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偉家未發現夏晶晶,也未發現殺人碎屍的痕跡,這意味著王偉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隱蔽之所。韓印返回市內與葉曦會合,通報了王偉老家的情況。葉曦則表示薛敏很早之前就從家裏撤離了,但王偉一直未出過門。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他的動向。

晚上7點,王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小區停車場。他來到自己的黑色轎車前,警惕地四下張望一番,然後拉開車門,坐進車裏,發動車子。

車子緩緩駛出小區拐上大道,葉曦等多組車輛隨後跟上,為避免被王偉察覺,多組車輛采取交替跟蹤的方式。但這裏麵並不包括韓印和康小北,此時二人已經用薛敏先前交給警方的一把鑰匙打開王偉家的房門,開始進行一番細致的搜索。

穿過一個路口,又一個路口,王偉的車總是開得不急不緩,偶爾還會把手臂露出車窗,有節奏地敲打著車門,顯得非常輕鬆愜意。但是警方這邊不敢有絲毫鬆懈,生怕一個閃失丟掉了目標,從而貽誤解救夏晶晶的時機。

就這樣,兩小時過去了,王偉帶著警方繞市區轉了一大半,最終又返回自己居住的小區。各跟蹤小組此時終於察覺,王偉這是在故意戲耍警方。葉曦一聲令下,通知各組,包圍目標車輛,拿下王偉。這意味著,警方決定要放手一搏,與王偉正麵交戰了!

這是一個夾雜著無奈和矛盾並具有相當大風險的決定!對夏晶晶來說,女孩的身體本來就弱,再因為驚嚇和恐懼,身體裏的水分流失得會相對較快,現在她被劫持已經超過24小時,身體的脫水狀況不容樂觀。所以從解救生命的角度,留給警方的時間並不多;可從王偉目前的狀態上看,不知道是來自犯罪人與警察同樣敏銳的直覺,還是從薛敏身上察覺到異樣,他好像已經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這種情形下再跟他周旋就沒有什麽意義了,隻會讓他更享受;但是警方目前並未有實質性證據證明王偉殺人,隻能寄望在審訊中采取攻心策略打動王偉。關鍵是一擊必中,必須把他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否則一旦被王偉這種變態殺手占據主動,取得了心理優勢,他就會沉溺於掌控局麵,恐怕他將永遠不會說出夏晶晶的下落。

午夜,審訊室。

王偉被帶進審訊室不久,韓印抱著一隻證物箱走進來。

韓印把證物箱放到桌上,掏出鑰匙打開王偉腕上的手銬。王偉活動了一下手腕,道聲感謝,韓印以微笑回應。

韓印緩緩從證物箱中取出筆和審訊記錄本放到桌上,擺放整齊,然後發問道:“王先生,這是咱們第二次見麵吧?”

“對。”王偉鎮靜地點點頭。

“因為在第一次見麵中,你對我們警方提供了假口供,嚴重幹擾了我們的正常辦案,所以這次我們依法對你進行拘傳。”

“就為這個?那你們更應該抓的是我愛人薛敏吧。噢,對,她恐怕早就是你們的人了。”王偉譏笑一聲說,“我跟薛敏結婚將近十年,她那點兒小心思,怎麽可能逃過我的眼睛。不過拘傳就拘傳吧,不就12小時嗎?”

“王先生很懂法啊!”韓印抿嘴笑笑,“那你應該知道,按照法律,我們有權利申請再延長12小時的。”

“那也不過24小時。”王偉直視著韓印,緩緩地吐出四個字,“我等得起!”

王偉的話已經很直白了,其實他的潛台詞是:“我等得起,你們等得起嗎?”這分明就是一種挑釁的姿態,韓印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再旁敲側擊了,是時候切入正題了。

韓印從證物箱中分別取出王莉、田梅、夏晶晶三張照片,依次擺放到王偉麵前,道:“另外,我們懷疑你與自元旦至今發生的兩起殺人碎屍案,以及5月4日晚間的一起女性失蹤案有關。”

“殺人?碎屍?你們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王偉反問道。

“你有!”韓印直截了當接下他的話,“我們去過你的老家,見過你二叔,他證明你有這個能力。”

王偉撇撇嘴,並未表現出太過意外,聳聳肩膀說:“我會殺豬,就意味著我可以殺人碎屍?這是不是太可笑了?你們警察辦案是靠聯想的嗎?”

