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一路走著,多爾慕一路追著。

他知道她在生氣,他也知道無能為力解釋。隻有慢慢的在她身後跟著。

韶華沒有轉身,她隻是慢慢的走,慢慢的走著。

不知何時,天色都變得黑沉了起來。宮裏的宮燈都亮了。

韶華就像是遊屍一樣,她抬頭望著那頭頂的月兒,喃喃道:“明月……何時,照我還。”

那天頂上明亮的月兒呀,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照進她的心裏,才能回到她的心裏。回到記憶裏,兒時那樣美好的心裏。

多爾慕一直跟在她的身後,沉默著聽她念起這句詩。

“但你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明月。不管你走到哪兒,他都會跟著你,照亮你。”

他的聲音沙啞,喃喃自語著。

韶華走累了,就找了一個地方歇著,她坐在台階上,錘著自己的小腿。

不遠處,傳來公公的聲音:“皇上,天黑了。還是回寢殿吧。”

公公提著燈盞,跟在皇上身後。

北堂澈卻隻是在找著什麽似的,最終,看見那一抹小小的蜷縮的身影,他安心了。

“皇上,您身子還沒痊愈,體弱的很……這心頭之處尤是……”

公公擔憂的說道。

北堂澈在看見韶華的那一刻,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退出去。沒有朕的允許,不要靠近。”

他對公公吩咐。

公公隻好歎氣,應聲:“是,皇上。”

把燈盞放在黑暗的地方落下,隨後便招了招兩個小太監,跟著一起退到不遠處去。

公公無意間在樹影斑駁之間,發現一個人影,尋思著道:“那是多爾慕親王吧……”

小太監問道:“公公,說什麽呢?”

“沒什麽。”

公公收回目光,又看了眼皇上與韶華,了然了幾分。

多爾慕的拳頭,緊緊的攥緊在樹幹上,眼眸深黑的注視著。

北堂澈掀開龍袍,坐在韶華的身旁,一言不發。

韶華偏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麽來了?”

他的嘴唇格外的蒼白,咳嗽了幾聲,道:“朕,到處找不到你。想著你會去什麽地方。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裏。於是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找到了她。

韶華皺著眉頭,說道:“我不需要人陪。隻想一個人靜靜。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風。還是回去吧。”

北堂澈蒼白的俊臉一笑,道:“朕看見你,什麽病都好了。”

韶華下意識的挪了挪,離他的距離遠了點。

“北堂澈,我跟你之間,是不可能的。”

她沒有再喚他皇上,而是她從小喚的那熟悉的名字。

“韶華。事無絕對。你怎麽就知道,不可能。朕是皇上,沒有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

北堂澈坐了過去,不想與她產生距離。

韶華看著頭頂的月兒,問道:“你為什麽要拆散我跟多爾慕。你說你喜歡我,卻不想看著我幸福,不想看著我快樂。你這樣,根本不算是喜歡我。”

他低低著頭,說道:“朕,承認自私。”

北堂澈伸過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卻縮了回去,揣在袖口裏。

“韶華。後日,多爾慕就要娶敏敏了。他們會去北疆。你該放手了。”

他循循善誘的勸著。

韶華道:“我不會放手。永遠不會。你不懂。”

樹影下,多爾慕的神情逐漸微鬆,唇角漸漸勾起一抹弧度。

北堂澈問道:“為什麽,你選擇他。不選擇我?”

韶華看著他,說道:“多爾慕是第一個救我的人,他那時五歲,就已經是出色未來的北疆王。他拚盡性命,也要保護跟他一個不相幹的人。那人就是我。他把我從小太監的刀子下救了下來。從那一刻開始,我就認定他了。”

多爾慕從來不喊疼,從五歲起,他的後背上就已經遍布傷痕。

他從來不哭,自小沒有哭過。

多爾慕身上的重擔之重,為了保衛北疆,為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他身上承載著的不僅僅是兒女情長,還有大義,這是她所看重的,有擔當的男人。

“皇上,你身上承載著大好的山河。你不能隻有兒女私情。別讓我看不起你。”

韶華緩緩起身,看著頭頂的明月,說道:“我心,永遠向明月。相信明月,總有一日會找回來。”

她離開了原地。

北堂澈深深的低頭,道:“朕不懂什麽兒女私情,你就是朕唯一此生想要追逐的人。”

韶華調節心情,繞過一處,從林中穿過。

忽然,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扯進竹林裏,溫熱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噴灑在她的臉上。

她的唇被狠狠地掠奪,多爾慕托著人兒的腦袋,抵在竹子上。

“唔……”

韶華拚命的睜著著,多爾慕吻上她的脖頸。

她喘息著,努力的推開他,道:“多爾慕,你這是幹什麽?”

