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玧的動作很快,當天晚上就讓人把屍檢結果送到竹心院——看到來人的時月九齡有些意外,今晚來的不是殘光而是落影。

月九齡翻看了仵作剖屍的詳盡記錄,致命傷是被長劍刺穿心髒,沒有其他內外上,可以說是一劍斃命,說明凶手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連雲韋的命。

看到後麵,她微微蹙眉,“連雲韋的兩隻耳朵都被割了?”

落影點頭回道:

“是,我們把天牢都翻遍了,沒找著。”

“你的意思是,凶手特意選在除夕夜殺死連雲韋,還割走了他一雙耳朵?”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落影也眉頭緊鎖,還從來沒人能跑到天牢殺人後還能全身而退的。

之前他們就猜測過幕後主使不會放過連雲韋,但從江南到皇城這兩個多月裏對方都沒有任何動作,還以為他們知道連雲韋並沒有供出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因而不打算冒險闖天牢殺人滅口。

如今看來,他們是故意等到所有人都放鬆警惕了才下手,不僅耐心十足,而且考慮周全,還很自信連雲韋會遵守承諾守口如瓶,那個背後操縱這一切的,究竟是什麽人?

連雲韋會被滅口並不意外,但有一點月九齡不解,“他們要連雲韋的耳朵做什麽?”

當初在揚州,月九齡第一眼就將連雲韋從頭到腳都看了個遍——雖然是用肉眼隔著衣裳看的,但她連他左邊第二根肋骨曾經斷過都看出來了,並未發現他的耳朵有何過人之處。

落影無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很顯然他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凶手此舉的用意。

“侯爺怎麽說?”

聽出月九齡問的是顧墨玧關於連雲韋被殺一案要如何調查,落影沉聲回道:

“侯爺讓縣主不必記掛,調查一有進展便會派人前來告知。”

月九齡了然,“看來侯爺是打定主意不想讓我參與其中了。”

落影神情一滯,忽然明白侯爺這次為何不讓殘光而是讓自己來了,縣主隻是聽從他轉達的話裏便猜到了侯爺的用心,由此可見縣主年齡雖小,但心思縝密,聰慧過人,確實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女子。

今日換作殘光這個沒心沒肺的過來,還不知道會稀裏糊塗地忘記侯爺的囑咐,被套出多少話來。

不愧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走進侯爺心裏的女子,也是他們四個願在其跟前自稱“屬下”的人。

注意到月九齡的視線,落影忙斂了心思,正色道:

“事態發展至此恐沒那麽簡單,皇城不比江南,侯爺也是擔心沒法確保縣主的安危才不願讓您涉險,還請縣主體諒。”

月九齡定定地看著眼前向來冷漠的男子頷首誠懇的舉動,笑了笑,“我知道,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不怕麻煩。”

顧墨玧的顧慮並非杞人憂天,東洋舊案她雖參與不多,但也算是半個知情人,指使連雲韋的人心狠手辣還沉得住氣,這段時間從未對她下手,不代表就忘了她這號人——連雲韋就是個例子。

在皇城裏,顧侯爺的勢力雖不小,但與月銘勢同水火,月九齡住在月府後院,顧墨玧無論如何都不能明目張膽地將手伸到月銘的地盤來。

而月銘更不會聽信顧墨玧的告誡增強竹心院的防衛,何況她還在月府是個不肯令人擺布爺不受寵的嫡女。

月九齡不想當一個凡事都要人護著的廢物,但也懂得審時度勢,該出手時她不會手軟,該暫避鋒芒的時候也不會給人添亂。

“侯爺一忙起來就廢寢忘食,真相固然重要,但也沒有身子重要。”想到除夕宮宴上看到顧墨玧有些疲累的麵容,忍不住吩咐了落影。

落影聞言抬頭對上那雙熠熠的桃花眸,昔日冷淡的眸子閃過詫異與類似激動的神色,怔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忙應了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掩飾方才的一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再開口已恢複了冰冷:

“侯爺讓屬下問縣主上元節可有安排?”

月九齡挑眉,“上元節?”

落影見她似乎沒反應過來,便解釋道:

“上元節皇城會舉辦盛大的燈會。”

這麽隱晦地約人,顧墨玧還真是一如既往。

落影似乎也意識到說法太晦澀了,還欲解釋,就看到月九齡笑靨如花地回答::

“好。”

得到縣主爽快的答複,落影也不再逗留,告退了。

落影走後,月九齡盯著桌上跳躍的燈火看了許久,就在葉碧雲打算提醒她該就寢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問起給月星兒治傷的葛振。

小蓁告訴她葛振在年前告假離了府,說過年要在皇城走親訪友,等上元節再回府。

“他在皇城有親友?”

月九齡想起顧墨玧與君子箋曾表示查不到他的底細,連他是哪裏人都不能確定。

小蓁被問得語塞,“這......”她整天待在月九齡身邊,自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上元節,紅鳶樓。

月九齡蒙著麵紗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了近半月沒見殘光正在門口等著,一看到她就立刻跑過來領路。

上元節的燈會很盛大,大街小巷都是遊花燈的人,她也是以賞燈為由出的府,而且趁著人多眼雜半路換了馬車,從後門進的紅鳶樓——紅鳶樓是皇城賞花燈的絕佳去處。

“沒想到侯爺會選紅鳶樓。”

月九齡以為顧墨玧和君子箋氣場不合,若非迫不得已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屋簷下呢,沒想到這次會選在君子箋的地方見麵。

殘光一邊伸手替她虛擋著行人,一邊興奮地說:

“侯爺說紅鳶樓雖然魚龍混雜,但聚鳶台也不是吃素的,不該放的消息絕對不會走漏風聲,還算安全......”

這話的內容聽著是好的,但卻聽不出任何褒獎的意思。

月九齡搖頭笑了笑,兩人都是人中龍鳳,棋逢對手時明明也很欣賞對方的才華,也不知怎的每次碰上了卻總是針鋒相對,難道這就是分屬廟堂與江湖的宿命?

突然,她餘光瞥見一個身影,目光一頓,下意識地追隨了過去。

自說自話的殘光這時注意到月九齡的異樣,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但隻看到熙熙攘攘的人頭,便問:

“怎麽,縣主碰到熟人了?”

月九齡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笑道: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