“當然不是。我們已經了解你妻子婚外情的情況,知道她與情人私會的時間就是你作案的時間,也知道其實你殺人碎屍真正要報複要懲罰的不是你妻子,而是你母親。”韓印從證物箱中又取出一張照片擺在桌上,“我們在你二叔家找到一張你母親當年的照片,你覺得她的外形是不是跟其中兩個被害人很像。”

王偉裝模作樣地比較了一下,說:“是挺像,那又怎樣?”

“好,接下來咱們就來說說你的身世。”韓印略微沉吟了一下說,“可以說直到你11歲暑假之前,你的童年生活都是非常幸福的。你家庭條件富裕,父親事業有成,母親漂亮賢惠,對你疼愛有加,但是這一切隨著你母親的**被全部葬送。就在那年的暑假,你母親與情夫的欲火愈加熾烈,她趁你父親出車的時間,把情夫帶到家中苟合,而這個時候,她就會把你鎖到黑漆漆的車庫裏。我能夠想象得出,那樣的空間會對一個11歲的孩子造成多麽大的困擾,孤獨、委屈、恐懼,以及遭到背叛的感覺,緊緊纏繞著你幼小的心靈,它們漸漸塗抹掉你人生中經曆過的所有美好的東西。”

韓印從證物箱中再拿出三張照片擺到王偉麵前,照片記錄的便是韓印攝於車庫牆上的‘刻畫’:一張畫的是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孩子,另一張畫的是一個孩子和一輛小車,最後一張畫的是一個孩子和一些圓圈。

韓印指了指照片說:“這是我在你老家車庫的牆壁上照的,照片中的畫應該就出自你的手。它們非常清楚地反映了隨著反複遭遇禁閉車庫的經曆,你的心理發生的變化。這幾乎就是一個從滿懷幻想,到寄望被父親拯救,到徹底絕望的過程。孩子旁邊的那些圓圈,應該就是你的眼淚吧?”韓印頓了頓,接著說,“我想就是從那個時候,一個11歲的孩子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一點點疑惑和怨恨,而隨著你母親與情夫的私奔,你的這種認知更加清晰起來。由於你父親需要早出晚歸出車,事實上你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與母親相處,母親幾乎就代表著你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那麽她對你的背叛,就理所當然被你解讀成老天爺對你的不公,以及整個世界對你的背叛。其實你的這種心理,我能夠感同身受,因為在童年時期,我也有過和你差不多的經曆。好在,我的繼母用她的善良和愛心嗬護了我,讓我可以沿著正常的人生軌跡成長。而你則不然,隨後你父親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並瘋狂地對你施以虐待和毒打,你的反社會人格便逐漸成熟起來。以至於你成人之後,當你遭遇不順,經受挫敗,就會產生懲罰你母親、報複社會的欲望,而這種欲望又讓你產生對暴力行為的向往和幻想,由於你具有正常人格的一麵,並受過良好的教育,所以起初你隻是借由這種暴力幻想去化解你心中的憤怒和焦慮。當然,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成人之後最大的焦慮應該來自你生理上的缺陷。這種缺陷深深地壓抑著你,讓你對暴力的渴求更加強烈,而當你同學尹愛君的碎屍案發生後,當你聽到餘美芬向你詳細描述她看到尹愛君頭顱的情景時,你發現找到了一種可以讓自己釋放的具體方式。你會經常幻想,把你母親如同尹愛君一樣殺死、碎屍、拋屍,這讓你釋放了很多的焦慮,並漸漸成為一種習慣。多年以後,當你妻子像你母親一樣背叛了你,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終於開始將暴力幻想變為現實。”

