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正謙晚上回老宅看兒子,費賢將他叫到了書房,把白家送來的請柬遞給了他。
“白家這次邀請了很多京州權貴,我們不去,有些說不過去。”
費賢沒有給費正謙拒絕的機會,直接安排道,“你去準備一些禮物,明天我們全家一起去赴宴。”
費正謙看到請柬上的名字,眉頭不由深鎖。
他已經從森琳娜的口中知道了沈妍現在的身份,白昕薇,白家獨女,掌上明珠。
雖然他不知道沈妍怎麽會變成白昕薇的,但是今天這份請柬上的白家,勢必就是白昕薇的那個白。
他眉頭鎖緊,沉聲道,“我不想去,爸您若是想去,便去吧。”
費賢臉色一黑,“為什麽不去?全城的權貴都去赴宴了,我們不去,豈不是顯得我們很傲慢失禮?”
費賢不想落人口實,畢竟生意場上,逢場作戲,即便是死對頭,也得把酒言歡,更何況這個白家和他們無冤無仇。
費正謙笑了笑,“總之我勸過您了,您若非得去,我也沒辦法。”
“什麽意思?”費賢還想追問,費正謙卻不願意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書房。
房間裏,兒子已經睡著了,他站在費亦言的床前,垂眸凝視著小家夥的睡顏。
不過短短一周,孩子瘦了整整一圈,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費正謙以往對兒子的關注少之又少,在他的印象中,亦言是個相對聽話懂事的孩子,最起碼他要比大哥家那個混世魔王要乖巧很多。
可是這段時間,他因為沈妍第一次這麽叛逆,看自己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記恨。
費正謙從兒子的眼神裏好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從小到大,他在家中也是備受忽略的角色。
如果不是沈妍,他和費家大概不會那麽輕易和解。
是沈妍的出現,讓他開始走出從前自我封閉的圈子,讓他開始有了一展宏圖的野心,想要變得更強大,可是當他如今擁有了一切,名利,地位,財富,站在金字塔的頂端,費正謙卻開始覺得空虛了。
他曾經深愛,給過他救贖的女人背離了他,他唯一的骨肉,憎恨他。
費正謙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靠著兒子的小床,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夜色已深,費亦言的呼吸十分勻稱。
小小的萌娃躺在被褥裏,皮膚潔白,睫毛卷翹,多麽稚嫩。
費正謙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端詳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兒子的小臉,“傻瓜,你從來都不知道和我撒嬌。是爸爸平時對你太嚴厲了嗎?”
費正謙印象中,兒子平時很聽話,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很少和自己對著幹,即使頑皮犯了錯受罰,也會硬著頭皮,咬牙扛下去。
他畏懼自己這個父親,他們之間少了一些慕儒之情。
可實際上,如果亦言可以說點軟話,求一求他,他未必會下得了狠心罰他。
費正謙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
他平時對孩子沒什麽耐心。
“對不起。”
看著睡夢中的費亦言,費正謙喉結滾動,從唇齒中吐出了這難以啟齒的三個字。
他張開五指,撐住額頭,自嘲的笑了笑,“也許沈妍說的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這些年,你一定在心裏埋怨我吧?我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如今又硬生生將你和你的母親拆散,讓你去認一個你不喜歡的女人做後母。”
費正謙自顧自地說著。
今天晚上,他的心情格外複雜。
一周前,沈妍發給他的那段錄音至今還在手機裏躺著,它就像是發酵的酒精一般,時間越久,後勁越大。
費正謙已經不敢再回去重聽一遍,他怕知道真相。
也怕麵對真相。
費正謙對自己的認知定位很清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自私,也知道自己很渣,所以,他更加不想再重溫五年前的事。
他隻想讓這件事早點過去,徹底過去。
可為什麽,他的心裏這麽不好受?
就像是壓抑塵封了數年的痼疾,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一般,他無法再去忽視那件事的真相了。
費正謙在兒子的房間裏呆了半個小時,才出來。
本想出去透透風,可腦子裏總是不自覺得想起沈妍,想起她曾說過的話。
甚至想起了逐漸被他淡忘的,五年前與她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那些記憶就像看不見的觸手一般,滲透到他的神經末梢,惹得太陽穴都不由地狂跳起來。
費正謙心裏很煩躁,沉著臉,撥通了森琳娜的電話,“來老宅。”
森琳娜剛做過美容,準備睡覺。
接到男人的電話,心裏美滋滋極了,“阿謙,現在這麽晚了,你約我去老宅做什麽?”
“沒事,你就不能過來陪陪我麽?”
費正謙壓低了聲音,語氣帶著調笑,他坐在院子外的藤椅上,月光明亮,灑了一整個院落。
不遠處,梅清雅躲在一根石柱前,她死死地咬緊了唇瓣。
森琳娜趕來費家時,已經是午夜12點了。
她穿的清涼,下車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院子裏,豐神俊秀的男子。
“阿謙。”
森琳娜開心地提著裙擺走到費正謙身邊,“你找我有事?”
“明天有一場宴會,我想帶你一同出席。”費正謙將一張銀行卡遞到森琳娜麵前,“你明天去買件好看的禮服,再準備一份禮物,我要送給主辦方。”
“阿謙,你真好。”森琳娜收了卡,依靠在費正謙的懷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費正謙卻隻是慵懶地靠在藤椅上,看著天空點點繁星,目光有些放空。
白家又如何,白昕薇又怎樣?
他們終究已成陌路人。
身後的石欄外,一道嫉恨的目光幽幽地盯著他們。
梅清雅呼吸急促,就快要嫉妒得發狂,她抬腳就要走過去,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輪椅碾壓地板的咯吱聲。
一道溫潤低沉的聲音叫住了她,“清雅。”
梅清雅轉過身,看見了自己癱瘓了三十年的丈夫,她與費正陽結婚十年,一直相敬如賓,她甚至表麵上還有些畏懼這個陰鬱的男人,可實際上,她心裏十分厭惡嫌棄自己的丈夫。
十年婚姻,如同墳墓,她與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卻連一個擁抱都再也不能做到,而她卻隻能守著一個殘廢,一天天消磨掉自己大好的時光。
哪怕他們之間生了孩子,她還是覺得髒!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