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汁乃站口城城主之子,多少還是有些見識的。

在見到身穿黑袍的許浩後,他便立即上前拜道:“站口城城主小肉汁,見過前輩!”

小肉汁....

聽見這一稱呼,許浩臉上露出古怪表情,出聲詢問道:“你是大肉汁兒子?”

小肉汁眼前一亮,反問道:“前輩見過家父?”

“見過,你父親在第二層。”

“我父親近來可好?”

“這個....”許浩猶豫片刻, 答道:“我已經小半年沒見過他了。”

“這樣啊....”

小肉汁還想繼續問些什麽,卻見許浩望著窗外,眼中帶著一絲好奇。

他便開口解釋道:“不知怎的,三十年一次的藤潮,今年沒來....還有每月都能見著的天塌,最近也沒了。”

天塌和藤潮,都從第三層消失不見了麽?

許浩聞言一愣,並在心中快速分析起來。

很明顯能夠看出:

當山海界第三層發生天塌、藤潮時,第二層便一直平安無事。

而當山海界第二層發生災難時,第三層又變得安寧起來。

這未免也太過湊巧了。

不。

這已經不能說是湊巧了....第二、三層的災難輪替,很明顯是幕後黑手有意為之。

不難看出。

無論是藤潮、天塌地陷、亦或是詭藤詛咒,這些都與‘詭觸’這一不可名狀,有著某種關聯。

至於它這麽做的原因。

結合在其它世界的所見所聞,許浩有了一個細思極恐的猜想:這隻不可名狀,很可能是在圈養人類。

不出意外,‘詭觸’應該是以痛苦為食的。

它借由詭藤產生疼痛的能力,以此來壓榨山海界人類,並使之釋放出大量‘痛苦之力’。

但人類的承受能力畢竟有限。

那‘詭藤’雖不致命, 但其所產生的疼痛, 卻遠遠超出了人類承受極限,輕易便可使人崩潰。

幾乎遭受過‘詭藤’折磨的人類, 都會因恐懼疼痛帶來的折磨, 而在事後主動求死。

如此一來,山海界人口就會變得越來越少。

順著這一思路,山海界第二、三層的災難輪替,就不難猜出原因了——不可名狀‘詭觸’,是在尋求可持續發展。

當二、三層人口過多時,便會迎來藤潮。

這是‘詭觸’在收割人類。

而當人口過少時,二、三層便會迎得休養生息的機會....就比如現在的山海界第三層。

每次災難過後,人類死傷雖多,但卻也騰出了大量的生存空間。

以及食物和各種其它資源。

之後,最多不過二三十年,人類的數量便又能再次增長上去了,並繼續迎接下一波收割。

而若是以此類推....

許浩很快便想到了,不可名狀大多會‘沉睡’一事:

這些生物之所以沉睡,會不會是在給人類繁衍、壯大的時間,以便進行下一次收割?

對照地球近萬年來的遭遇,許浩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據李修所說,地球在萬年前, 就曾發生過一次名為‘血肉複蘇’的災難。

也正是因為那一場災難,地球人才被迫轉移到了地底。

滄海桑田。

在地球人將意識上傳,初步完成機械飛升後,地球又經過了萬年修養,這才重新有了人類存在。

若是將星球比作牧場,將人類比作羊群,那麽不可名狀生物便是星球上的‘牧羊人’。

當地球人躲入地底,全體機械飛升時,便代表羊群已經死絕。

這時,牧羊人便需從其他牧場,遷移一批新的羊群了....

然而現實也的確如此:

根據佛祖、李修等人提供的情報,地球上後來的人類,並非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而是從其他星球遷移過來。

至於不可名狀究竟是如何遷移人類,又到底是從何處遷移而來,這就有待許浩探究了。

總而言之。

從不可名狀‘牧人’這一行為來看,它們應該是離不開人類的,或者說,它們離不開人類的負麵情緒。

不可名狀以負麵情緒為食。

想到這裏時,許浩又不禁聯想到了,他那能夠吸收怨念的特殊體質....

怨念也屬於負麵情緒的一種。

如果按照剛剛的思路,那他本人也算是一種不可名狀麽?

還有山海界第一層裏,正不斷吸收著‘痛苦之力’的空空道人、小月、詭藤教主三人。

體內存有‘痛苦之力’的他們,又能否算得上是不可名狀呢?

不可名狀究竟是由人轉化而來,還是一種能繁育後代的生物?

不可名狀生物無法直視,無法形容,亦無法與之接觸,許浩單憑這些線索,還不足以推敲其來源。

這種存在的秘密,還是有待考究....

