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敗轉頭空,欲語淚先流。

看著身邊僅存的不足二十人的親隨,也難怪周寶悲從中來。

可是周寶也算是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人,他想當然的以為,他隻是一時大意,信錯了人才會落到這一步來。

“那誰,你們誰去城裏看一眼,我就不信,這鎮海城裏就翻了天了,老子平常對他們不錯,他們就沒有一個感老子的恩的。這世上不應該全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他指著某位親衛說。

“大人,放心吧,不管什麽時候,我們都會跟著您的,”還好,這幾十個親衛,都是他拿錢喂出來的,忠心自然無虞。也還因為,若是沒有周寶罩著,這些曾經的泥腿子和二混子,他們可什麽都不是。他們,是最不希望看到周寶落到這一步的。

這裏是一個荒涼的小山裏,多年的棄耕,讓這裏儼然成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暫時是不會有人懷疑他們在這裏的。

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周寶的某個親衛踏著清晨的露珠,沒有猶豫就趕回了鎮海城。

這個小山離城區也才不到十裏地,也不過晌午時分,親隨就趕了回來,與他一同回來的,是另外一十幾個親隨。

“咱們的人就這麽一些人了?”看到眼前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親隨們,周寶滄老的臉頓時一沉。

“大人,反了,他們全部都反了,”親隨們哭喪著臉,“您府裏的人,從上到下,都被他們給殺了,發動叛亂的是劉皓,就是他帶的頭。他殺了府裏的人之後,就推選了薛朗為留後,整個鎮海城,已經全部落入了劉皓和薛郎的手中。”

“這群狼子野心的東西,枉我平常對他們那麽好。”周寶咬牙切齒道。

鎮海城內,是他這些年來攢下的金銀財寶,還有搜刮自民間的糧食和財物,更重要的是,還有他耗費巨大的家財組建的後樓八都, 之間都沒了,由不得周寶不感到心疼。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裏?”親隨們眼巴巴的望著周寶。

“先去常州,丁從實那廝,我對他還不錯,隻有賭他不是張鬱和劉皓那樣的白眼狼了,”周寶已經六十多的人了,這一場動亂,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了。

至於去了丁從實那裏會如何,他還沒有去想。他都這個年紀了,就想圖個安逸的日子,可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幾十年的人生,第一次感到這樣的無力。

“大人,要不,咱們去錢繆大人那裏去?”有親隨試探著問。

曆史許多的地方似乎都回到了原地,但在這裏,周寶猶豫了一下道:“咱們還是去姓丁的那裏去吧,那裏離揚州近。我賣我那侄女婿那麽大一個麵子,他總不能不關照我。再說了,聽說我家那個死丫頭跑到彭城去了,彭賢侄應該不會不管我。”

親隨還想解釋,畢竟,他們對丁從實的底細更清楚一些。但是,周寶已經下定了主意,他們也隻好追隨了。

劉浩趕走周寶的同時,消息就傳到了揚州城裏,落到了向再興的手中。

向再興雖然不再主政揚州,卻被馮安一力主薦,負責組建了揚州的風信分部,而鎮江、鎮海、杭州等無,無疑是他們工作的重點。

所以,當周寶等人狼奔逃竄奔在奔往常州的路上時,遠在東海的朱瑾,已經通過快馬加鞭得到了信息。

周寶等人逃得太急,也隻是倉促當中搶了兩匹馬逃出來,其它人都隻能步行,周寶又氣又氣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太好,因此當他們趕到常州城的時候,朱瑾一行人已經駛離了東海的港口,行駛在無邊的海麵上。

丁從實對周寶倒還算恭馴,這讓周寶忐忑的心思稍稍安靜了些。他一邊加緊派人去揚州求援,又派人親往彭城,他想確認一下,她那個忤逆不馴的女兒,是不是真的跑過去了。要是真的能同彭賢侄掛上關係,倒也是一件美事。

至於給彭劍鋒當小的,他已經不在乎這個了。她不想嫁給他安排的牛期根,那就不嫁吧,他已經想通了。這次他落難的時候,牛期根的人影都沒見到,或許彭劍鋒這小夥子還靠譜一些。

