珙此瞧得甚是高興,口中低吟道:“西湖瘦,湖上小金山,亭榭參差峰弄影,柳桃錯雜水輕環,此處絕塵寰!”

趙南珩回頭道:“姑娘詩才敏捷,吟得真好聽。”

琪兒抿抿嘴,笑道:“這不是詩,是望江南詞,我爹作的,所以我知道瘦西湖的名稱。”

趙南珩道:“令尊原來也到過這裏?”

琪兒和地站得很近,低低的道:“我爹到過的地方可多呢!”

兩人沿著湖濱,緩步徐行,琪兒兩隻眼睛東瞧西瞧忙個不停,她又要樹覽湖上景色,又要打量仕女們的衣著裝飾,甚至油壁香車,輕羅軟轎,和畫舫、遊艇,件件都感到新奇,哪裏還有心情和趙南珩說話?

中午時分,兩人經過一家酒樓,隻聽刀勺盈耳,人聲喧嘩。

琪兒感到腹中饑餓,回頭問道:“喂,我們到什麽地方吃飯呢?”

趙南珩摸摸身邊還有十來兩碎銀,忙道:“我們就上這家酒樓好不好?”

琪兒自小生長在鼠狼湖山,除了在書本上看到過酒樓是人們飲食吃飯的地方,可從沒有上過酒樓,自然巴不得上去瞧瞧。

聽趙南珩這麽一說,不由喜形於色的道:“你真好,我隨便咯!”

趙南珩不知她沒上過酒樓,自然也聽不懂她這句“你真好”,是說的什麽?舉步就朝酒樓走去。

琪兒憶道:“喂,你停一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們是兄妹哈,你是大哥,我是妹子。”

酒樓,是吃喝的地方,哪會有人問自己兩人是誰?

趙南珩不禁微微一笑,琪兒紅著臉,白了他一眼。

兩人走上酒樓,在一張臨窗空桌上坐下。

趙南珩剛剛要過飯菜,瞥見樓梯口走上兩個頭換道髻,背負長劍的藍袍道人。

趙南珩瞧他們這身打扮,和自己在佟家莊見過的四個武當門人相同,敢情也是武當派門下,一時不由多瞧了幾眼。

兩個藍袍道人,隻要了兩碗素麵,等堂倌退下,就交頭接耳的低聲說起話來。

一會工夫,堂相送上飯菜,同時也替兩個藍袍道人送上素麵。

趙南流一邊吃喝,一邊依然留神著兩個道土,隻見他們好像有什麽事一般,匆匆吃畢,起身朝樓下走去,但就在兩個道上站起身子之時,趙南珩依稀聽他們說著“東怪”和“城東仙女廟”的話,心中方自一動。

忽覺有人輕輕拉了自己一下衣袖,回頭瞧去。

琪兒低聲問道:“喂,方才兩個道土,可是談論著我爹?”

趙南珩道:“你也聽到了?”

琪兒抿抿嘴笑道:“我瞧你好像在注意他們,所以我也留上了意,果然聽他們在低低的說著我爹,還說要立即趕到仙女廟去,你知不知道他女廟在哪裏?”

趙南珩知道方才兩個道土,就坐在她身後不遠,所以她聽得比自己清楚,一麵說著:

“仙女廟好像就在城東,哦,你還聽他們說些什麽?”

琪兒搖搖頭道:“這兩個道士說得很輕,我也聽不大清楚,好像在說仙女廟住著一個人,很像我爹……真是活見鬼,我爹是探望姑姑去的,哪會在那裏?”

說到這裏,接著又低聲說道:“你知道不,我姑姑就是第二代‘中飛龍’的妻子,住在北雁**,啊,你也姓趙……”

趙南珩從她口中,又知道了第二代“中飛龍”和第二代“東怪”原來還是郎舅,心中想著!

琪兒又道:“喂,趙……大哥,我們快吃好飯,也到仙女廟去瞧瞧可好?”

