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權絕非什麽善類,這一點,當彭劍鋒聽說他自認是黃巢的繼承人的時候,就已經能猜出個端倪來了。

可當資料越來越全麵,當彭劍鋒翻看秦宗權的簡曆時,卻是越來越心驚。

秦宗權是河南蔡州的人,生在這個世道,嚴格說來,他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但是,亂世,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是災難,但對他來說,卻是難得的機會。

5年前,也就是廣明元年(公元880年),秦宗權為許州牙將之時,趁著許州將軍周岌攆走忠武軍節度使薛能取而代之的混亂局麵,他也有樣學樣,趕走了蔡州刺史,開始了他不一樣的冒險人生。

正當朝廷圍剿黃巢之際,秦宗權以蔡州為據點, 和朝廷虛以委蛇,陽奉陰違,將手伸向了周邊的州縣。可朝廷此時根本無力他顧,為了安撫他,非但不敢出言申斥他,還封了他為光州刺史。

可是,黃巢退出關中,進入河南後,才被黃巢匪軍打了一個回合,就馬上露出了他投機的嘴臉,馬上就宣布降了黃巢。

當然,他自己心裏也一定有數,他不過是暫時屈從於黃巢。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秦宗權是不是君子另說,可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立於危牆之下的。作為一個聰明人,他一定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麵。

如果朝廷再把黃巢打敗的話,他是不在意再當一次朝廷的順臣的。

隻是,黃巢一路敗退,朝廷並沒有表現出能讓他歸順的實力來,秦宗權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了。

前一段時間,秦宗權被朱溫的盟兄弟揍得夠嗆,可今年以來,朱溫不知在和北方的誰忙於撕扯,讓秦宗權的心思就活絡起來了。

也隻怪黃巢太低調了,曾經何等意氣風發的黃巢,這一年多來屢戰屢敗,已經磨掉了他最後的銳氣。所以,這一路往東的逃命之旅,黃巢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有那麽一段時間,江湖上甚至失去了黃巢的消息,隻聽到他的傳說。秦宗權想當然的以為,黃巢應該不在了。那麽作為黃巢的事業的堅定的追隨者,他秦宗權理應扛起造反大業的大旗。

就這樣,還在黃巢斃命的半個月前,秦宗權堂而皇之的登基為帝了,當然,他是繼承黃巢的事業的,他的國名,仍名沿用黃巢的,仍然稱大齊國。

黃巢斃命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秦宗權的耳中,他徹底放下心裏,此時,他終於名正言順的領導起義大軍了。

甚至,還按奈不住,派出了小股的軍隊去騷擾太平節度使朱瑄,也即是朱瑾他堂哥。

此時的朱瑄,忙於和北方的朱邪赤心纏鬥,居然一時不敵,連丟了幾座城池,才堪堪穩住了陣腳。

這更讓秦宗權內心極度膨脹起來。

“黃巢這老家夥,一定帶了不少的東西,這回可是便宜了姓彭的那小子了。”秦宗權暗想。

“你給我去,帶著我的聖旨,一定要讓姓彭的那小子把我義軍的財物給交出來,識相的話,我不在意封他個大官,要是這家夥為識相的話,哼哼,老子一定要教他如何做人。”秦宗權這樣吩咐他的使者。

哪怕是當了皇帝了,秦宗權仍是粗口不斷,這很讓他的使者們無語。可是,再是草頭皇帝,他也是皇帝,他們也隻能領著皇命出發了。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走上的是一條不歸之路。

黃巢造反這十幾年內,一定積攢了不少的財物的,這點他們都知道。而且他們也相信,以黃巢的貪婪之名,這些財物一定也是隨身帶著的。

一想到這些巨大的財物都落入了彭劍鋒的手中,不隻是秦宗權,這幾位使者也立即眼熱了起來。

至於說彭劍鋒是誰?他們貌似聽說過這個名字。雖然據說是一位附馬爺,可是這年頭,皇子皇孫的命都不值錢的時候,他們哪裏會管彭劍鋒是誰?

不過,也隻怪黃巢斃命的一幕,被李克用等人刻意的掩瞞了,要是他們知道黃巢是怎麽身死的話,他們一定不會這樣想了。

秦宗權派出的正使,浩浩****帶了一百多個自以為挺強幹的兵士,然後想當然的以為彭劍鋒大概會望風而降,或者是納頭便拜吧。畢竟,在這個時期,彭劍鋒的名字太小了,都沒有聽說他打過一場象樣的大仗,倒更象是憑借那張小白臉混了個官的?