城主府大廳裏。

小肉汁望著出神的許浩,小心翼翼道:“前輩?您還好吧?”

被小肉汁這麽一叫,許浩便也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走到小肉汁身邊,在對方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好幹,千萬不要去第二層。”

說罷,許浩便化作一團黑影,朝城主府外疾馳而去。

——不可名狀一事暫且不論,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山海界中搜尋到‘本源之力’。

“前輩....”

小肉汁望著許浩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

大丈夫當如是啊!

當這勞什子城主,估計也隻能一輩子窩在這地方了。

不行。

小肉汁越想越覺得不甘心,於是便開口喚道:“來人。”

“城主大人,有何吩咐?”

“備馬,我要出一趟遠門。”小肉汁想了想,又補充道:“錢兄,我出門的這幾天,站口城就交給你了。”

小肉汁口中的錢兄,乃是原錢幕僚之子。

子承父業。

在錢幕僚隨大肉汁去了第二層後,他兒子便也如錢幕僚一般,跟在小肉汁身邊輔佐。

一年後。

山海界第一層。

詭藤教主道場。

空空道人盤坐在地,衝詭藤教主怒道:“黑影,這功法我都練了一年多了,怎麽還是能感覺到疼?你這功法到底有用沒?”

自空空道人來到這第一層,距今已有一年半左右了。

這一年半的時間裏,他幾乎一直在修煉《洪荒吞天決》功法。

但問題是。

無論空空道人吸收多少‘痛苦之力’,他也始終未能向詭藤教主形容那般,駕馭自身痛苦。

空空道人剛開始修煉《洪荒吞天決》時,‘詭藤’所帶來的痛苦,的確是會迅速減少。

可在最近這半年裏,《洪荒吞天決》減弱痛苦的效果,卻逐漸變得越來越弱。

即便埋頭苦修數月,也感覺不到有任何收益。

穀儓

不僅如此。

經過近一年半的苦修,空空道人還發現《洪荒吞天決》的一個缺陷:

《洪荒吞天決》在運轉時,的確能壓製自身痛苦。

可一旦停止修煉,則先前被抑製的痛苦,便會如潮水般再度湧來,令修行者感到生不如死。

也就是說,一旦這《洪荒吞天決》開始修煉,修行者便再也無法停下來了。

一旦停止,先前被抑製住的痛苦,便會一齊發作。

那將會是遠超人類極限的痛楚。

道場上。

見空空道人質問,詭藤教主苦笑道:“前輩,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麽....這功法也就能抑製疼痛,想解除詛咒就不可能了。”

空空道人不依不饒:“那駕馭痛苦、無視‘詭藤’呢?這些不也沒有麽?”

“前輩,這個過程肯定要時間啊。”

詭藤教主解釋道:“這功法越修煉到後麵、效果越弱,相信你也感覺到了,這駕馭痛苦,又怎麽會是一朝一夕之事?”

“那副作用又怎麽解釋呢?”空空道人又道:“這功法隻要一停止修煉,就會疼痛難忍,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詭藤教主道:“你修煉功法的同時,詛咒也在不斷對抗功法,也在不斷變強....然後你突然停止修煉了,變強後的詛咒,當然就壓製不住了。”

“你!”空空道人滿臉後悔,他起身質問道:“那我修煉之前,你怎麽不說清楚?”

“這前輩你也沒問我啊....”

詭藤教主做出一副無辜表情:“再說了,前輩你不修煉這功法,說不定早就被疼死了,你有的選麽?”

這番話,說的空空道人是啞口無言。

他隻能死死盯著詭藤教主,不再言語。

若是在平日裏,詭藤教主敢這般設計謀算,他空空道人早就將其挫骨揚灰了。

但現在的他卻束手束腳。

《洪荒吞天決》除了有‘效果越來越弱’,以及‘停不下來’這兩種缺陷外,修行者還會隨時間推移,在體內聚集大量‘痛苦之力’。

‘痛苦之力’越多,則《洪荒吞天決》的效果越是明顯。

這本是件好事。

但‘詭藤詛咒’為了對抗《洪荒吞天決》,也同樣會跟著增強。

而‘詭藤詛咒’越是被強化,則越是對靈力敏感。

現如今的空空道人,隻要稍一運使靈力,體內的‘詭藤詛咒’便會發作,並有大量‘詭藤’從體表生出。

這很可能會將他活活疼死。

正因為這一掣肘,他已不敢再對詭藤教主出手....隻能偶爾喝罵對方幾句,過過嘴癮。

道場上。

就在空空道人、詭藤教主二人爭論間,一黑色漩渦突然憑空出現。

數秒後,一團黑影從那漩渦中鑽出,並逐漸化作了許浩模樣。

“許道友!”

