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個連的偽軍毫無聲息地沒了蹤影,三木隻是輕蔑地一笑,他可從來不認為,這支被中國人稱為漢奸的隊伍會死心塌地地為皇軍效力。
不過,對方的人數、兵力部署、火力分布仍然是個謎!聽手下匯報,對方的大炮也不見了蹤影,看來是不準備強攻了。這讓三木微微感到有些失望,他已經作好了巷戰的準備,在他眼裏,一座縣城,遠不如消滅飛虎寨有意義的多!
既然這樣,眼下還需要有人出去打探飛虎寨的虛實。三木自信地認為,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隻要自己想出城,憑飛虎寨那點人無法阻擋,但現在雙方已經對上臉了,如果就這麽走了,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三木拿起了電話,要通了山本中尉,命令他派出士兵,務必在天黑之前摸清對方的火力分布情況,如果有可能,摸清他們的意圖最好!
山本有苦難言,上午白白的損失了一個連的兵力,雖然是戰鬥力低下的偽軍,但有毛就不算禿子,總比城頭上沒個人要強得多,現在又要打皇軍的主意,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不過為了趕快送走這尊瘟神,還是決定派出一個班的士兵和一個連的偽軍,再出城打探一下。
肖明一覺睡到了下午,慢慢地睜開眼睛一看,呂繼英倚在床邊,臉色憔悴,閉著眼睛,手裏拿著扇子,正在機械地朝著他扇著。肖明大為感動,怔怔地看著呂繼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呂繼英驀然驚醒,看到肖明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頓時兩腮飛紅,輕聲說道:“你醒了!為什麽不叫我,知不知道,這樣看一個女孩子是很不禮貌的!”
肖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紅著臉說道:“不好意思,我,隻是,隻是想起了從前……!”
呂繼英輕輕一笑,柔聲說道:“從前?能告訴我那是什麽時候嗎?”
“這個……”肖明撓了撓頭,神色黯然,良久才說:“是小時候!實不相瞞,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呂繼英心裏也生出了縷縷酸澀,眼前這個令人談虎色變的大男人,心中竟然也有柔軟的一麵!或許,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會暴露出不為人知的另一個他,難道,他把自己當成了最親的人?
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呂繼英端起水,喂肖明喝了幾口,肖明也沒有客氣。
許久,肖明笑了笑說:“你看,我這一句話,惹得你也心煩起來,是不是該打!”
呂繼英撲哧一笑,抬頭看著肖明說道:“打就不必了,要不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算是將功補過?”
“好吧!你盡管問,就算問我有多少個女性朋友,我也照實回答!”肖明微笑。
“去,誰稀罕問你那個!”呂繼英羞紅了臉,嗔怪地瞪了肖明一眼,“我隻是好奇,你身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傷?”
“哦,這都是訓練和打仗的時候留下的!一直小傷不斷,這次倒是吃了大虧,不過……”肖明撓了撓頭,看著呂繼英,不說話了。
“不過怎麽樣?”呂繼英不解地問。
“不過,也值了!”說完,肖明微笑著看著呂繼英。
“貧嘴!”呂繼英忽然明白過來,臉一紅,隨即又泰然自若,“聽他們說,你在德國留過學,那麽,你是怎麽想到到那兒去的呢?”
“我小時候在農村長大,後來被父母接到城市去上學,同學們看我土頭土腦,就老是找我的麻煩。在上學的路上有個小教堂,裏麵有個德國神甫,每次我跟別人打完架,那個神甫就會給我治傷。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了。沒事的時候,我經常去那兒找他玩兒,閑著他也教我幾句的德國話。後來,他勸家父送我到德國學習機械,因為他認為,德國的機械技術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而隻有先進的技術,才能改變中國的落後麵貌!就算後來我轉學軍事,也是他幫的忙,他的鄰居,就是我的教官!”肖明突然想起了霍夫曼,聽說歐洲戰爭如火如荼,他是個不甘寂寞的家夥,不知現在是否還在戰鬥!
“這麽說,你小時候肯定很調皮!”呂繼英微笑,“那麽,那麽你為女孩子打過架嗎?”
肖明看了呂繼英一眼,想了想,肯定地說道:“打過!”
“為什麽?那時候你多大?”呂繼英追問。女人天生都對這個感興趣!
“在鄉下,六歲的時候!”肖明微笑著看著呂繼英,“鄰居家的孩子欺負他妹妹,被我和義弟狠狠修理了一頓!不過,好像那女孩子似乎並不領情,自那以後見了我們直翻白眼。”
“傻瓜,畢竟人家是兄妹,誰讓你們多管閑事!”呂繼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發現,肖明好像是在調侃自己,不禁又羞又急,但一轉念又笑了。
肖明眼見呂繼英笑顏如花,倍感溫馨,不覺心中卻一陣劇痛,神色黯然。
呂繼英吃了一驚,連忙問道:“怎麽了,傷口又痛了嗎?”
“不!”肖明苦笑,“隻是,突然想起了孫二狗一家!”
