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程家陽
打完了球,我想盡快結束這應酬,跟旭東說還有事,帶菲離開。我們另找了地方吃飯,菲吃得不多。
我說,你剛剛打了球,不餓嗎?
不餓。她擦擦嘴巴,喝了一口冰水。“我等會兒回學校,下禮拜還有考試,我回去複習。”
我喉嚨間的食物停了好久沒下去。
“你現在好像比我還忙。”我說。
“嗯。”
開車送她回去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沒怎麽說話。我知道她心裏不痛快,我知道她並不願意應酬我的朋友,我想到這件事,一方麵心疼她,另一方麵,覺得自己也挺委屈,我讓她出來,讓她見我的朋友,是因為,我真地把她當自己人,把她當作我的女朋友。現在她不高興,我這不是裏外不是人嘛。
可是誰讓我這麽喜歡她呢?一丁點免疫力都沒有。
我嘻嘻笑著說:“哎我忘了跟你說,你知道旭東是誰?”
“你的朋友嘛。”
“他是吳嘉儀的前男友。是他甩了她。”
她震驚的回頭看我:“這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我以為是誰呢?這麽一個花花公子,我今天還跟他打了網球。切,什麽東西。”
“哎你不要罵我的朋友。”
“我跟你罵他都是便宜他,我要是知道,剛才就應該罵他。”
“喬菲!”我說,“你這火發的可是莫名其妙,那女明星跟你什麽關係啊?你犯得著嗎?你就知道我的朋友甩了她,你知道她背後做過什麽?”
“你是想說誰都有見不得人的曆史吧。”
“我什麽都沒想說。我想說的是,你不要因為別人的事情對我這麽大聲。”
喬菲停了下來,這突然的怒氣讓她的臉色緋紅。
我真不該多說那麽一句話,沒話找話的說是旭東甩了吳嘉儀。可是我覺得無來由的是她的突然發作。
她低頭看看沾染上果汁汙漬的白裙子:“哼真是的,我新買的衣服就是為了見這麽個人。”
我把車停在道邊,看著她:“你怎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套運動服嘛,我給你買十套!走,走,去商場,現在就去!”
“你不用拿錢砸我!程家陽。我知道你有錢,你去買,你現在就去買,你找別人去穿!”
她說著就跳下車子,大步往前走,頭也不回。
這是喬菲第一次向我發脾氣。我都不知道,向來溫順快樂的她會這麽突然憤怒起來。
可是我的委屈多過震驚。
我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讓她把陌生人的糾纏遷怒到我的身上?
我做了許多事,我一直想讓她高興。
如今換來她這樣對我。
我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四處找煙找不到,我狠狠地把拳頭擊在方向盤上。
我回家喝酒,上網,跟“我就不信注冊不上”打台球,輸得一塌糊塗。
他說:“兄弟,怎麽今天不在狀態?”
“沒有。”
“跟女人吵架?”
“……怎麽你會知道?”
“男人心念大亂,問其原因,又說沒有,那就是為了女人。不要太過介懷,若是喜歡,要把姿態放低,要是覺得無所謂,盡快再找別的。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還有,不能再一棵樹上吊死。”
“道理全都明白。放在自己身上沒用。”
“啊你已經被她吃定。”
“我小心翼翼討好她,她還生我的氣。因為別人的事情跟我吵架。”
“這人脾氣不好?”
“再沒有比她好的。”
“你一定是戳到她的痛處。”
“我都不當一回事,也想讓她忘掉。”
“哎呀情況複雜。是長篇故事?”
“有些離奇。”
“……!!!”
