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春暖花開，大地又展現出了勃勃生機，但花香中卻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日軍推行的“囚籠政策”把各地劃成了一塊塊孤立的區域，大大限製了抗日武裝的活動，連普通百姓也感到了空氣中肅殺之氣。
剛損失了不少弟兄，眾人心裏不好受，肖明命令飛虎寨上下不得隨意外出招惹日軍，每日裏隻是拚命訓練，等待時機，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呂繼祖最近很忙，上司給他們下了命令：鋤奸！因此出出進進，上躥下跳，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並極力攛掇肖明派人到附近縣城，把那些賣國求榮的漢奸清除掉：“如果人人效仿，則局麵會一發不可收拾，中華危矣！”
肖明心中有自己的盤算，如果下手太絕，飛虎寨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當然不能去做這個出頭鳥。不過既然頭頂著遊擊司令的大帽子，也不能不照顧一下呂繼祖的情緒。
自從聽了呂繼英的一席話後，肖明的心情暢快了許多，隻是過了好幾天才回過味來：自己和呂繼英並沒有熟到能夠聊天的地步，再說那些話好像出自殺伐經年冷對生死的軍閥之口，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子怎會想到？肯定是呂繼祖，這家夥還真敢下本啊！
不過肖明還是很感謝呂繼英，同樣的話男人和女人說出來，那感覺就是不一樣，尤其是呂繼英，輕聲細語如春風般拂入胸懷，似能化冰為雨，滋潤心田。如果再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是否可以找她聊聊……
打住！肖明惕然警醒，山外還遍地是鬼子，想什麽呢！肖明苦笑……
“好吧，叫老貓帶幾個得力的人手和你一起去！”聽說這次的目標是大疤瘌，肖明欣然同意，“這樣吧，山娃子也好久沒下山了，你帶他去見見世麵，小孩子在山寨呆久了，容易出毛病。”
呂繼祖沒想到肖明竟然會給自己加派人手，心中很是感動：那夜貓子江湖經驗豐富，身手了得，有了他事情幾乎就成功了一半，那山娃子看起來扮個二傻子不用化妝，其實心眼最多，賊精賊精的，再加上謝四寶和偵察連的一幫好手，想不成功都難！早知這樣，就不用勞動其他同僚了！
坐在馬車上，心情大好的呂繼祖和夜貓子等人說說笑笑，很是輕鬆。夜貓子和山娃子心中暗笑：小樣，你以為就一個大疤瘌還用這麽多人出手，你那是去摟草，我們是去打兔子，當家的是看上人家的錢了！
為了配合呂繼祖的行動，飛虎寨此次派出了十幾輛馬車作掩護，車上裝了一些山貨和糧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好出手，再說一些粗糧也不引人注意，呂繼祖則扮成了掌櫃的。
呂繼祖其實比肖明大不了多少，隻是少年老成，顯得成熟一些。其家族在家鄉也算是大戶，因此兄妹倆才得以受到良好的教育。呂繼祖在省城上高中的時候，和一個女同學一見鍾情，相約繼續求學，共拯國難，可惜還沒等畢業，女同學就被軍閥父親聯了姻。傷心之餘，呂繼祖投了軍校，並加入了現在的組織，誌向很單純：消滅軍閥流寇，實現民族統一，實行自由民主，讓自己的悲劇不再上演……
當年為了給木村籌款，大疤瘌可算是盡心盡力，很得日本人歡心。當然，經手三分肥，大疤瘌自己落下了三萬多大洋，這讓他感到了權力的魔力：這是個比販大煙來錢還快的行當！於是上下打點，想更上一層樓，可是他的名聲實在不怎麽地，日本人也要維護自己的形象，一直沒鬆口，隻是勉勵他繼續全心全意為皇軍效力。直到偽省政府南遷，無人可用了，才委任他做了山陽縣長。
抗戰之初，呂繼祖的同事還聯係過大疤瘌，希望他為抗戰出力，為民族而戰。起初他還虛與委蛇，但隨著戰事的發展，局勢似乎對日本人越來越有利，他也就死心塌地倒向了日本人，不但把前來聯係的軍統特務交給了日本人，並且變本加厲，橫征暴斂，山陽百姓怨聲載道。其後軍統來找過他兩次，但均因其老奸巨猾，且手下護衛眾多，無功而返。
肖明老早就已打上了大疤瘌的主意。要殺他不是難事，最重要的是要把東西帶出來可就麻煩了，要知道大疤瘌這些年可是著實攢了些家底。現在國共重新劃分了防區，八爺在防區內折騰的不輕，日軍的注意力都轉向了他們，發動了一連串的圍剿，兵力就有點捉襟見肘，連山陽這樣的大縣城，竟然隻有一個小隊的日軍駐防，其餘各地也是自顧不暇，肖明覺著機會來了！
進城很順利，裝扮成隨從的山娃子一副傻乎乎的模樣，被看守城門的皇協軍搜身的時候掏走了好幾個大洋，掌櫃的心疼的不行，上前去要，被皇協軍連轟帶趕進了城。