韓印停下話,注視著王偉,觀察他的反應。

王偉的表情有些凝重,已經沒有先前那麽張狂了,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母親照片,緩緩開口說道:“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我,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是個被命運逼入絕境的人!”韓印見王偉情緒有變化,適時將話頭接過來,擺出一副同情而又沉重的表情說,“從我的專業上講,幼兒時期經曆不負責任的母親,青春期經曆狂躁暴力的父親,幾乎是造就反社會人格的標準途徑。很不幸,你就是這樣一個受害者。但是老天覺得這樣對待你好像還不夠,他們還要剝奪你作為男人的尊嚴,還要不斷踐踏侮辱你的人格。說實話,這樣的經曆如果放到我身上,也許我也會成為今天的你,所以我能夠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韓印頓了頓,從證物箱裏拿出一本詩集,翻到其中的一頁,送到王偉麵前,“我在你的書桌裏發現了這本詩集,我看到你讀得最多的就是這首顧城寫的《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這首詩很早之前我也讀過,也非常喜歡,所以我知道你喜歡它的原因。雖然現實一次又一次摧殘著你的夢想,但你內心其實如作者顧城一樣,渴望能夠擁有一個單純、幹淨的世界,希望能用一支彩色蠟筆來描繪出美好的人生願景。你會用它:‘畫出笨拙的自由’‘畫下一隻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畫下想象中我的愛人’‘畫下一個個早早醒來的節日’‘塗去一切不幸’‘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

韓印從證物箱中取出一把鑰匙拿在手上,這把鑰匙是從王偉書桌中的一隻錦盒中找到的,韓印認為它很可能打開拘禁夏晶晶的大門。“我知道很多時候,沒有人會給你那樣一支蠟筆,今天我來給你一支,我希望你能用它畫出讓你內心堂堂正正獲得滿足感的畫麵。”

此時的王偉,眼睛早已濕潤,他用力抿著嘴唇,不停抽著鼻子,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他伸出手緩緩接下韓印遞過來的鑰匙,緊緊地握在手中,手臂不可抑製地顫抖著……

這一刻,韓印的拳頭也攥得緊緊的,他知道王偉很快就將崩潰,他離成功隻一步之遙了。

但是,他錯了。

王偉攤開掌心把鑰匙送回韓印手中,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長舒一口氣,抽泣著說:“你好像很了解別人,那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是你說的那個凶手的話,當一個女孩在我的掌控之下,逐漸地、逐漸地停止了呼吸,而你們這些警察,卻隻能幹瞪著眼睛,什麽也做不了,這才是能激起我最大滿足感的時刻!!!”

笑聲——放肆的大笑——震耳欲聾的狂笑,在審訊室中響起,那笑聲震得韓印一陣眩暈,他知道這一局他敗了,敗得徹徹底底。他滿臉屈辱地用力攥著王偉送回的那把鑰匙,鑰齒深紮在掌心中,引起一陣鑽心的疼痛,這疼痛反而使韓印猛然清醒過來,現在不是自憐自哀、意氣用事的時候,要馬上找出問題的所在,才是最應該做的。

韓印轉身走出審訊室,來到隔壁觀察室。

觀察室中坐著所有專案組的骨幹,剛剛在審訊室中發生的一切,也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此刻麵對韓印,他們的表情都極為複雜:忍不住失望,又想盡力掩飾,又擔心被韓印看穿,又故作鼓勵的表情。總之凝滯在一起,大家的臉色都十分難堪。

韓印顧不得眾人的反應,對負責審訊錄像工作的技術人員催促道:“把審訊錄像從頭到尾放一遍。”

技術人員即刻將審訊錄像重放出來,韓印皺著眉頭,雙眼緊盯著顯示屏幕……

反複看過兩遍,沒看出問題所在,當韓印要求第三次重放錄像時,坐在身後的葉曦忍不住上前阻止。她擔心現在韓印不夠冷靜,這樣看下去隻是浪費時間:“韓老師,你先冷靜一下,要不然我們大家坐下來,一起將線索再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有遺漏的,或者也許能找出其他的突破口。”