“不想講,眼睛酸痛。”
我跟“我就不信注冊不上”道別,下線。迷迷糊糊的躺在自己**。酒喝得多了,身上發熱,好像就回到一年前,我第一次跟喬菲**,她年輕的**四射的身體讓我不能自已。
我的身體接著有了反應,我用手幫自己解決,**的一刹那,眼前幾乎一片黑。我翻個身,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們之後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麵。
我沒有找她,她也沒有找我。
我的工作忙碌,幾乎不得喘息。
四月下旬,部裏例行體檢。輪到我,是一個下午。終於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心安理得的在醫院的門診部排隊。
家明也在這家醫院工作,我在胸外科門口坐著的時候,看見他從樓上下來。他見到我也挺以外,知道我是來例行體檢,就問我:“你著不著急?我給你走個後門,快點檢查,快點結束。”
“不用,不用,我巴不得在這裏休息一下。”我說。
他看看我,坐在我旁邊:“哎,剛做完手術,我也休息一下。”
“最近好嗎?好久沒有回家。”
“還行。”我說,“就是工作有點忙。尤其是上個月,你知道的,剛開完兩會。”
“胃還疼過嗎?”
“好像沒有。”
“哦,輪到你了。”
我進去胸科辦公室,醫生進行了簡單的檢查,開了單子,讓我去作透視。我出來,家明還等在那裏:“我帶你去放射科吧。”
去照相要去另一棟大樓,我們經過門診的正門,一輛救護車急馳過來停在門口,人們從車上抬下擔架,架子上的病患帶著呼吸器,擋住半張臉孔,我覺得有點麵熟。正在此時,聽見醫護對迎出來的急救醫生大聲傳達患者的情況:“病患吳嘉儀,26歲,煤氣中毒,血壓40,60……”
家明看著我說:“吳嘉儀?這不是那個女明星嗎?”
我也愣在哪裏。
喬菲
周賢福差我出去送文件,接收單位是建設大街黃金地點的一家外貿公司。
我將材料留到秘書處,簽名,開回執。
正要離開的時候,看見故人從裏麵出來,他看著我微微笑,我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是劉公子。
這件事情在他麵前泄漏了我的真實身份。所以不久之後他在學校找到我,我一點也不意外。
那天我體育課,達標測試,我自己跑完了50米,又冒名替另一個同學跑了一遭。
我跟幾個女生一起去食堂的時候,有人開車停在我旁邊。劉公子坐在裏麵對我說:“飛飛,讓你給我打電話,怎麽不打啊?”
我對同學說:“你們先走。”
見她們走得遠了,我彎腰對裏麵的劉公子說:“你說吧,想做什麽?你想要挾我,我告訴你我們輔導員在哪辦公,係主任在哪我也告訴你,你找他去吧,你跟他說,我在夜總會坐台,滿嘴都是色情笑話。你願意去就去。”
他坐在車裏,看著我有點發怔。
“你想要告訴程家陽?你也盡管去。他什麽都知道。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劉一下子就笑了。
“你說說,我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哼。”我直起身,從鼻子裏麵發聲說話,斜著眼看他,我從來沒這麽惡形惡狀過,“男人能圖女人些什麽?”
“飛飛啊,你怎麽了,你從來脾氣不是這麽大的。”他下了車,跟我說話,“你跟誰生氣了?說吧,怎麽樣,程二開的什麽價?我上次就想跟你說,別跟他了,跟我吧,程二是我見過得最沒有情趣的人。”
我看著他,陽光下的這個人,跟我談價錢的時候,很是一幅誠懇的樣子。
我有點發呆。
他好像覺得我在思考,說得更誠懇了:“談價錢沒意思。你說原來我們沒感情嗎?哥哥哪次去‘傾城’,不是對你最好?我想把你帶出來,你不是不出台嗎?怎麽後來就跟了那小子的?飛飛,說實話,你之後,我就從來沒有聽別人的笑話開心過。”
我現在清楚一件事情。
一個人的曆史,跟一個國家的曆史一樣,總有人幫你記住。這麽久,我跟程家陽在一起,玩得忘了形,終於有個人來提醒我,不要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要忘了自己做過小姐。
“飛飛,我不逼你,你自己仔細想想,好不好?”劉還是笑著說,他上了車,“這回不怕你不給我打電話了,我總會找得到你。”
那天午飯,我自己吃了很多,大米飯,雞丁,豆角,雞蛋糕,下午上口語翻譯課,我的表現很好,受到老師的表揚。
我晚上邊背單詞邊跳繩的時候,跟自己發誓,我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