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韶華被交托給奶娘帶著。
白洛瑤坐上北堂煜的馬,她在前頭,他在後頭擁住她,策馬出城。
“清水縣那裏沒有泄洪的水閘麽?”
她想起什麽似的,問詢他道。
北堂煜專心策馬,躍過一處坑坑窪窪的泥濘,說道:“有泄洪的水閘,如今已經開了四閘,比之前好些。隻是百姓的房屋坍塌,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白洛瑤不由得有些憐憫,水患無情,不知又有多少完整的家被摧毀。
“三十萬兩,可以讓每一位百姓們都度過艱難的幾個月。這批銀兩,非常重要。要是不能找到去處,絕對會將事情越鬧越大。”
她希望這世道清明,總有一日不再需要她這樣職業的人。
北堂煜淡聲道:“此次,朝廷配備了一些人。尤其是大理寺卿梁玉,也會隨我們一起查案。梁大人,他坐馬車已經於昨夜先行起程。”
怪不得他北堂煜選擇騎馬,而不是坐馬車來去清水河縣。
白洛瑤道:“梁兄查案的能力無話可說,他幫我們,就是事半功倍。”
“敇——”
北堂煜加快策馬,爭取在天黑之前趕到附近的驛站。
***
三日的時間,白洛瑤與北堂煜兩人先行梁玉一步,趕到了當地的清水河縣。
隻是清水河縣已經是洪水滔天,縣衙都被衝垮了。縣令大人高坐在那放哨台上,苦哈哈的守著自己的這座縣,連連歎氣。
北堂煜將人兒抱下,並帶她攀上了高梯。
“這梯子……”
白洛瑤是第一次見縣令,要爬這梯子上去。隻因腳底下的洪水,很快就要漲上去,隻能站得更高,而這放哨台,足足有百米多高。
北堂煜帶著人兒落腳,她扶著些放哨台的扶手。
縣令樓承慌忙就給他們見禮,說道:“下官拜見王爺王妃,下官不能請你們進縣衙一敘了,懇請二位見諒……”
那兩個袖口邊,都是用淚打濕的痕跡。
樓承除了哭就是哭,別無他法,沒有能力守住縣城,隻能求助於他人。
白洛瑤開門見山的說:“三十萬兩的賑災款,是不是樓大人與上下官吏,層層的剝削分走的?”
“這、這怎麽可能是下官,下官沒有那個膽子啊。縣城就在天子腳下,豈敢公然犯法。”
樓承大汗淋漓,擦了擦。
北堂煜俯視著底下的一切,道:“洪水來時,為何不泄洪。”
樓承連忙說道:“本來是泄洪了的,可是不知道為何,那邊的江水忽然就衝了過來。大量的魚湧入,下官趕緊讓人去救人、疏通,可是來不及了!”
白洛瑤直接道:“那也是樓大人你無能,既守不住縣城,也救不了百姓,更無法防洪救災,甚至連賑災款都給看丟了。眼下卻隻能坐在這裏啼哭,等待我們前來為你收拾爛攤子。”
這一席言,言之鑿鑿,說的樓承麵帶愧疚,老臉擱不住。
雖然很犀利,但這就是事實。
“……下官,願意配合二位,早日查到失蹤的三十萬兩銀子。等案子結束後,下官就自請脫下烏紗帽,從今往後,就卸甲歸田了。”
樓承唏噓感歎,不住的搖頭。
白洛瑤坦然道:“你倒是有這份骨氣,不像之前碰到的那些縣令一樣,一言不合就下跪,訴苦,推脫責任。”
樓承哪敢啊?也不是不知道這位王妃主子有多厲害。
北堂煜眺望遠處,幾乎已經如同太平洋一般,河水泛濫,如若不能在七日之內找到應對的法子,這洪水最後連方紹台都會徹底淹沒。
白洛瑤道:“好在清水河縣沒有大山,否則發生泥石流,就大事不妙了。”
此處唯一沒有遭受洪水的地方,怕是找不到了。那麽,那三十萬兩,到底被人運輸到哪裏去了?
除了河水就是河水,難不成沉進海裏不成。
樓承連連擦汗,說道:“正是啊!王妃,萬幸就在此處。”
百姓們都爬到很高的地方,身上的幹糧就通過放哨台上運輸過去,而樓承這裏的吃喝也都是從外麵的人冒著風險送過來的。
北堂煜擰眉,此處睡覺之地也沒有,瑤兒夜裏該如何安眠。
他吩咐同行來的霧眠,道:“拿紙筆來,本王試試泄洪之法。”
在王府時,北堂煜就連夜想出幾個可用的法子。
霧眠頓時就從放哨台上拿出紙筆來,遞給王爺。
白洛瑤說道:“這裏的防洪無非就是開閘,把洪水給送到其他的地方去。可是其他地方也都是河水,所以幾乎沒什麽用。最好的辦法就是……”
她正要說出自己所想那個法子,卻見北堂煜畫下泄洪圖,完全跟她所想的一樣!