多爾慕吻上她的額頭、鼻尖、耳垂,並將她打橫抱起,出了竹林,一路來到他所住的大殿。

“多爾慕,你!你放開我,你想對我做什麽。”

韶華捶打著他的肩頭,他卻不容分說的將她抱上床榻,垂下簾子,脫下她的衣裳,深吻著。

“不要,你幹什麽……”

她不抗拒,卻有點點害怕,怕他這樣的失控。

多爾慕停止了暴風式的吻,低啞的在她上頭,道:“韶華,給我。”

韶華的身子一僵,看著上頭的他。

“可我不是你的新娘。多爾慕。”

她的語氣酸澀,眼淚滾落,嘴角苦澀。

多爾慕兀自脫下自己的衣袍,扔在地上,說道:“韶華。我們北疆男人,一生隻認一個女人。認定了,永不反悔。”

他一點一點覆上去,吻住她的唇。

韶華緩緩閉上眼睛,說道:“你要說到做到。多爾慕。”

他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手緊緊的抓著他的後背。

燭火被風撲滅,一片漆黑之下,隻隱約看見兩具交織在一起的身軀……

***

次日,韶華在脖頸上撲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白粉,企圖掩蓋昨夜那些痕跡。

“親王,敏敏公主來了。”

宮人進來通報,低低著頭,當作什麽也沒看見。

多爾慕淡淡係著腰間的衣帶,道:“韶華,你不用回避。”

韶華起身,來到他的身前,說道:“好。”

敏敏公主被宮人帶著入內,她的婢女收地端著喜服之類的,她邊走邊笑著說道:“多爾慕,明日就是我們的婚儀了,我來給你送……”

話到嘴邊,正看見站在多爾慕身邊的韶華。

敏敏嘴角一翹,說道:“韶華姐姐,你怎麽也在?正好,你幫我看看。多爾慕穿上這身喜服會不會很好看。我們明日就要成婚了。”

韶華坦然的說:“自是好看。”

她走到敏敏的麵前,敏敏下意識的後退。

“我們南漠的這身喜服,真是應景。”

韶華拿起一身深青色的喜服。

尋常人家是灼灼的赤色喜服,但宮廷的都是深綠。她覺得敏敏這綠的,真是發光。

敏敏的臉色一變,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

“韶華姐姐,我就當你是恭喜我跟多爾慕了。”

“隨意。”

韶華收手,敏敏卻抓住她的手,說道:“韶華姐姐,明日,你可一定要參加我們的婚儀啊。”

韶華吃痛的倒吸一口涼氣。

敏敏的指尖藏著細細的銀針,直接刺穿了韶華的手,深深的紮進去。

“……那是,當然。”

韶華忍著,沒有撕破臉。

敏敏一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畢竟,韶華姐姐跟多爾慕有話要聊。隻要明日不耽誤的婚事就好。”

說罷,便與身旁的婢女離開了。

“韶華!”

多爾慕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韶華的額頭汗濕,她道:“我的食指裏,被敏敏種下了一根銀針。多爾慕,你幫我把銀針逼出來。”

多爾慕冷冷的盯著敏敏離去的背影,滿是怒意。

“韶華,忍著些。”

他催動內功,覆在韶華的食指上,一根細長的銀針,被慢慢的催了出來。

“……疼!”

韶華忍不住驚叫出聲,滿臉蒼白,她的手緊緊的攀著他的肩。

多爾慕用力,直到將一整根銀針逼出,掉落在地。他緊緊的將她擁住,道:“沒事了,韶華。”

她依偎在他懷裏,微微喘著氣。

“多爾慕,別擔心。我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這麽對我。因為,過了今夜。她就再也沒辦法折騰了。”

韶華的秀眸裏,帶著凜凜的光。

多爾慕隻是抱著她,撫著她柔軟的青絲。

韶華看著地上的銀針,眼神一陣流轉。敏敏,你欠我的,該還了。

這筆帳,要一筆一筆算,才過癮。

敏敏出了大殿,問婢女道:“對了,昨夜你們都去哪兒了?我怎麽叫人叫半天都沒人理。”

婢女說道:“公主,奴婢昨夜太累了,睡著了。其他人,許是忙什麽事吧。畢竟明日就是公主與親王的婚事了。”

敏敏聞言,笑說:“這倒也是。我都等不及看到韶華那副吃癟,垮下的臉了。明日,且看我如何羞辱她,如何當著她的麵,嫁給她最深愛的男人!”

她勾起嘴角,坐等看好戲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