安頓好住處，呂繼祖就去聯係同僚去了，夜貓子等人則上街處理貨物，不知是不懂行情還是怎的，要價太高，一連幾天，貨物才下去一半。夜貓子也不著急，每日隻是和山娃子溜溜達達到處閑逛，甚至中間還出城了一趟。
呂繼祖轉悠了半天，確定無人跟蹤後，跟自己人接上了頭，並親自觀察了幾天，才知道此行的任務不容樂觀：大疤瘌在山陽經營數十年，滿大街都是他的人，尤其是在他家周圍，幾乎全是他的產業，要想接近他的住宅十分不易，且此人出行十分小心，身邊總有幾十個荷槍實彈的隨從跟隨，根本靠不了身！而己方連自己算上也隻有五個人，幾乎一點把握都沒有，呂繼祖隻有安慰同僚：先盯著大疤瘌，按兵不動。
呂繼祖回去跟夜貓子商量，看看他們有什麽辦法，是否讓謝四寶出手。夜貓子不緊不慢，要呂繼祖耐心地等待：“先找好退路，等對方露出破綻，我們爭取一擊成功，全身而退！”
“這個道理我懂，不過夜長夢多，時間久了怕引起對方的注意，到時就更難有機會下手了！”呂繼祖是暗殺的行家，這一點恐怕特務連大多數人都不如他。呂繼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對夜貓子說：“對了，我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人，很像馬六，是不是他也進城了？”
夜貓子很奇怪：“你認錯人了吧？這小子一身殺氣，當家的怎麽會讓他到這兒來，難不成這小子私自下山，到這兒來找相好的？”
呂繼祖見夜貓子不說正經話，心想八成有什麽事瞞著自己，做了這麽多年特工，呂繼祖這點事還是明白的，也就沒問，反正他們對自己不會有什麽惡意。
第二天，夜貓子吩咐眾人把貨物處理幹淨，朝呂繼祖攤了牌：“老呂，你昨天見到的就是馬六，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身處虎穴，處處都要小心！今晚我們就要發起攻擊，拿下山陽縣城。你去吩咐你的人盯緊了大疤瘌，到時候別讓他跑了。記住，這事先不要告訴別人！”
夜貓子確實有辦法，轉悠了兩天，就找到了進城的路徑：一處偏僻的城牆，隻有一個班的皇協軍看守。當天，夜貓子就潛入了那個班長家裏，拿出刀子和二百大洋，叫那個班長自己選。就算沒有大洋也沒有人會選刀子：飛虎寨殺起漢奸和鬼子來同樣不手軟，何況那嚴家集的事情早已傳遍了這一地區……晚上，夜貓子放下繩子，特務連就進了城。
呂繼祖一愣，他倒不是怪肖明瞞著自己，畢竟萬一要是在同僚麵前露了口風，人心隔肚皮哪！隻是這肖明是不是膽子也太大了點……
在呂繼祖他們走後，肖明就提出了攻打山陽縣城的計劃，把王金龍和林秀青嚇了一跳，林秀青說道：“老肖，你可想好了，咱們可是從來沒打過縣城，何況現在日軍機動性很強，小心反被鬼子包了餃子。”
攻城這活飛虎寨還真是第一次幹，以前隻有過攻打劉家大院的經驗，不過那是天壤之別，肖明沒有心情在這個時候練兵。他的計劃是來個中心開花，從裏往外打，把城中的鬼子趕出來。
“日軍的防禦重點是火車站，城裏的日軍肯定會逃往那兒，隻要我們不進攻火車站，就不會有事！至於增援，那應該是天亮後的事了，我們隻要把沿途幾個據點看住就行，這個就交給老林！”
肖明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這樣，老林帶炮連、機槍連還有川軍連沿途警戒！把幾個據點看住了，聽說據點裏沒有日本兵了，誰要是敢炸刺，就開炮轟了他娘的！大哥，你帶著騎兵連和炮連一部，在城外佯攻，騎兵連在城外警戒！山寨嘛，讓張鐵柱負責守一下！”
“那武器怎麽辦，怎麽帶進城去？總不能赤手空拳去跟他們幹吧！”林秀青還有些疑慮。
肖明笑了：“我已在大車的夾層中帶了一批，現在還沒消息，應該是順利進城了。老貓這兩天應該能找到進城的辦法，他會和特務連聯係，然後我再帶上幾輛馬車，和機槍連的衝鋒隊進城，火力足夠了！”
“老呂知道這事嗎？”王金龍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我囑咐過老貓，等要發起攻擊的時候再告訴他。畢竟他和他的人在一起，萬一有個言差語錯容易壞事！”
“老肖，你這麽做可是有點不大厚道啊！”林秀青意味深長地一笑，“你現在還和老呂別著心眼兒，不怕以後……”
肖明一愣，突然回過味來，臉一紅罵道：“去你的，誰有你那麽多花花腸子！”
“心虛了？王司令你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當家的竟然臉紅了！”林秀青和醒悟過來的王金龍笑作一團。
肖明無奈，裝作喝水，等二人笑過之後，三人就細節討論了一下，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