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初冬的早晨,太陽的光輝讓人感到些許清冷,樹木在寒風中揮舞著最後幾片枯葉,發黃的幹草早已彎下了腰,顫抖著承受冷風的摧殘。
一陣飛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山寨響起了淩厲的哨聲,後山則是直接響起槍聲,以提醒還在疑惑的人們。然而這一切都來的太晚,飛虎山的上空出現了日軍的兩架戰鬥機和五架轟炸機,人們還沒有所反應,航彈就落在了村莊和營房間,劇烈的爆炸聲中,房屋灰飛煙滅,滾滾濃煙遮天蔽日,慘叫聲不絕於耳。
孫二狗聽到聲音,囑咐桂花看好孩子,自己出了家門,來到一個小土崗上觀察情況,及至發現飛機竟然是朝飛虎寨而來,大喊“桂花,趕緊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房子太顯眼,三架飛機接連投下了炸彈,孫二狗的家頓時變成了一片廢墟,孫二狗慘叫一聲“我的孩子”就暈了過去。
幸虧正是出早操的時候,戰士們都不在營房中,但日軍的飛機肆無忌憚地對著他們低空掃射,連逃出來的村民也不放過,大口徑的子彈甚至將人攔腰打斷,慘狀十分可怖!等它們發泄完,轉了一圈剛剛飛走,天空中又飛來了幾架飛機……
肖明在大廳已是焦頭爛額,駐守各連打來電話,都說有大批日軍向飛虎寨趕來,肖明隻有下令堅守,有情況及時匯報。隨著後山遭到不間斷地轟炸,肖明心一沉,他想起了木村說過的話,連忙拿起電話,可怎麽也打不通,無奈隻好叫過山娃子:“快,到後山通知,大龍和馬六在後山警戒,村民和後勤連統統撤到山裏去,越快越好!”
王金龍林秀青等人都來到了大廳,詢問出了什麽事,肖明咬牙切齒說道:“鬼子這回是下了血本了,看樣想一下子把我們吃掉!他們現在轟炸後山,是想切斷我們的退路,一會兒就應該到山寨來了!老林,你到葫蘆穀,要是守不住,就退到第二道防線!老呂,到九道彎去,實在不行,就炸山阻敵!命令許大個,把機槍架到山上去藏好,沒有命令不準開槍!這裏的人都離開山寨,分散隱蔽,等候命令,快!”想了想又對王金龍說道:“大哥,你來一下,我跟你說點事……”
果然,敵機見後山沒有了有價值的轟炸目標後,轉而開始對各連陣地和山寨實施打擊,一時間爆炸聲驚天動地,亂石橫飛,濃煙四起。幸虧飛虎寨在山腹中,敵機轟炸起來很是吃力,隻好往操場上扔了幾顆,就去尋找別的目標了。
日軍已經完成了對飛虎寨的包圍,並沒有立即投入進攻,他們正在欣賞帝國航空兵的表演:如果他們進展順利的話,拿下飛虎寨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必要拿帝國士兵的性命去冒險!
日軍飛機已經是對飛虎寨進行第三輪的轟炸了!由於沒有受到任何幹擾,飛行員甚至把飛行的高度降到了最低,以便對地上的目標進行精確的打擊。就在他們剛轉過身,怪叫著準備發起新一輪轟炸的時候,山頭上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幾十挺輕重機槍怒吼著噴出一道道火舌,形成了一張密密的彈網,帶頭的飛機來不及躲避,十幾枚大口徑的機槍子彈穿進了它的肚腹,引爆了機艙內的炸彈,那飛機直接淩空爆炸,粉身碎骨,強大的衝擊力讓空氣都為之一滯。後麵的飛機見勢不妙,連忙拉起機身,胡亂投了一陣炸彈,一溜煙跑了,沒有戰鬥機的保護,笨重緩慢的轟炸機隻是一個移動靶子!
轟炸機以地形複雜,轟炸效果不好為由,再也不肯出現,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不可能為了一支土匪武裝作無謂的犧牲,如果被同僚們知道自己攻擊一個小小的土匪窩就損失幾架飛機的話,肯定會笑掉大牙!不如在合適的時候,派兩架戰鬥機去裝裝樣子就算了。
渡邊旅團長正在透過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黑風峽,他接到的命令是三天時間消滅飛虎寨,再向南麵趕去完成對敵對勢力的包圍。剛接到命令,渡邊心裏很不以為然,一個混成旅團五千多人,在加上一個旅的皇協軍,一萬多人去對付一支土匪武裝,並且還有航空兵助陣,這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
在連續的轟炸下,對麵出奇的平靜,並沒有出現哀號奔逃的場麵,除了一架轟炸機莫名其妙的發生了爆炸外,幾乎可以認為根本就無人防守。渡邊下令:炮兵清除路上的障礙,打擊一切可疑目標,準備發起攻擊!
一時間,黑風峽穀炮聲隆隆,地上的反坦克樁灰飛煙滅,渡邊輕蔑地笑了笑:原來是騙人的,狡猾的中國人!遂下令開始進攻。
兩輛戰車轟鳴著衝向了黑風峽,後麵有一個小隊的日軍,緊跟在戰車的後麵,小心翼翼向前挪動著。山穀依然一片寂靜,這讓進攻的日軍稍稍鬆了口氣:土匪就是土匪,早已被皇軍的飛機大炮嚇破膽了,看來這峽穀根本沒有守軍!
一直來到離山穀二百米處,山上響起了稀稀疏疏的槍聲,聽聲音也就不過十幾條槍的樣子,在後麵督戰的指揮官發現了問題:根本不知道槍聲來自何處,並且等衝到穀口,已經有一半的士兵倒在地上,哀嚎慘叫聲不絕於耳,也不知是對方的槍法不好還是根本就沒想打死他們!