見到許浩,小月喜道:“你這一年跑哪兒去了?”

許浩無奈道:“這一年多時間,我把山海界第二、三層都跑了個遍,但還是沒找到‘本源之力’。”

小月乃是仙神修士,自然不會關心‘本源之力’的事情。

她出聲哀求道:“許道友,你有沒有想到法子救我們啊....我實在是不想待這兒了。”

“唉、”

許浩歎了口氣,搖頭道:“這詛咒連空空前輩都沒法兒解,我更是不可能解開了。”

‘詭藤詛咒’的源頭畢竟是不可名狀,而許浩修為不過合體期,又哪裏會是不可名狀對手。

與小月寒暄一番後,許浩並未在此地久留。

他化作一團黑影,迅速飛離了詭藤教主道場。

——既然山海界二、三層都沒有‘本源之力’線索,許浩便打算繼續探索第一層。

山海界第一層乃是一破碎空間。

許浩此前以詭藤教主道場為中心,探索了其方圓萬裏的範圍....現如今,他打算繼續擴大搜索麵積,繼續探尋更遠的地方。

如此又過了一年。

山海界第一層。

詭藤教主道場。

空空道人一邊運轉功法,一邊衝詭藤教主罵道:“狗東西,今天咋沒疼死你呢?”

空空道人對麵,詭藤教主正盤膝而坐。

他正閉目默默運轉著功法,並未理會空空道人的辱罵。

見此,空空道人又將音調提高了幾分,腔調也變得奇怪起來:“不說話裝高冷是吧?信不信我把你殺了?”

——因苦修《洪荒吞天決》,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空空道人的修為沒有半點進步。

這便罷了。

在修行期間,空空道人還需無時無刻,忍受著來自‘詭藤’的痛苦折磨。

這讓他的心態變得越發急躁,甚至是有些變態起來....

他現在每天修行時,都需要辱罵一番詭藤教主和小月二人,來為自己找點兒樂子。

隻有這樣,空空道人才會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毫不誇張地說。

噴人,就是支撐空空道人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同一時間裏。

距離詭藤教主道場,約有三萬多裏的某處島嶼上。

許浩看了眼,他身邊莫名出現的黑色漩渦,目露警惕之色。

——自他將方圓三萬裏的範圍,都仔細搜尋了一遍後,再飛向更遠處時,四周便開始出現這種黑色漩渦了。

在這一方破碎世界裏,這種黑色漩渦幾乎是數不勝數。

它們分布在無數浮島的附近、半空中,也不知究竟有何作用。

這種漩渦,有些像是‘虛界通道’。

但‘虛界通道’極不穩定,且在沒有能量供應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長時間維持。

而此地界的黑色漩渦,卻是一直存在的。

為弄清黑色漩渦的秘密,許浩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口大鼎,並向黑甲蟲吩咐道:“小黑,轉化一小部分‘悲傷之力’,放到這大鼎裏麵。”

“了解。”黑甲蟲體表泛出白光,並陸續湧向那大鼎之中。

期間,它還不忘出聲抱怨道:“許浩,你在這兒都快飛了一年多了,你不膩得慌嗎?”

“我也不想待這兒啊。”

許浩語氣裏帶著一絲不甘:“但我在這山海界,都已經找這麽長時間了....我花了這麽多功夫,總不能說走就走吧?”

“我膩了。”黑甲蟲飛到地上,縮成一團。

它小聲嘀咕道:“這都一年多了,除了吃生煎和烤肉,我幾乎啥都幹不了,也從沒遇著一個活人。”

黑甲蟲跟隨許浩時,受凡人追捧,並享受各種地方美食....那才是蟲子該過的日子。

又哪裏像現在,整日在隻有浮島的破碎之地遊**。

在黑甲蟲絮叨的同時。

大鼎上方,一黑色虛影突然浮現在許浩麵前。

那虛影中發出聲音:“喲,這不是小蟲子麽,我們居然又見麵了!”

對於虛影的熱情問候,黑甲蟲並未理會,隻是變出一盤烤肉和生煎,自顧地大口吞咽起來。

‘吧唧、吧唧....’

黑甲蟲本就在鬧情緒,加上這虛影又喊它為‘小蟲子’,它自是不願理會對方。

這讓虛影心中生出一絲尷尬。

“咳咳、”

它輕咳兩聲,在覺得氣氛不那麽奇怪後,這才向許浩問道:“說吧,這回又遇到什麽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