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續初如舊,心湖擾亂(下)
待柳潭再次醒來,已經是響午的事了。
南方午後的陽光不如北方的灼熱,風也比北方的舒服,帶著些滋潤的水氣。
他坐起身,隻覺頭痛極了,一手揉了揉太陽穴。
撩開薄薄的紗帳,卻見外頭一個人也沒有,隻聽見屋外偶爾傳來的雀鳴。
正欲下鋪,隻聞咿呀一聲,鏤花格子門被打開,和政捧著一個小小的托盤入了屋,見柳潭醒了,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拿著藥走到他的麵前,在軟鋪的邊上輕輕地坐下。“藥剛煎好,趁熱喝了吧。”
對她的舉動尚未反應過來的柳潭怔了怔,含糊地應了一聲,正想接過她手中的藥,卻見她把手縮了回去。
她垂下頭,隨即拿過了托盤上的調羹。“讓我照顧你吧,從前都是你照顧我的。”
他沒有說話,和政隻道他應許,便稍稍吹涼了藥,送到了他的嘴邊。
他霍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尚無防備,調羹幾乎掉落,其中的藥也濺在了錦被上,留了幾枚褐色的印子。
“你……”她帶著幾分不解的看著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著些什麽,半垂下頭,低聲道:“你握疼我了。”
“……”他別開了眼,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也放開了。
不明所以的和政抿了抿唇,低著的頭垂得更低。她什麽時候受過如此對待?當年在宮裏即使無人過問,她也不覺委屈至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想他或許已經忘記了早晨所說的話了吧。
於是苦澀地笑了笑,站了起身。“你記得把藥喝了,我到前廳處理些事情……”
“等等!”
她嚇了一跳,並沒有想過柳潭會在這個情況下挽留自己,袖中的手不禁微微地顫抖,不敢回頭。“我……我真的有事要處理,晚些我再來看你……”說罷竟像是逃似的跑出了房間,嘭地關上了門。
靠在牆邊,一手捂住胸口用力的呼吸著,努力的想要平複自己那帶著些不安的情緒。
她似乎越來越不明白柳潭了,可……她又何曾深入地去了解過自己枕邊之人?所說的了解,或許隻是那膚淺的麵罷了。
一名女侍迎麵而來,和政連忙斂了原本的情緒,換回了平日裏的笑容。
那女侍走到了她的麵前,向她躬身行了一禮,才道:“公主,蕭公子已經在前廳候著了。”
“好,我現在就過去。”
前廳裏,那蕭沉正是一手緊緊地握住閔香的手腕,而閔香則是一臉羞紅,卻又帶著幾分薄怒,使勁的想要甩開蕭沉的手,卻道力氣不足蕭沉,時刻之下竟是無法動彈。
“沉哥哥,你放開我,這於禮不合!”
蕭沉當然不依,手上的力道更是緊了些。“從前也不見你這麽說?我記得從前你最喜歡抱著我了,還常常纏著說要嫁給我呢!難道你嫌棄我現在的身份是強盜?”
閔香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說要嫁給我還是沒有嫌棄我是強盜。”
“我……我……都沒有!”閔香被看不見他大胡子下的表情,根本無從看他的臉色說話。
蕭沉咧嘴一笑,正是想要把閔香帶到自己麵前——
“蕭公子,如今閔香尚為我的人,又怎能由你如此輕薄?”
蕭沉也不知怎麽的,一聽見這聲音便像是聽見了什麽命令一般,連忙放開了閔香的手。
閔香連忙跳開,隻見和政一身綰色衣裳,配以茜紅色披帛慢慢地入了屋,頭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著,在陽光下發出亮眼的光芒。
“公主,我……”
見和政看著她微笑,不但沒有責怪之意,看起來更像是想要把她跟蕭沉湊一般,連忙側過頭剜了蕭沉一眼,隨即才默默地低頭。
和政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還未開口,蕭沉卻站了起來。
“公主,我既然是您的恩人,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跟你要報酬。”
閔香手一顫,端茶給和政的手幾乎拿不穩杯子。和政自然看了個清楚,於是把手往前伸了伸,接過了閔香手中的茶,抿了一小口,笑而不答。
蕭沉當然是個沒有耐性的人,見和政一句話也不說,帶著那陰沉的笑容看著自己,不禁打了個寒顫。
麵前這個女人怎麽看怎麽可怕。並不是她的臉可怕,而是她隱約露出來的氣勢,讓他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聲。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蕭公子不是有話要說麽?我在等著呢。”
蕭沉尷尬地咳了一聲,隨即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隻是都藏在了那一大把的胡子裏,誰都沒能瞧見。
“公主,請你把閔香給我。”
閔香呀地叫了一聲,正想說話,又礙於在和政麵前,隻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勁的跺了跺腳。
“你要閔香做什麽。”
“娶回寨裏唄!”蕭沉理所當然地道。
和政不禁被他的直接逗得勾起了唇角,長袖掩臉吃吃的笑了起來。
終於沉不住氣的閔香直直地指著蕭沉,斥道:“蕭沉你放肆!公主麵前怎容你如此說話!”
“閔香。”和政止住了她的話,看著一臉緋紅的閔香,心裏明了。隨即轉過頭對蕭沉說:“蕭公子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不願意讓閔香作你的妻子,而是閔香自己不願意,雖然我有把她嫁給你的權利,但是我不想強迫她,你明白嗎。”
“可是公主……”
她擺了擺手。“什麽都不用說了,除非你自己說服閔香,不然我不會讓她嫁給你的。”頓了頓,又對閔香吩咐道:“讓人去準備準備,今日的晚膳在院裏設下,我要設宴款待蕭公子。”
閔香垂著頭,又剜了蕭沉一眼,這才答應。
和政笑了笑,這才起身走出。
又有何人看見,在她走過了那轉角之瞬,眼中的落寞?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到了房前,卻猶豫著該不該進屋,進了屋,該說些什麽,那手覆在門上,也不知該不該推開。
門突然一墜,她尚未反應,身子便被抱在了一個溫熱的懷中——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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