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沒有人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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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中。
原本在黑夜裏朝同一個方向狂奔的人們驀然停下了腳步。
在暗淡月光的照射下，隱隱能看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吃驚的神色。
其中，有個別人麵露膽怯，也有的人麵露倉皇，就隻有兩個人神情還算鎮定，隻不過，這兩人臉上的嚴肅還是無形的顯示出了他們心中的謹慎。
目測之下，這一夥人足有十數之多，但眼下，他們的目光卻都望著同一個方向沉默不語，在經過短暫的寧靜過後，終於有人打破了沉悶：“……剛、剛才到底是什麽聲音？”
這人的語氣發顫，內心顯然極為緊張。
而他這句話才剛說完，又有人接上了話茬：“好像……好像就是我們追的那個方向傳來的啊……”
這個聲音有些心虛，一邊說著，一邊還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人群中唯一一個沒有身穿輕甲的消瘦男子，就像是在詢問他一般。
隨著他看向消瘦男子，其餘人也都陸續朝消瘦男子投去了目光，幾乎在片刻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消瘦男子的身上，忐忑的等待著他作出決定。
這個消瘦男子正是先前兩個麵色鎮定的人的其中之一，隻不過，他除了臉上的嚴肅之外，緊皺的雙眉和閃爍不停的目光也顯示著他正在飛快的思索。
而其餘眾人，都屏氣凝神地望著他，暗中四下與同伴交換眼色，很多人張了張口，卻都沒敢說出什麽話來。
這一個並不算起眼的舉動，卻無形中將消瘦男子的地位襯托了出來，很顯然，他正是這一夥人中的首領。
隻見他待在原地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長棍狀的物品，這個物品一被他取出來，在他周圍看到的那些人臉色瞬間就變了一變，緊接著，就仿佛知道了什麽一般，眼神中原本的期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似乎就隻剩下了麻木。
但消瘦男子卻仿佛沒有看到眾人的目光，取出物品後並沒有停下動作，輕輕在長棍的頂端一按，一聽一聲“嗞啦”聲響起，消瘦男子便連忙將長棍舉過頭頂。
“噗——”
隨著一聲輕響從長棍中發出，在場所有人同時昂起頭來，就看到一個細線狀的金色光芒從長棍中噴射而出，輕鬆地穿過了頭頂茂密的樹木，在空中閃爍兩秒後，才逐漸淡了下去。
消瘦男子這才垂下頭來，將長棍隨手仍在一旁，緩緩打量了眾人一圈，才慢悠悠地說道：“你們也看見了，我將大人給我的‘金線箭’已經用掉了，它的可視範圍足以覆蓋半座雨林，我現在使用它的目的並不是求援，而是要把分散在雨林各處的所有人全都聚集起來！！”
眾人沉默無言。
消瘦男子仿佛很滿意眾人的表現，多看了幾眼，才繼續說道：“剛剛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但這次大人吩咐，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莊碧雲殺死，所以，從一開始，包括我在內，我們所有人都沒有任何退路！現在……為了謹慎起見，所有人在原地整休半刻鍾，半刻鍾後，寧有錢留在這裏等侯分散在雨林各處的其他人匯合，其餘人跟我繼續前進！”
話音落下，消瘦男子便不再理會眾人，兀自盤腿坐了下來，但他的目光卻依舊緊緊凝視著剛剛爆炸聲傳來的方向，眼底除了方才有的謹慎之外，又多了一種怨恨的目光！
而其他人聞聲後，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隻是，在交換了一下眼色後，所有人都兀自歎息一聲，隨後才學著消瘦男子的模樣盤腿坐了下來。
隻不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遠遠離開了消瘦男子的周圍，似乎對他很是忌憚。
但隻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正是方才與消瘦男子同樣鎮定的另外一人，他掃了一眼其他人，見大部分人都已經坐在了原地閉眼調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消瘦男子的身邊，隨後蹲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聲道：“……您現在就把金線箭用掉了，是不是有些……”
“有些什麽？哼！”消瘦男子橫了他一眼，厲聲道：“有些‘魯莽’麽？！”
“不敢，方桐不敢。”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桐，隻不過，方桐被消瘦男子一喝，頓時低下了頭，但他咬了咬下唇後，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我隻是覺得，您現在就把金線箭用掉，那我們就算把莊碧雲活捉，也很難再從雨林中走出去了……”
“哼哼。”消瘦男子望著方桐，冷笑了兩聲，卻是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隻是淡淡說道：“方桐……你難道不知道普通的‘線箭’最多隻能讓方圓一裏的人看到嗎？”
方桐原本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卻沒想到消瘦男子居然沒有生氣，心中不禁輕鬆了許多，立即就硬著頭皮把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我隻是覺得，如果連我們活著走出雨林的希望都沒有了，那殺掉莊碧雲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這句話剛一說出來，那些其他盤腿坐著的人全都渾身一震，雖然他們都沒有睜開眼睛，但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偷偷睜開眼睛看向方桐與消瘦男子了。