“不,時間不等人,一定是我的審訊出了問題,不過你說得對,我是需要冷靜。”韓印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顯示屏前,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再抬頭時語氣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狂躁。他吩咐技術人員將錄像的聲音去掉,把畫麵放慢,逐幀播放。

錄像再次以韓印要求的速度開始重放,這是一個需要極度耐心和挑戰視神經的工作,汗水順著韓印的臉頰兩側不斷地流淌,很快便浸透了衣衫,他也全然不顧。在場的其餘警員也屏著呼吸,大氣不敢出,生怕幹擾了韓印。

終於,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韓印突然喊了一聲“停”!應著韓印的聲音,屏幕上出現的王偉,右邊嘴角微微上翹,顯示出一個輕蔑不屑的表情。但這個動作王偉做得極快,一瞬間的動作大概隻有零點幾秒,在正常速度的畫麵中,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

韓印讓技術人員配上聲音,看看自己說了什麽話,讓王偉有這樣的反應。

“隨著你母親與情夫的私奔”,就是這句話讓王偉表現出極度的不屑。為什麽呢?韓印低頭看著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鑰匙,這把鑰匙是一把掛鎖的鑰匙,審訊前曾給技術科的專業人員看過,他們表示這是一把後配的鑰匙。

韓印抬頭看著屏幕上王偉不屑的表情,然後又低頭打量著鑰匙……掛鎖……車庫……鑰匙……後配鑰匙……私奔……不屑……

突然,他幹笑一聲,緊著鼻子輕輕晃了晃頭,指著審訊室用一種自嘲的語氣對葉曦說:“葉隊,剛剛那一次審訊,如果有一天讓我的同行們看到,他們一定會笑掉大牙的。”

“怎麽,你想到問題所在了?”葉曦麵上一陣驚喜地問。

“對,我想我應該找到一些答案了。”韓印點點頭說道,“麻煩你給顧菲菲打個電話,讓她派助手過來提取王偉衣物以及鞋子上的附著物進行化驗,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再讓顧菲菲帶上‘魯米諾’跟咱們去一趟團山鎮。”

韓印之所以強調讓顧菲菲帶上“魯米諾”,是因為這種檢測犯罪現場殘留血跡的試劑,針對若幹年前的犯罪現場同樣有效。

時間來到下半夜,韓印和葉曦以及顧菲菲等一眾警員再次趕到團山鎮。

王偉二叔幫著打開院門,韓印直奔車庫,掏出從王偉住處找到的鑰匙,緩緩插進掛在車庫門上的那把大鐵鎖,輕輕一擰,“啪嗒”一聲鎖開了。同時,顧菲菲在樓內噴灑了“魯米諾”,結果顯示:東邊臥室以及客廳還有廚房裏,都發現了大量的血液痕跡。

這兩項結果印證了韓印的判斷,他對眾人說:“王偉偷配了車庫的鑰匙,車庫大門上的鎖在後期已經無法對他形成禁閉,因此他曾多次偷看過母親與情夫苟合的場麵。不僅如此,他也親眼目睹了父親將母親與情夫殺死並分屍,甚至非常有可能協助父親拋掉屍體。正是這樣的經曆,讓他的性功能出現障礙,也正是這樣的經曆,讓他對尹愛君碎屍案過分地著迷。”

“這個結果與王偉的分屍現場一定有聯係吧?”葉曦問。

“對。”韓印緊接著解釋說,“我傾向於王偉當年協助了父親的拋屍行為,這樣一來,他很可能利用當年他父親的拋屍地,作為他殺人分屍以及拘禁夏晶晶的現場,因為他父親的拋屍地點從未暴露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咱們就可以繞過王偉,在他父親的信息上下功夫了。”葉曦這回完全明白了。