趙南珩點點頭,琪兒滿懷高興,匆匆吃畢,就催著趙南珩快走。

兩人會過店帳,問明去仙女廟的路徑,就向城東奔去。

城東的仙女廟,乃是三教九流集中之地,廟外廣場上茶館酒肆,攤販林立,賣藥郎中,測字先生,和雜耍獻藝,可說應有盡有,到處人頭鑽動,亂烘烘的好不熱鬧?

兩人趕到廟前,琪兒瞧著這般熱鬧,心中直樂,不住的東張西望,早把兩個武當道上說的事兒,丟在腦後。

趙南珩早已懷疑死在佟家莊外的那些人,並不是第二代東怪商綬所殺,如今武當道士既然發現東怪住在仙女廟。

而琪兒又說她爹是到北雁**去的,那麽這人可能就是冒充東怪,殺害十戒大師和空中飛魚孫傑的人,是以急於想瞧瞧究竟。

他看琪兒隻是貪玩,這就忍不住輕聲說道:“商姑娘,那兩個道士既說住在仙女廟的人,很像令尊,我們何不先去找找?也許真是令尊,也說不定。”

琪兒掉頭笑道:“不會是爹,我不是告訴你了,爹到北雁**去的?”

趙南珩道:“如果不是令尊:那麽極可能是冒充令尊,在佟家莊用‘血影掌’殺害十戒大師和老子山孫老爺子的人。”

琪地點點頭道:“這話有道理!哼,他真敢冒充我爹,看我會饒地才怪,哦,趙大哥,那麽我們快走!”

仙女廟金碧輝煌,香火鼎盛。

兩人走入山門,從大殿進入二殿,依然不見兩個藍袍道人的蹤跡。

趙南珩自小在寺院長大,知道許多廟宇,都有香客下榻的精舍,凡是到寺廟寄住的人,大都喜愛清靜,是以精舍多在環境清幽之處,自成院落。

他領著琪兒,從二殿側門,繞到後院,果然瞧到花木扶疏,迎廊曲折之中,正有一排精舍。

精舍前麵,是一片草地,嫩草如茵。

草地上,赫然圍坐五個背負長劍的藍飽道人!

琪地輕啊道:“他們就在這裏了!”

趙南珩和琪兒相比,江湖經驗,總究略勝一籌,連忙拉著她朝右側一條小徑走去,一麵低聲道:“他們都坐在那裏,定然還在等待著什麽人?我們也去找個地方,瞧他們有什麽舉動?”

琪兒生性好事,聽得正合心意,舉頭向四處一瞧,恰好前麵不遠,有一座六角形的經塔。這就用手一指,笑道:“趙大哥,我們到那上麵去!”

圍坐在草地上的道士們,隻當兩人是隨喜的遊客,也沒去注意。

兩人登上經塔,朝下望去,雖嫌距離稍遠,但精舍每個角落,和草地上坐的道士們,如有動靜,全可清晰入目。

琪兒高興的笑道:“趙大哥,這地方不錯吧?”

趙南珩點點頭,目光隻是盯著精舍直瞧。

他發現這排精舍,不下十餘間之多,但此時靜悄悄的,聽不到絲毫人聲,不知那個假冒東怪的人,究竟住在哪裏?

尤其這幾個藍袍道土,看上去都在四十左右,和自己在佟家莊遇上的四人,年齡也差不多。

試想那天僅是一個雲玖,就把他們擊敗,但雲玖到了孫大娘麵前,就施展不開了,那麽以此類推,這幾個道土,要和假冒東怪商綬的人動手,豈非差得老遠?

因為連少林十戒大師和空中飛魚孫老爺子,還被他一掌畢命,五個武當門人,哪堪他一擊?到時,自己是不是應該出手呢?

照說,四大門派誼如一家,自己遇上了,自然應該出手。但加上一個自己,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何況武當派的道土,那天分明對自己也存有成見……

他想起那天在佟家莊的事,四個武當道土,要強迫自己跟他們同上武當,心頭不禁仍然感到憤慨……

“啊,趙大哥,快瞧,那邊又有人來了!”