很顯然，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對於能活著走出雨林可要比殺掉莊碧雲關心多了！隻不過，卻沒有人敢把心裏話說出來，唯恐會激怒消瘦男子，這一聽方桐這個出頭鳥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立即就打起了精神，等待消瘦男子回答。
而方桐一說完這話就開始後悔了，他向來都不是那種喜歡出風頭的人，此時突然做了回出頭鳥完全是因為前不久法可由的影響，隻是，他可不想得到跟法可由一樣的下場。
幸好，消瘦男子的脾氣沒有方桐想象中的那麽殘暴，他仔細凝視了方桐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道：“如果我不是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話，那我現在就會殺了你。”
他的意思很明顯：現在搞不清楚前麵出了什麽事情，多你一人總比少一個人強，我現在不殺你，但我先記住你了。
但方桐聽到這句話，心中雖然鬆了一口氣，可想到現在已經得罪了消瘦男子，就算日後平安走出雨林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幹脆直接說道：“我知道，您之所以把法可由殺掉就是想要震懾住我們，但您知道嗎？我們想要的隻不過是‘活著’。”
方桐這一句，可謂當真是與消瘦男子撕破了臉皮，其餘人心底雖然也都這麽想，但這個時候，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讚同方桐的觀點，唯恐引禍上身。
消瘦男子依舊沒有生氣，平靜地望著方桐，卻是轉移話題道：“方桐，我記得一開始，你可是與法可由的觀點不一樣啊？”
“不，您誤會了。”方桐微微搖頭：“我很尊重頭兒吩咐下的每一個命令，但並不代表我不想繼續活下去，我既然為頭兒效力，那就會盡力為他做好每一件事情，頭兒生前最後一個命令是殺掉莊碧雲，我自然會在完成之後再選擇求生離開或者等待救援，不會像法可由那樣幹脆違反命令獨自……”
“不要說了！！”消瘦男子突然大怒，一口打斷了下去，但沉默片刻後，卻像是又冷靜了下來，平靜的反問道：“如果我沒有突然出現，你就有把握從莊碧雲身邊的暗器強者手中活下來麽？”
方桐被消瘦男子大怒嚇了一跳，但之後見他冷靜下來，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保持鎮定道：“這不一樣，就算我死在那名暗器強者手中我也無怨無悔，畢竟，如果我能僥幸殺死莊碧雲，那還有等待您救援的希望，但現在……”
說到這裏，方桐已經說不下去了。
消瘦男子卻沒有絲毫停頓，立即接上了他的話：“但現在……我隻身深入了雨林，又把本該用來定位求援的‘金線箭’使用掉，用來召集分散在雨林中還有在雨林外麵的我的人手，你是不是覺得，沒有了接應，我們在這雨林裏就必死無疑？”
方桐沒有回答，無言默認。
消瘦男子一見他這副模樣，頓時冷哼道：“哼！你以為我就不希望能活著走出雨林嗎？！你記住……沒有人想死！！”
一聽這話，方桐心中頓時一跳，這才恍然明白消瘦男子一直不正麵回答自己的問題隻是在試探自己，不禁詫異道：“您、您還有其他辦法？”
“不妨告訴你……”消瘦男子說到這裏，故意將聲音提高，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平山在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常德’常執事，常執事在聽說後立即帶著平山返回，吩咐我幾點之後就獨自回去了，依常執事的實力，天亮之前必能返回，你覺得，有常執事在，我們還會被困死在雨林裏嗎？”
他這句話雖然是對著方桐說的，但他故意提高聲調，明顯是在說給所有人聽。
而原本那些坐在原地悶聲不語的眾人聽見這話，每個人的身子都是一震，臉上多少都露出了幾分振奮的神色。
但方桐的臉色卻一瞬間變得鐵青，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消瘦男子沒有理會方桐，借著這個機會站起身來，朝著眾人喊道：“你們的首領已經死了，隻要你們順利完成這次任務，我會付給你們同樣的報酬，而且，按照規定，你們以後雖然都會歸我管，但若是有誰想要離開，我也絕不阻攔！”
說完這句，他微微瞄了方桐一眼，隨後再度將目光轉到眾人身上：“好了，除了寧有錢之外，其他所有人全都給我起來，我們繼續前進！”
說著，看到眾人陸續起身，看到眾人臉上露出的振奮，消瘦男子這才看向了方桐，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嫪衝雖然不像我弟弟一樣殘暴，但我跟他有一點相同，我也喜歡聽話的人，不喜歡自作聰明、胡亂猜忌我的人。”
方桐臉色愈加難看，咬牙道：“您殺了我吧。”
“不，你還有用。”消瘦男子嫪衝舉起一根手指放在方桐眼前搖了搖：“等這次事情結束後，我會付給你雙倍酬勞，但是，我不喜歡你……明白嗎？”
話畢，嫪衝最後凝視了方桐一眼，隨後轉身離開，朝峽穀的方向快速奔去，嘴裏還大喊道：“都跟上！”
除了留在原地的寧有錢外，其他人都帶著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方桐，才全力朝嫪衝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寧有錢滿是同情地走到方桐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卻沒有開口說些什麽。
“謝謝。”方桐輕聲回應一句，聲音不免有些發澀，隨後不再言語，跟著其他人的腳步一起朝峽穀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