的工夫他還跟爹詢問,咱們莊家是不是又樹了什麽敵呢,後來發覺那個人去了你房間那裏,再結合王三才的速度,陛下就推斷出差不多就是王三才了。”

“所以,三才要是混進了人群裏,陛下也不會找到嗎?”。莊碧雲問道。

“沒錯!”莊青山的聲音很肯定。

有了自己哥哥的確認,莊碧雲臉上微微露出一絲喜色,她抿了抿嘴,臉掛希望努力朝遠處黑壓壓的森林裏看去,想要看清楚森林裏麵的情況。

可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就連王三才都不可能一眼看清楚森林,更別說莊碧雲了。

她攥著雙拳,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她心中有股澎湃的感覺呼之欲出,但此時卻隻能強忍著。

忽然,莊碧雲感覺自己的右眼猛地跳了那麽幾下,她臉色頓時大變:“哥哥,我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了,剛剛我右眼皮還跳了好幾下,怎麽辦?怎麽辦?”

“別亂想了。”莊青山重重歎了口氣:“人緊張的時候就會眼跳,你不要把眼跳將什麽事情聯係起來,純屬自己嚇自己。”

“……好吧。”得到這個答案,莊碧雲似乎感覺安心了那麽一丁點。

隻是,她根本就看不到,莊青山說完這句話後雙眉都皺在了一起,因為,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妹妹,自己的眼皮已經跳了許久了。

……

黑漆漆的森林裏。

“我怎麽可能殺了你?!”王三才大力搖頭。

莊嚴有些怒了:“但你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的退路了!”

“我不!”王三才繼續後退,把滅靈軍刺.鋸刃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殺了我,莊家一樣安全。”

莊嚴看著他隱隱顫抖的手腕,看著他凝視著自己的激動眼神,卻是突然趁他不備,陡然強行控製天地元氣鎖定住了王三才,趁著這一刹那,一把躲過了他手上的滅靈軍刺.鋸刃。

王三才心中大驚,欲要奪回滅靈軍刺.鋸刃,但莊嚴卻趁著王三才突破自己控製的天地元氣的束縛間,不給王三才反應過來的機會,一手就捅進了自己的心口上。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莊嚴雙目圓瞪,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他一把拔下手裏的滅靈軍刺.鋸刃,重新遞到王三才的麵前,可是聲音已經變得很是艱難了:“看,多簡單……”

一股鮮血立即猶如泉水一般從心口間湧出。

莊嚴的短刀失手落在地上,他見王三才怔住的模樣,強撐著把滅靈軍刺.鋸刃塞進王三才的懷裏,望著王三才另一隻手上橢圓小盒,吃力道:“快…快吃下去,走……不要讓我白死。”

話畢,莊嚴身子一歪,倒翻在地。

王三才瞪大了眼睛看著表情僵硬倒在地上,但卻一直凝視著自己的莊嚴,頓時跪拜在地一手按在了莊嚴仍在湧血的心口間,他拚命地不斷用自身元氣控製天地元氣為莊嚴修複心髒上的傷口,可奈何鮮血流出的速度太快太多,王三才甚至能感覺到莊嚴體內的血液已經越來越少了。

莊嚴似乎眼前已經模糊,看著王三才的眼神中已然沒有了焦距,他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但還是擺動著一隻手推著王三才,意指讓他快走。

王三才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麵,他的眼前已經模糊一片,也不知道是有多少淚水落在了莊嚴的身上,與他流出的血液融為一體,他第一次感覺心裏是如此無助,一腔熱血積壓在胸口間,卻偏偏無法發泄出來。

終於,他發覺自己的努力已經挽回不了莊嚴生命力的流逝,眼前出現的滿是與莊嚴曾相處的點點滴滴,從相識到再次見麵,甚至就連發現莊嚴與龍先生的龍陽之好此時想起卻也心痛無比。

他知道自己不能帶走莊嚴的屍體,於是擦幹淚水準備往森林深處逃走,因為,他已經發覺周寧等人已經馬上接近森林的邊緣了!

他對著莊嚴深深鞠躬,隨後,目光便落在了盛放著“鎖息丹”的橢圓小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