琪地站在他邊上,低聲叫著!

趙南珩舉目瞧去,隻見從那條碎石小徑上,果然有一行人緩緩走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麵貌清瘦,長髯飄胸的青飽道人,稍後,是兩個手拄禪杖的灰油老憎,一個藍袍道人,一個手捧長劍的小道童,最後又是四個灰袖僧人!

趙南珩雖然不認識那個長髯老道,但老道身後兩個灰衲老增,自己全都認識,那是少林寺“十”字排行中的十善大師和十行大師。

由此推想,走在前麵的道人,定是武當派身份極高的人。

稍後那個藍袍道人,自己也在佟家莊見過,正是武當首徒玄修道人。

這些人突然在這裏出現,當然全是衝著那個假冒東怪的人而來,原來草坪上圍坐著的五個道士,隻是在監視對方罷了,自己先前,還替他們耽憂。

心中想著,隻見草坪上五個道士,早已站起身子,垂手肅立,口中恭恭敬敬叫道:“師叔!”

趙南珩聽得暗暗“哦”了一聲,原來這長髯道人,還是武當派掌門人一塵道長的師弟!

老道人步入草地,低低的問了幾句,左手微微一擺,身後少林、武當兩派門人,煥然朝後退下了幾步。

前麵隻剩了老道人和十善大師、十行大師、及武當首徒玄修道人四個。

老道人似乎回頭朝十善、十行兩位大師略一商量,就朝玄修道人說了幾句,因相距較遠,同時他們也聲音說得極低,是以聽不真切。

隻見玄修道人躬身領命,朝前走出幾步,麵向精舍,大聲說道:“武當門下直修,奉敝師叔一葦子、少林十善、十行兩位大師之命,請鼠狼湖山商施主一敘!”

琪兒氣道:“這些和尚道上真豈有此理,我爹幾時……”

她話聲未落,驀聽精舍中響起一聲朗朗長笑!

這笑聲清越嘹亮,有若鳳鳴。

趙南珩隻覺相隔雖遠,但對方笑聲,卻依然直貫耳鼓,鏗鏘有物,心中不由一驚。

琪兒早已聞聲變色,驚奇的道:“噫,這聲音真是我爹!”

趙南珩還沒來得及答話,注目瞧去,隻見武當一瓢子和兩位少林高僧麵前,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青衫飄逸的文士!

這人年約四旬,麵貌清瘦,生得修眉風目,氣宇軒昂,遠遠望去,確有幾分和琪兒相似!

這中年文士才一現身,琪兒一手拉著趙南市,急急說道:“真是我爹,趙大哥,我們快去!”

趙南珩聽說他就是第二代東怪商綬,心中不由暗暗驚奇,原來江湖上談虎色變的東怪,還是如此年輕。

他被琪兒猛力一拉,身不由己的往前跨出一步,但急忙穩住腳步,一麵低聲說道:“琪兒,別急,我們先在這裏瞧瞧情形,再下去不遲。”

琪兒點點頭,輕笑道:“是啊,我們先在這裏瞧個熱鬧也好,就憑這幾個臭和尚,臭道士,哪會是我爹的對手?”

東怪商綏負手而立,臉上笑意未混,兩道目光冷冷瞥過當前三人,略微頷首,傲然問道:“你們結伴而來,找商共有何見教?”

他盡管臉含笑容,但語氣冷峭,似有不耐之意!

武當一瓢子連忙打個稽首,陪笑道:“貧道和兩位大師,路過此地,風聞商施主正在揚州作客,特來拜訪,驚擾之處,還乞施主恕罪。”

商綬臉上笑意,逐漸斂去,說道:“‘你們兩個小道士,早就在我門外遠遠窺探,當我不知道嗎?有話清說,商共不喜歡聽浮文俗節,轉彎抹角的廢話。”

趙南珩聽得暗暗好笑,心想,瞧他年齡,和武當幾個藍袍道人相比可能還要小上一兩歲,卻居然叫人家小道士!