“可是他父親已經過世了!”顧菲菲從旁提醒道。

“我們也許可以問一下王偉的二叔。”葉曦回應道,這也正是韓印所想的。

“呃,你們叫我嗎?”從警方進樓,王偉的二叔一直蹲在門外抽煙,剛剛冷不丁聽到屋裏有人提到他,以為是叫他,便趕緊進屋。

“對。”也正好省得麻煩,韓印順著他的話說,“大爺,在您的印象裏,王偉他爸有沒有這樣一個地方,比如——”

韓印話說到一半,便被大爺打斷了:“警察同誌有什麽話就明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我在外麵已經聽到你們的話了,我知道老三媳婦和那小白臉根本沒跑,是被我兄弟給殺了。”

“那好吧,我直白些說。”韓印點頭說,“如果王偉他爸殺了他媽和那個情夫,您覺得他會把屍體拋在哪裏?”

大爺低頭琢磨了一會兒,沉聲說:“如果是在我們鎮上,而且這麽多年都沒人發現,那可能隻有老山林了。呃,老山林是咱鎮上人的叫法,你們城裏人都管那兒叫‘團山國家森林公園’。”

“團山森林公園?那可是原始森林,據說裏麵山勢凶險,進到裏麵很少有人能安然無恙地出來。”葉曦說。

“你說得對。不過老三對老山林非常熟悉。他小時候就愛往那林子裏鑽,幾乎天天跑那裏麵摘野果子,身上經常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不過從來也沒走丟過。我記得有一年,幾個大城市來的大學生到老山林裏探險,結果迷路了,還是老三幫助政府把他們救出來的。”

“那林子也太大了,能不能再具體點兒?”韓印問。

“這我就說不好了,那林子我可從來沒往深處走過,可能他把他們扔到哪個溶洞裏了吧。”大爺說。

“溶洞?您說的是古溶洞嗎?那不可能,那裏常年有人參觀,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都沒人發現屍體?”韓印說。

“不,不,不。”大爺搖搖手說,“你說的那個供遊客觀賞的古溶洞,隻是一小部分而已,其實整個山裏還有很大一部分溶洞群未被開發,這些溶洞群的各個入口和出口的小分支更是數不勝數。小時候經常聽老三說,他去山裏的溶洞裏玩了什麽的。”

“大爺說的有可能,對田梅屍檢的時候,我不就說過分屍的地方溫度相對較低嗎?溶洞都是四季恒溫的,溫度在15~18 ℃。所以要是在溶洞分屍的話,蠻符合屍體特征。”顧菲菲插話說。

“這個案子還真是一波三折,就算咱們現在大概知道分屍現場的範圍,也很難輕易找到準確地點。”韓印說。

“這倒沒問題,就算範圍再大,我們可以請示市局,調集全市各種警力,進山林裏搜索。目前的關鍵問題是,我們能確定王偉的父親當年真的把屍體拋到團山森林了嗎?”葉曦說。

葉曦話音剛落,顧菲菲的手機便響了,她接聽之後,衝韓印和葉曦點頭說:“應該能夠確認。我的助手在電話裏說,在王偉衣服上發現了碳酸鈣。我們經常在溶洞中看到的那些怪石和鍾乳石,就是碳酸鈣的沉澱物,加上大爺提供的信息,我覺得分屍現場就是團山森林裏的某個天然溶洞。”

“太好了,我現在就回市裏向局長請示。”葉曦興奮地說,隨即又一臉憂色,“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不知道夏晶晶能不能堅持得住。”

“沒問題,溶洞裏是清涼濕潤的,夏晶晶身體裏的水分流失,會比咱們想象的速度要慢得多,放心吧。”顧菲菲隨即打消了葉曦的憂慮。

早晨,市局特派近千名警力趕赴團山鎮執行搜救行動。

局長武成強親自坐鎮指揮,近千名警力分成若幹小組,帶上相關裝備、搜救警犬,開始向團山森林進發。

團山森林是原始風貌保存較好的天然山林,很早之前便被列為國家重點自然生態保護區,所以至今也未做過大範圍的開發。隻是在山林西部發現古溶洞群之後,才相應地做了一些旅遊景點的建設,但範圍相當有限,而且對溶洞的開發也隻占整個溶洞群的三分之一。