“我也是這般想的。”
白洛瑤想到自己的那個時代裏,就是在地上鑿出很深的通道,把水全都引入地底下,如此可以達到泄洪。
這樣先進的法子,北堂煜竟然想到了!可見他也是聰明一絕。
樓承都看呆了,說道:“……真是前無古人啊,這法子好!有王爺這辦法,我們清水河縣的洪水,一定能夠早日製止。”
北堂煜放下圖紙,道:“隻是實施起來,略有難度。切莫要記得,施工之人的安危。”
樓承馬上道:“這個自然,王爺。”
白洛瑤有些擔憂梁玉他們,梁兄約莫今日天黑之前能趕到,可是這個梯子都已經被淹沒許久了,他們這裏的梯子隻有一個坐上去的吊籃。
北堂煜輕功好,不需要吊籃就能夠帶著她上去。
梁玉他們不行,需要一個個的爬山來,而且還會有掉下去的風險,畢竟並不牢靠。放哨台承擔的重量暫且未計算過,加上洪水的衝勁,怕是也不能支撐太久。
白洛瑤問道:“樓大人,你這放哨台是鋼鐵做的麽?”
樓承就解釋說:“是從西洋進來的材料做的,十分牢靠。任憑洪水怎麽衝,都不會衝垮。隻是最多能夠承擔十人,再多就不成了。可能要委屈王爺王妃帶來的那些人,去別的高處高就了。”
看來梁玉他們不能上來此處了。
……
入夜後,隻聽得洪水洶湧的聲音。
北堂煜用披風披過白洛瑤,說道:“瑤兒,你枕在我的身上睡。今夜我守夜。”
這種情況之下,他是斷然睡不著的,必須要時刻保護夫人的安危。
白洛瑤哪能睡得著,隻道:“梁兄他們還是沒有消息,我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麽困難,而且那些百姓們不知道該怎麽睡覺。”
他們一定很絕望。
北堂煜凝著霧蒙蒙的夜裏,沒有月光,他道:“縱然在惡劣的環境下,也要睡好。明日過後,定會有所改變。”
白洛瑤便輕輕靠在他的懷裏,道:“你說的對。我們此刻,就是百姓的希望。”
她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睡過去,不再東想西想。
北堂煜撫著她的青絲,想起了還在王府裏等待爹娘回來的韶華,奶娘有沒有照顧好她。
放哨台上傳來一陣鼾聲,樓承那沒良心的縣令,哭歸哭,憂心歸憂心,卻也能睡得香。
白洛瑤總算知道這人的官兒,是怎麽能當這麽久了,那就是心寬。
“……淩王爺可在上頭!”
底下,梁玉的聲音傳來,他渾身都被洪水衝的濕漉漉的,大聲喊道。
白洛瑤一個激靈的坐起身,趕緊點燃火折子,照著些底下,問道:“可是梁兄?”
“正是!淩王妃。”
梁玉道:“上去的吊籃已經損壞,我們根本上不去。”
他帶來的兩個隨侍,都有性命危險,那洪水馬上就壓沒過他們的脖頸,十分緊張。
白洛瑤拉住一根有力的繩索,放下去,說道“梁兄,拉住繩子,上來!”
她的聲音驚醒了樓承等人,一幫人也趕緊過來幫忙。
北堂煜單手運功,緊緊抓住,梁玉便順著繩索爬上去,另外兩個隨侍也成功的上來。
梁玉大口喘著氣,擦拭著臉上的沙子泥濘,說道:“卻不想此處洪澇竟如此嚴重……”
白洛瑤遞給他帕子,說道:“梁兄,快擦擦。你可沿路打聽過情況了?”
梁玉點頭,道:“附近幾乎沒有人煙,我是跟他們被衝到了這裏。聽見你們的聲音。”
梁玉向來耳朵靈敏,五官異於常人。
北堂煜注視著帕子,格外的不悅。
“淩王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已經是寸步難行,恐怕半途回去都沒辦法。”
梁玉沒有摸清楚情況,接到的情況都是幾日前的了,所以沒有預料到洪水這麽厲害。
“靜觀其變。”
北堂煜來到桌前坐下,淡淡的說。
梁玉一愣,看向白洛瑤。白洛瑤道:“我們現在確實沒有法子,隻能等他們將泄洪的通道給打穿,等待奇跡發生了。”
梁玉十分懊惱,早知道就帶多點救生的東西了。不至於現在一無所有,還什麽都派不上用場,就帶了個人來,沒什麽用。
現在人越少越好。
“樓大人,你能不能解釋下,銀子是怎麽丟的?”
梁玉將注意力,移到樓承身上。
樓承就說道:“下官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