琪地依在他身邊,低低的道:“對略,我爹就是這個脾氣,不喜歡人家嚕嗦,這老道士也真是的!”

一瓢子含笑道:“商施主說得極是,貧道和兩位少林大師,拜訪施主,正有一事,要向施主請教!”

商綬負手看天,設加理會。

一瓢子續道:“商施生近日,總已聽到江湖上的傳說?”

商綬問道:“說些什麽?”

一瓢子道:“由敝派保管,但遺失多年的一尊千手如來,已在江湖出現。”

商綬點點頭道:“這個商某也略有耳聞。”

一瓢子又道:“敝派門下常昌壽、孫吉星和八方鏢局一行,全在滋陽附近遇害,相隔末久,少林十戒大師、洪澤湖孫老施主、和形意門燕山雙傑魯氏兄弟,均於一夜之間,在租徠山佟家在外遭火殺害。據說屍體上都留有一個鮮紅掌印,傷在胸背,和商施主獨門絕學‘血影掌’,頗相近似……”

商綬不待他多說,目光一瞥,冷笑道:“於是你們就結伴跟蹤,找商某問罪來了?這是一塵道長的意思,還是百愚上人的意思?”

一瓢子被他問得一呆,但依然陪笑道:“商施主不可誤會,千手如來,為少林、峨嵋、華山、武當四派共有之物,由敝派負責保管,不幸失落多年……”

商綬仰天道:“這是你們武當派無能!”

幾個藍袍道人,聽他辱及武當,不禁臉上為之一變。

一瓢子修為功課,聞言隻是淡淡一笑,續道:“此次貧道奉掌門師兄令諭,查訪此事真相……”

商綬哼道:“這也查到我商某頭上來了?”

十善大師雙掌合十,低誦一聲佛號,道:“阿彌陽佛,商施主怎好如此說法?一瓢道長和貧增師兄弟,原是向商施主虛心求教來的。近日江湖上謠琢紛傳,說什麽答徠山佟家莊那位老莊主就是商施主,千手如來也為施主所得。江湖傳言,固然不足深信,但敞寺十戒師兄等人,全死在‘血影掌’下,容或有人假冒施主之名,才不嫌冒昧,想請施生指點。”

商綬朗朗大笑道:“這倒好,殺人劫寶,統統記到了商某頭上?”說到這裏,突然臉色一沉,目中射出森森寒光,問道:“是誰見來?”

玄修道人上前一步,稽首道:“小道目睹常師弟、孫師弟和一千八方鏢局的人,身中‘血影掌’而死,後來又在佟家在唯到十戒大師等人喪在同樣手法之下。”

這時站在後麵的四個灰衲和尚,有一個挺身上前,合十道:“小僧明性,敝寺十戒大師傅法體,是由小憎運回寺去的,傷在背心,當時確是一隻鮮紅掌印,數日之後,才漸呈紫黑,玄修道兄說得不錯。”

商綏臉上,飛過一絲青氣,點頭道:“你們兩人曾經親眼目睹,自然不會有錯,哈哈,你們見識過‘血影掌’嗎?”

話聲出口,身形一晃,一手一個,抓過兩人右手閃電在兩人大腿上輕輕拍了一下。

左手同時“嗤嗤”兩聲,撕開兩人褲管,露出被他手掌拍過之處,然後雙手一放,冷笑道:“你們自己瞧瞧‘血影掌’的樣子吧!”

他這一動作,當真快得無以複加,連武當一瓢子。少林十善、十行大師三位四大門派的一等高手,眼看他出手傷人,都來不及搶救。

一瓢子因師便玄修道人乃是本門首徒,武當派未來的掌門人,心中一急,很快從小道童手上接過長劍,口中沉喝道:“商施主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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