警方當然不會在整個團山森林裏搜索,由於團山鎮的居民區主要聚集在團山森林以南,警方分析,王偉父親當年拋屍的溶洞,應該不會特別深入,隻是因為這山林裏山勢陡峭,植被茂密,且長年無人進入,屍體才一直未被發現,所以搜救行動的範圍,主要集中在團山森林南麓。

一個小時過去了,各組發回來的信息都是未發現目標,不過已經有警員出現受傷狀況,好在傷勢並不嚴重;第二個小時過去了,大家仍未等到好消息;終於在接近第三個小時時,有小組發回消息,發現目標洞穴。

正如王偉二叔說的那樣,王偉父親的拋屍地也是王偉殺人分屍現場,的確是某個溶洞群一個分支的天然小溶洞。洞口隱蔽在茂密的雜草背後,大概高2米、寬4米,初入洞口有一個十幾平方米的開闊空間,頂部吊著幾塊綠顏色的怪石,再往裏走空間越來越窄,顯得深不可測。

夏晶晶嘴被封住,手腳被捆綁著,側躺在一張染滿血跡的氈毯上,周圍地麵上也是血紅一片。在她頭頂不遠處,堆著一堆白色的碎骨,碎骨上麵並排擺放著兩顆骷髏頭。洞內還有一套完整的殺豬工具、照明設備……夏晶晶意識還算清醒,有輕度的脫水狀況……

夏晶晶被成功營救的消息由對講機傳到各個小組,山林裏傳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加入了某個小組執行搜救任務的康小北,雖然沒能親手解救自己的女朋友,但此時已激動地流下了男兒熱淚……

審訊室。

再次提審王偉,他還是保持著“高昂的鬥誌”。

葉曦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他也沒客氣,接過來打開蓋,咕咚咕咚猛灌幾口,然後打了個響嗝,昂著頭看著坐在對麵的韓印和葉曦。

葉曦輕蔑地笑了笑,說:“別硬撐了,我們已經救出夏晶晶了,也找到了你母親和她情夫的屍骨,以及你殺人分屍的足夠證據。”

葉曦說著話,衝桌上扔出幾張攝於殺人分屍現場溶洞的照片。

王偉盯著那些照片仔細地分辨了一番,表情逐漸凝滯了,隨即拿起桌上的水瓶,將裏麵剩下的水一飲而盡。他手裏搓揉著空瓶子,麵無表情地緩緩說道:“我看著父親在廚房中一刀一刀砍著母親,砍掉她的腦袋,砍掉她的胳膊,剖開她的胸膛,把她的心肝肺都拽了出來,把她的大腿砍成一截一截的……他看到我出現,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但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止。然後我則主動找抹布,幫父親收拾臥室和客廳的血跡,又幫他把屍塊撿到麻袋裏,最後他帶著我去團山森林把屍塊拋掉。拋完屍後,我坐在父親車裏,一點兒悲傷和害怕的心理都沒有,我感覺非常痛快。後來,父親帶著我又回去看過母親幾次……”

瘋狂殘忍的王偉最終在他的供詞上簽下了名字,在即將被帶離審訊室的那一刻,他突然回頭衝葉曦笑笑,拋下一句驚人的話:“尹愛君也是我殺的,但我今天不想說了,我累了,明天再說吧!”

王偉冷不丁拋出這番話,葉曦一時之間有些發蒙,她轉頭望向韓印,韓印搖搖頭,輕蔑地笑了笑……

午夜,韓印被手機鈴聲吵醒,接聽,裏麵傳出葉曦沮喪的聲音:“王偉在看守所咬舌自盡了……都怪我,還是監控做得不到位……”

“別自責了,他有心求死,你是攔不住的。”韓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