周寶被劉浩趕跑的消息也傳到了當時浙西節度使錢繆的耳中。錢繆可也是知道這些年周寶攢下了不少錢財的,如今全部落在了劉浩的手中,錢繆不由眼熱起來。

錢繆當即命大將杜陵、成及帶領領部下所有的兵士,傾巢出動,以為周寶討回公道為名, 成功擊敗薛郎等人,奪船八百餘艘,將鎮海收入自己手中。

可是,當錢繆派人去曾經的周府去搜查時,卻發現,他猜測中的巨額財產,全部不翼而飛。

這時,他聽到了周寶身在常州城中的消息,遂親自率杜陵等人,連夜趕往常州,將常州城團團圍住。

不過,錢繆後下的兵士畢竟不多,不能完全將常州圍困起來。首先,他派出了說士向城頭喊話:“周會府大人在不在城裏,請告訴周大人,屬下錢繆前來迎接他老人家歸鎮海來了。”

雖然和周寶同為節度使,但曾經身為周寶的部將,此時的錢繆仍是以周寶的屬下而自居的。

“姓錢的,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打算,周會府不想見你,你自己回去吧,”城頭上,丁從實的人摞下話來。

既然談不攏,那就開打吧。錢繆雖然心疼自己手下這些兵士,可是一想到那巨量的財富,他隻有咬牙拚了。

第一回合,雙方不分勝負,錢繆沒有落下好處,可是,丁從實不多的兵士,也損傷不少。

進得府來,丁從實想起自己的損失的那些兵士,越想越心疼。生逢亂世,這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礎,可是,因為周寶的到來,卻被錢繆的人殺了不少。

越想心裏就越不平衡。這時候,他總算也想到了周寶手中那一筆莫大的財富。

不過丁從實算是個實誠的人,他沒有錢繆那麽直白,回到府中後,看到老氣橫秋的周寶,他隻淡淡的提道:“大人,不怪屬下不盡力啊。可是屬下也就幾千個兵士,他們上有老下有小的,外麵錢繆那廝那麽多人,將士們心有些擔憂,也是正常的啊。”

周寶人老成精的人,哪能沒聽出丁從實的話。可是,他逃出來的時候衣服都穿得不齊整,又哪有錢財給丁從實。

可是,若是他當即說出去自己沒有錢財的話,丁從實轉身就把自己送給錢繆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周寶眼珠子一轉,眉頭一皺道:“大家為了我周寶,流血流汗的,我都看在眼裏的。你去告訴將士們吧,等趕跑了錢繆後,我虧不了大家的。可是,這次我走得急,身邊沒有什麽錢糧。可我在某個莊園中留了些銀錢,到時候我會親自給大家表示一下的。”

“好吧,”丁從實盡管有些不相信,也隻好將信將疑的離開。

而且,周寶反複的向自己提過,北邊的朱瑾以及彭劍鋒都是周寶的賢侄,朱瑾他是不知道,但彭劍鋒的勢力,他是有所耳聞的。就算不看周寶的麵子,看在彭劍鋒的大腿上,他丁從實這樣沒有啥根基的人,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就知道盯著老子這點棺材本,枉老子當初對你們那麽好了。”丁從實走後,周寶盯著丁從實的後背,暗恨道。

“當初若不是老子收留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是什麽德性,現在翅膀長硬了,敢跟老子提條件了。”周寶越想越氣,也不知道是在罵劉浩薛朗,還是在罵錢繆丁從實。

“大人,這麽說來,丁將軍這裏也不牢實,咱們怎麽辦?”隨從悄悄的湊上來,不安地說。

“這個時候,也隻有指望彭賢侄了。當初我也是想還曹丫頭的一個情份,她在我麵前哭著求我,我能不助他麽。希望彭賢侄不是那麽忘恩負義的人吧。”周寶悲愴地說。“也希望那位丫頭,不要再記恨我的好,如果她能真的入得了彭府,應該會賣我個麵子吧。”

“唉,這群混蛋,都怪我,是我自己養虎為患啊,到頭來,黃巢沒有殺了我,秦宗權也奈我不何,想不到,我難道真的要淪落到這一步麽。”周寶感歎間,也隻有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個無心之下結下緣份的彭劍鋒了。

此時,在東海縣的彭府裏,周子君開心的逗著小思宇,或者和彭府的女人們打打鬧鬧。也沒有人請她。她就心安理得的住進了彭府,說是要在這裏等待他的凱華哥哥的回來。

李嬌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看著周子君沒心沒肺,簡直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李嬌也越來越不安了。

她實在忍不住了,悄悄的把曹燕拉到一邊,憂心忡忡地說:“子君妹子真的隻是喜歡你的二師兄,她真的和我們家那壞人有關係。妹子,你這樣做,會不會是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