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數路兵馬,分頭向長安包圍過來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入了唐朝廷的耳中。
“彭劍鋒這狗東西,他難道不知道,他的燕王都是皇兄給他的麽,他居然如此不識好歹?”李曄歇斯底裏的咆哮道。
一眾文武大臣們,則齊齊選擇了緘默,並目光投向了楊複恭。
這家夥不是說燕王手下隻有一萬多人麽,怎麽一下子就多出了幾萬兵馬來了?想要轉入長安,沒有五六萬以上的人馬,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吧。
他們還以為燕王這些年真的一心幫他們賺錢去了,就是一隻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肥羊呢,如今看來,事情根本不象楊複恭說的那樣。
“反了,反了,這群逆賊,居然敢言他們才是正溯,敢出兵討伐我大唐。”大明宮裏,李曄歇斯底裏的喊道。
群臣回應他的,隻有更深的沉默。
偌大的宮殿裏,隻傳來李曄一個人憤怒嘶吼的回聲。
二十歲,正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時候,可李曄這一刻,第一次感到了強烈的無力感。
“朕對你們不薄,你們就是這樣回應朕的麽,你們,有沒有一個人回朕一句話?”李曄幾乎是苦苦哀求著他的大臣們了。
他對這些大臣們,確實算是不錯了。
楊複恭從彭城搜刮而來的錢財,他不僅補發了以前拖欠大臣們的俸銀,還把禁軍的軍餉也給補發了。
甚至,楊複恭提議的,讓他用這筆錢把已經有些破敗的大明宮修茸一下的計劃他都直接否決了。
所有的錢,雖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他都花在朝廷,花在了這些大臣和軍士們身上,他自己甚至削減了宮中的用度,他就想不明白,他現在需要有人站出來的時候,群臣們居然是用沉默來對待他。
至於周寶等老臣子,可能有一點委屈了他了,到時候大不了發一個平反昭告,就算對得起周寶了。隻是一場誤會,他作為皇帝,隻要有這種自省的精神,天下黎民不都是好操弄的麽?他們一定會選擇原諒他的。
至於彭城的百姓?李曄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李曄深以為然。
他李曄身為皇帝,都在和他的宮人及大臣們過著樸素的,甚至還有些短缺的生活,彭城百姓也是他的子民,憑什麽就比他這天潢貴胄們過得還好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他身為天之子,這天下都是他們李家的,從自己的子民們家裏拿一些錢糧出來,有什麽不行的了?
他似乎忘記了一個基本的事實,彭城百姓們的財貨錢糧,都是他們通過自己的雙手,辛辛苦苦的掙來積攢下來的。
就算是那些新式的技術和器具,也是彭劍鋒讓他的舅哥和屬下們鑽研過來的。
這些年來,彭城除了每年給朝廷輸送稅賦之外,沒有從朝廷要過一分錢的好處,他們怎麽就認為彭城百姓們欠他們的了?
如果還是以前的彭城百姓,他們或許就甘於自己韭菜的命運了。但經過彭劍鋒熏陶的百姓,他們可不再甘於自己韭菜的命運。
作為老百姓,他們交納完自己的賦稅之後,他們的義務就已經完成了,這可是彭劍鋒反複的和他們說過的。
至於朝廷想要拿這些錢財如何花銷,他們隻是一介小民,管不著。
不管他李曄是拿著這些錢繼續供養他的文武大臣們也好,還是結交他的草原兄弟友邦也罷,還是擴充他的後宮也行。或者是收買一群小弟喊他幾聲大哥也不是問題,如何花,是他朝廷們的事情。
但是想要老百姓們做更多的犧牲,甚至還要犧牲自己活命的錢財糧物,這絕對不行。
他們過自己紙醉金迷,荒唐無度的生活倒也罷了,憑什麽還要百姓為他們的荒唐買單。想要用女色或錢財買平安,用他們自己家的去,大唐又不是沒有用過公主來換取過和平的。但想要用他們百姓的妻女或錢財來換取所謂的和平,他們不答應。
至於李康,對李曄來說,那隻能怪李康的命:誰讓他是李家的子孫。身為李家的子孫,就得接受被殺的可能。
就算李康自己沒有什麽野心,可是,他李康現在的威望,已經影響了李曄的存在了。
更何況,李康他還是李曄那該死的大伯。按傳統來算的話,似乎比自己的父親更有資格繼承這皇位?