當彭劍鋒以江州附馬之身份領銜彭城的時候,天下大多數人就是這樣想的了。

但是,他們明明是一百多人出來的,可回到秦宗權眼前的,也隻剩下三五個灰頭土臉的兵士的時候,秦宗權的臉色立即就變了。

“怎麽樣,姓彭的他不識抬舉麽?”秦宗權沉聲說道。

不是他真的現在就敢動彭劍鋒這位大唐附馬的虎須,而是,黃巢留下來的那筆天量的財富,太讓人動心了。

不隻是秦宗權會動心,彭劍鋒捋清了這筆天量的財富之後,也嚇了一跳。

還好,看到這批財產的,也隻有牛大力和他的親兵們,他才不至於擔心招致仇恨。

彭劍鋒最初是想把這筆財產全部都交給彭城府庫裏支使的。可宋濤一句話卻提醒了他。

“大人,這筆錢一旦入了彭城的庫第,以後要想提出來,可就麻煩了。須知大人治下,不隻有彭城一府的,還有揚州,還有兗州,他們都歸您的節製的。以後,說不定還有別的府縣,要管理這些州縣,可也是要花錢的。”

彭劍鋒異樣的瞥了宋濤一眼,這小子立即就緊張起來道:“大人,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說,這筆錢若是暫時收入大人的私庫的話,到時候大人想拿來支援哪個州縣,還不是大人一句話的事情。”

宋濤說得很對,這小子自從和小婉完婚了之後,似乎有開竅的趨勢,彭劍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說得對,有長進。告訴兄弟們,不要到處去說,等財產入了庫後,給他們每個人再發10兩銀子。”

是的,彭劍鋒也知道這樣不好,可為了讓大家管住嘴,他也不得不和光同塵,選擇了 的規則。

“這樣,把現銀,稱出十萬兩交給孫皓,作為彭城府的開支用度,其它的,暫時先歸入私府,讓夫人去管理。”可就算隻是十萬兩,仍把孫皓感動得不要不要的。話說他上任知事官的時候,彭城府可是一窮二白,連老鼠都不想光顧他們的倉庫。

有了這些銀兩,孫皓就可以執行自己治理彭城的方略政策了。

可就算這樣,這筆銀錢,仍隻是占了現銀的六成不到,至於說其它的珠寶玉石,文物字物,綾蘿綢緞加起來的話,更是不可估計。彭劍鋒粗算了一下,僅就黃巢帶在身邊的財富,怕是不下一百萬兩銀子,將近是大唐三成的國庫收入了。

哪怕是李嬌這樣見過世麵的姑娘,當看到這筆天量的財產的時候,也是當即就花容失了色。當即就找了最親近的人,在彭城和東海的府第裏,各挖了幾個深邃的地洞以用來深藏。

秦宗權在苦苦冥思,如何從彭劍鋒手中詐出這筆錢出來,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人家根本就不認他這個皇帝。他可能更加不知道,彭劍鋒以一個穿越者的眼力,哪怕是當今的小皇帝,都不會太放在眼裏,怎麽可能會把他這個自封的皇帝當作一回事?

彭劍鋒在自己的府裏,想到虎視眈眈的秦宗權,也不由擔心起來。

剛才痛罵秦宗權的時候,確實是爽確實是解恨,但把那些人喝退了,回到了自己的府裏之後,他才有些後悔。

自然,他對秦宗權和黃巢的情感都是一樣的,絕不可能有任何通融的餘地。但此時就同秦宗權鬧僵,他自忖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的。

正當彭劍鋒愁眉不際,傍晚的時候,他的家裏來了幾個熟悉的漢子——幾個黃巢的匪軍將士,還是被他收留的他打算放在自家農場當勞工的俘虜。自然,是在他們反複要求之後,讓他家的管家帶到他的府裏來的。

“大人,我們都知道自己是有罪之身,感謝大人給了我們這個贖罪的機會。因此我們渴求大人,能給我們一個再將功贖罪的機會。”甫見到彭劍鋒的時候,那位有些蒼老的,據說還是黃巢的一名牙將的漢子,動情的就對彭劍鋒說。

“你們想要怎麽將功贖罪?”彭劍鋒有些意外。

“秦宗權那廝,肯定不知道我們已經降了大人的事情,而且,他既然以黃巢的繼承人自居,也一定願意收留我們這些餘匪,我想,我們若是前去投奔他,就說我們是失落的義軍,他多半會選擇相信我們的。”

“然後呢,你們打算怎麽辦?”彭劍鋒將信將疑的望著這個漢子。

“大人,就算沒有人告訴我們,我們也看出來了,大人不想損害民力,您的治下兵力並不是太多,此時若是正麵和秦宗權對敵,隻怕也是一個麻煩的事情。我覺得大人可以適度的對秦賊進行反擊。而我們,願意充當大人的刺刀,直接殺向秦賊的心房。”

“而且,”牙將頓了頓又說,“我們隻是大人心生憐憫,才苟活下來一條賤命的,就算我們全部犧牲了,也對大人沒有一點損傷的。若是大人真的念及我們的功績的話,如果我們真的沒有的話,大人也能象對待那五個兄弟一樣,給我們幾個收容一個孤兒,幫我們傳承一下香火,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