衝鋒的日軍叫苦不迭,槍聲來自頭頂上,戰車毫無掩護的作用,事已及此,已經無法後退,隻好一咬牙,跟著戰車衝進了山穀。山穀間倒也平靜,隻是滿地的碎石影響了戰車前進的速度,也讓士兵們不得不小心腳下,生怕被地上的亂石絆倒。
不經意間,山上飛下了幾顆黑乎乎的東西,待看清是一顆顆冒著煙的手雷,日軍大吃一驚,紛紛臥倒躲避,幸虧穿著厚厚的棉衣,要不光地上的尖石就夠他們受的了。
手雷爆炸的硝煙未散,山上又扔下來十幾個酒壇子,隨之而來的是幾支火把。酒壇子落地崩碎,裏麵的汽油飛濺出來,山穀間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還趴在地上的日軍毫無提防,身上的棉衣被引燃,拍打也不是,地上打滾更糟糕,總不能在這兒等死,轟然轉身,向後撤了回來。剛到穀口,槍聲又響了起來,中彈的日軍紛紛倒地,哀號呼救聲不絕於耳。
兩輛戰車車身起火,進退維穀,駕駛員連忙倒車,企圖撤離,山上趁機又扔下了幾個酒壇子,準確的砸在車身上,火勢愈燃愈烈,戰車內的日軍再也受不了車內的高溫,擔心戰車隨時會爆炸,艱難地打開了艙門,跳出戰車,不要命地向山穀外跑去。
日軍指揮官呆呆看了半天才醒過神來,連忙下令醫護兵搶救傷員,而此時山上也停止了射擊,任由對方把傷員搶了回去。
渡邊半天沒有說話,那熊熊大火就像燒在他的心上,身經百戰的他明白,對方隻是給了自己一個警告,從位置來看,炮擊是徒勞的,沒有空軍協助,要想打進去,不知會犧牲多少皇軍士兵的性命!命令暫停進攻,請求空軍支援,並向其餘兩支人馬詢問戰況。
九道彎的日軍觀察了半天,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的地方,指揮官招手叫過皇協軍團長,令他派人上前打探虛實。團長無奈,派出一個連的士兵,探頭探腦,進了九道彎。
不一會功夫,就聽裏麵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幾個皇協軍士兵狼狽不堪,從裏麵跑了出來,團長問:“裏麵有多少人,什麽配置,具體方位,快說!”
皇協軍連長驚魂未定,氣喘籲籲地說道:“報告團座,裏麵七扭八拐,什麽也沒看清,頭上就落下來了手榴彈,還沒等弟兄們爬起來,又是一陣槍雨,連人影都沒看到,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日軍指揮官鄙夷地看了那個連長一眼,命令炮火準備。連長嚇了一跳,忙對團長說:“團長,不能開炮啊,咱們的弟兄還在裏麵呢!”
團長趕緊把他推到了一邊,歎了口氣說:“少說句吧,你以為我願意?小心惹火了他們,再讓咱們衝進去怎麽辦?先忍忍吧!”
日軍把各種炮都拉了上來,乒乒乓乓一直轟了半個小時,直打的亂石飛濺,硝煙蔽日才停手,指揮官一揮手,一個中隊的日軍,分批進入了九道彎。
呂繼祖來到九道彎,率人第一時間在山穀間埋好了炸藥,至於那一個連的皇協軍,呂繼祖恨他們比日本人尤甚,自然不會手軟,要不是二連連長拉著他,連那幾個人他都不會放過,連長經驗老到:“老呂,快走吧,小鬼子就要開炮了,反正那兒埋了地雷,有動靜咱再回來!”
葫蘆穀的戰鬥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這兒的日軍指揮官可沒有那麽客氣,命令皇協軍在前,日軍押後,直接就對葫蘆穀展開了衝鋒。
川軍連連長張孝山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準後退一步!上次葫蘆穀失守,川軍連一直抬不起頭來,憋足了勁要一雪前恥。
眼看敵人衝到五十米處,一排排長一聲令下,戰士們突然從陣地上冒出頭來,機槍手榴彈一個勁的招呼,陣地前很快就倒下一片片敵人的屍體。
日軍並沒有停下腳步,一邊催促皇協軍衝鋒,一邊架起迫擊炮和擲彈筒反擊。很快,一排的陣地上爆炸聲四起,彈片橫飛,卻沒有人躲避,機槍手倒下,副射手接上,再倒下,又有人接上……短短幾分鍾功夫,交戰雙方都傷亡慘重。
林秀青和張孝山在第二道防線密切注視著戰鬥進程,林秀青發覺勢頭不對,對張孝山說道:“張連長,這日本人擺明了是想用皇協軍來消耗咱們的實力,還是讓一排撤下來吧,咱們利用地勢擋他一下,先避開他們的銳氣!”
張孝山命人傳令,一排撤回至二道防線。一排此時已經隻剩下十幾個人,排長慘然一笑道:“撤不了了,我們一撤,小鬼子馬上就會跟上來!回去告訴連長,告訴司令,老子們沒給川軍丟臉,老子要回家了!”
日軍見對麵火力明顯弱了很多,指揮官戰刀一揮,日軍潮水般湧了上來。
陣地上,幾乎已經沒有能站起來的戰士了,一排長收拾了一下炸藥和手榴彈,拖著一條斷腿,分到幾個還有氣息的戰士手中,口中念叨著:“娃子們,咱們一起上路,回家了……”
在日軍衝上來的瞬間,陣地上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