呂繼英臉色暗淡下來,盯著肖明輕聲說道:“難道,你的心中隻有仇恨嗎……”
王金龍眼窩深陷,滿嘴是泡,在一片小樹林裏轉來轉去,口中罵著娘,馬鞭子敲得小樹啪啪響。眾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他瞅上,再挨上馬鞭子就自討沒趣了!
作戰意圖傳達下去以後,各連分頭安排去了,畢竟都是身經百戰的人了,肖明的意思,對他們來說,是一點就透。林秀青沒有什麽事了,在樹林後給俘獲的偽軍上開了愛國教育課。
這些偽軍出城後,一邊朝空中開槍一邊咋呼:“飛虎寨的弟兄們,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有事好說話,別開槍啊!”那個連長帶了一個排出了西門,正在猶豫著是向南還是向北,是一起走還是分開走的時候,很不幸地遇到了馬六。
馬六先是失去了好哥們孫二狗和幹兒子,現在二當家的又躺在病**生死未卜,兩隻眼睛早已被怒火燒紅,也不管是偽軍還是日軍了,一拉槍栓就要開打。但這小子命大,韓玉喜正在馬六的隊伍裏。
韓玉喜悄悄對馬六說:“馬連長,這小子我認識,人也不算壞,不如我去勸他放下槍,叫其餘人都投降,咱們一心一意對付日本人!”
馬六恨恨地說道:“好吧,你去試試!不過老子沒有耐性,他要是敢崩出半個不字來,老子讓他後悔到這個世上來!”
韓玉喜一出現,那個連長嚇了一跳,小聲問道:“喜子,你不是失蹤了嗎,怎麽又跑回來了?”
“多謝五哥掛念,兄弟我現在已經投了飛虎寨了!五哥,你知道這次小鬼子惹了多大的禍嗎,你還敢出來亂跑!”韓玉喜把這個叫蘇老五的連長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
蘇老五一驚:“你小子怎麽投了飛虎寨了,其他的弟兄呢?”
“五哥,這小鬼子太不是東西,不但搶糧,還要糟蹋人家閨女,弟兄們看不過眼,上去阻攔卻被他們殺了,我一氣之下動了槍,是飛虎寨的二當家的救了我,我也就上了山。”韓玉喜簡單介紹了事情經過。
“我聽團長說,這幾個小鬼子在飛虎寨殺了人,飛虎寨才堵上門來的,到底是怎麽回事?”蘇老五很奇怪,這些日本人為什麽不趕緊走。
韓玉喜苦笑:“五哥,日本人這次惹的禍不小,打死了從小跟著大當家的一個連長,還打傷了二當家的,現在還在**躺著呢,你說這飛虎寨能善罷甘休嗎?五哥,聽我一句勸,先找個地方躲躲吧,別趟這渾水了!”
“打傷了二當家的?你是說那個笑麵虎?”蘇老五頭上冒出了汗。
韓玉喜點了點頭說道:“不是他還有誰!大當家的意思是直接開炮轟平了路安城,又怕傷及無辜。不過,要是小鬼子躲在裏麵不出來的話,恐怕就不會有耐心了!所以,你就別回去了!”
“這事我得回去告訴團長一聲,讓他也小心點!”蘇老五倒也有義氣。
韓玉喜苦笑著說道:“五哥,來不及了,你身後有幾十支衝鋒槍指著呢!要不是我認出了你,那個馬六早就開槍了!”
“馬六?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呢!”蘇老五吃了一驚,似乎有點不相信。
韓玉喜招了招手,馬六等人從路邊的草叢中站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蘇老五他們。蘇老五嚇了一跳,連忙命令手下把槍放下,嘴上喊著:“別開槍,自己人,哪位是馬六爺?”
馬六轉了過來,冷冷地說道:“我就是!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成了自己人!”
“馬上!我馬上去召集弟兄們,放下槍跟你們走,隻要你們別為難我的弟兄們!”蘇老五這人還真不錯,現在還想著他的弟兄。
見馬六點頭,蘇老五趕快命令手下去通知另兩個排,放下武器,到飛虎寨指定的地方集合去了。
路安城裏又派出了一個連的偽軍,分四個方向出了城。不過這次有日軍帶隊,馬六也不再客氣,一陣狂掃,二三十號人隻剩下幾個偽軍。
馬六上前揪住一個偽軍排長的衣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回去告訴小鬼子,別他娘的整天吹什麽武士道,這會就做了縮頭烏龜,老子們就在公路上等著他們出來決戰!”說完,把這些偽軍扒光了上衣,蘸著地上的日軍屍體的血,在他們後背上畫了一個個大大的王八,把他們放了回去。
其他方向情況則好得多,見到日偽軍靠近,響起了一陣散亂的槍聲,除了日軍有傷亡外,沒受到多大損失。見已達到目的,活著的日軍匆匆帶隊回了縣城。
接到報告,三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飛虎寨是不是瘋了,這根本就是陽謀!三木馬上想到,對方的那個重要的指揮官根本沒死,隻有他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引自己出城!因為熟讀兵法的三木很快想起了中國武聖的故事:華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