既然有太宗皇帝當初弑兄殺弟的前例,李曄覺得,他要是做起這些事情來,一點都不會顯得違和。
李康要怪,就隻能怪李康生錯在了李家吧。雖然李康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李曄的事情。
李曄需要的是,以一種高密度的碾壓,將權力收歸到自己的手中,他需要權力,需要更多的錢財。
彭城有許多的錢財,楊複恭做得不錯,至少,李曄不會感到頭頭上捉襟見肘了。
將這些錢財收至自己的手中之後,他接下來,就是將天下的權柄收入手中了。
天下藩鎮割劇,已經是大唐的心頭之患,不除不行了。為了天下一統,為了讓自己能集中精力來對付這些越來越騖傲不馴的藩鎮們,想必李康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吧。
可李曄萬萬沒有想到的,他這麽枉費苦心的弄來的銀子,他以為把這些群臣們喂得飽了之後,他們應該會對自己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吧。
他還年輕,他怎麽可能知道,用金錢從來就收買不了絕對的忠誠。哪怕是太宗時期都是如此。一群能宣誓為金錢效忠的人,很快也會為金錢而背叛誓言的。
“臣等…無能,”一眾老臥們,隻能惶恐的跪伏在李曄麵前,瑟瑟發抖。
“一群沒有用的東西,”李曄恨恨地罵道。
幾個老臣們,將頭埋得更低了。卻有幾位並不那麽老的臣子,微微抬頭瞥了李曄一眼。
或許某些人說的有道理,這樣的大唐,確實沒有保的必要了。
“皇上,皇上,”楊複恭突然站起來道,“皇上還不需要這麽灰心,我們還有希望,我們還有救的。”
“卿家,快說,有什麽辦法,快說出來。”此時的李曄,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不可耐地說。
“諒那彭賊,最多也不過五六萬兵馬,咱們的禁軍還有四五萬人,隻要咱們上下一心,軍臣用命,還是能擋住的。”楊複恭鼓起勇氣道。
李曄聽了,剛剛燃起的希望,又頓時被澆滅了。
禁軍雖然說有五萬的兵額,可到底還有多少實員,隻怕沒有人知道。
再說了,禁軍若是真的堪用,他李曄又何至於著急到這個地步?
“皇上,我們不隻有禁軍的,我們還有十幾萬可用的人的。”楊複恭的一番密議,再次燃起李曄的信心…
彭劍鋒總算說服了李克用和朱瑾兩位義兄。
對他們來說,李致和李曄都是李唐的人,都是不值得信用的。趕跑一個李曄,讓李致當皇帝,對他們毫無好處。
可是彭劍鋒的承諾,他們則不得不信。
彭劍鋒可是讓李致發下毒誓的,一定要保證李家在克寧城的絕對控製權。克寧城,就是李家人的根本。
彭劍鋒甚至還逼李致承認,哪怕有人說李家人造反了,隻要李家人的刀沒有架到李唐皇帝的脖子上來,李唐朝廷都不能對李克用和朱瑾家的人下手。
畢竟,來自後世的彭劍鋒,可是見多了這種套路:那些所謂的丹書鐵券,啥隻要不造反都可免一死的說法,都是自欺欺人的。皇帝真的想要殺誰的時候,栽贓一個造反的罪名,隻是需要一件龍袍而己。而龍袍這東西,就朝堂裏最多了,平常的官貴家,誰家沒事藏個這樣的東西?
彭劍鋒還跟兩義兄承諾,若是這裏真不想呆的話,他還可以帶兩位義兄去其它的地方走走,到時候占個小島啥的稱王稱霸,豈不快活。
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彭劍鋒還一咬牙畫出了世界的簡圖,自然把這兩位義兄唬得不要不要的。
地球是不是圓的,他們理解不了。但他們隻明白一點,隻要跟著三弟,他不會坑他們。
稱王稱霸的也不重要,可事實上,他們各家和李致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就當是賣他個麵子。再說,李曄這家夥也太不是人了,居然一言不合的就殺人,他們也早看不慣李曄了。就當最後替李致做點事情,到時候功成身退,也算留下一樁美名。
麵對兩位義兄的信任,彭劍鋒隻能暗暗的慚愧。
不隻是李曄對如今的藩鎮割劇不滿,他彭劍鋒也早不滿了。可若要讓天下結束割劇,讓大唐軍隊馬放南山,隻怕十年時間都是不夠了。這兩位義兄那麽喜歡打仗,看來這十幾年是不得輕閑了。
李克用集合了自己本家所有的部隊,甚至還任用了李克恭那小子當先鋒,但當他們抵達了長安北城外的時候,看著眼前這支隊伍,不由樂了。
穿得破破爛爛的倒也罷了,瞧他們拿著兵器都拿不好的樣子,李克用就知道,這根本就是一群趕鴨子上架的新,這是給他們送菜來的了。
殺還是不殺?三弟可是告訴他們,大唐現在不是人多了,而是人太少了。更何況,這隻是一群可憐的小老百姓,殺了他們,不隻髒了自己的刀,人家李曄還根本不在乎。
“李曄,你這狗東西,是真的要垂死掙紮,不給老百姓一條活路了麽?”李克用無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