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三勝道:“這個自然!”他說到這裏,忽然低聲道:“夫人來了!”

賀氏兄弟回頭朝大路看去,果見一團白影疾馳過來。

轉眼工夫,便已馳近,那是一頂白紡小轎,由四個壯健婦人始在肩上,奔走如飛,轎後跟著兩名宮裝少女,身法輕靈,絲毫沒有落後。

卜三勝趨近轎前,躬身道:“屬下參見夫人。”

小轎垂著白紗轎廉,看不清裏麵的人,隻聽婦人聲音問道:“卜啟管可有什麽事嗎?”

卜三勝躬下的身子,並沒有立時直起,接著回道:“屬下在路上巧遇昔年兩位兄弟,隴右雙刀賀氏雙雄,前來投效本幫,叩見夫人。”

賀老大,賀老二立即趨上前去,跟在卜三勝身後,躬身道:“隴右賀氏兄弟,拜見夫人。”

轎中婦人聲音道:“免了。”

聲音冷漠,聽得賀老大暗暗哼道:“這幕容三娘好大的架子!”

隻聽轎中續道:“卜總管引進的人,自然不會有錯,你看著辦就是了。”

卜三勝躬身應是,退到一邊,小轎筆直朝前過去。

卜三勝吩咐手下褐衣漢子,騰出兩騎馬匹,讓賀氏兄弟乘坐,自己也翻身上馬,低聲道:“賢昆仲請上馬,兄弟是隨夫人巡視幾處分堂之後,就可回轉君山去了。”

賀氏兄弟也不再客氣,跨上馬匹,緊隨著卜三勝馬後,朝前馳去。

約行了二十來裏,進入一處山穀,卜三勝低低囑咐兩人在轎後緩行,自己一馬當先,朝穀中馳去。

一會工夫,但見火球高舉,擁出一行人來。

前麵兩人,一個是卜三勝,另一個是身穿褐色長袍的瘦高老者,急步趨到轎前,躬身道:“屬下不知夫人駕到,有失迎遲。”

小轎停了下來,慕容三娘並沒下轎,隻在較中說道:“駱堂主少禮。”

奔雷手駱長慶雖然隻是朱雀旗幫中九宮公堂一名堂主,但他敢情資格甚老,是以隻一躬身,便自直起腰來,嗬嗬笑道:“老爺子也在這裏,夫人請到內堂休息。”

賀老大、賀老二跟在小轎後麵,聽到駱長慶此話,同時一震。

他口中把“老爺子”和“夫人”並稱,而且又有“內堂休息”之言,這“老爺子”分明就是南魔無疑,原來南魔也在這裏!

心念方動,隻聽轎中的慕容三娘驚詫的道:“老爺子山在這裏?他幾時來的?”

駱長慶道:“老爺子早晨才來?住在後山,吩咐囑下,任何人不準驚動,夫人來了,要不要前去通報?”

慕容三娘問道:“他一個人來的?住在後山做什麽?”

駱長慶道:“老爺子還帶著一個人來,隻吩咐屬下不準有人驚擾,旁的屬下不知道了。”

賀氏兄弟聽說南魔帶著一個人同來,心頭更是踏實,不用說,那準是吊服塌鼻青年!

慕容三娘道:“帶來的是什麽人?”

駱長慶道:“好像是老爺子擒來的,什麽人屬下也弄不清楚。”

慕容三娘輕歎了口氣道:“老爺子就是這個脾氣,晤,不用通報啦,我也要休息了。”

話聲才落,四個健婦抬起轎子,直向一座高大莊院中進去。

許多褐衣漢子,早已列成兩排,一齊躬身下拜,直等小轎過去,才行站起。

卜三勝朝賀氏兄弟把招手道:“兩位賀兄,快來見過駱堂主。”一麵又朝駱長慶道:

“這是兄弟昔年至友,隴有雙刀賀氏昆仲,新近參加本幫,今後還望駱老大多多照拂。”

賀氏兄弟慌忙跳下馬背,一齊抱拳施禮,駱長慶連稱“久仰”,把三人讓入莊去。

賀氏兄弟沾著和卜三勝是多年老友的關係,居然一起進入客廳,莊丁們送上香茗,接著又擺上酒菜。

席間,駱長慶、卜三股隻是談論著幫中事務,賀氏兄弟坐在一旁,除了喝酒吃菜,一句話也插不上去。

他們希望從兩人口中聽到些有關南魔到九宮山來的事,但駱長慶沒有再提起老爺子,卜三勝也沒有再問老爺子的事。

酒後,卜三勝田駱長慶招待到廂房安息,賀氏兄弟卻由任丁領到前院客舍休息,因為他們兩人已經是總堂領隊身份,各人占住了一間。

賀老大心中有事,哪裏睡得著覺?

時間快接近二更,他幾次要待到後山去踩踩虛實,總覺身在龍潭,太過冒險。但舍了今晚,夫人可能明日一早就要回總堂去,自己兄弟勢必跟著同行,豈不坐失良機?看來如要救人,就非在今晚不可!

他悄悄起身,掩出房門、但又不敢去招呼兄弟。

躊躇了一下,覺得第一步必須先弄清楚吊眼塌界青年被囚在哪裏?這一行動,還是自己一個人去,較有把握,等到救人之時,再知會他不遲。

主意打定,裝作睡不著覺,出來走走的,緩緩跨出院落。

他是怕院子四周,站著暗樁,是以故意仰天呼了幾口清氣,等看清四周無人,立即身形一弓,飛上圍牆,掠出在外。

九宮分堂,屋宇極廣,在院後麵,果然有一座小山,他趁著朦朦月色,躲躲閃閃的朝莊後小山奔去!

這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高低盤曲,他躡足前行,目光不住的向左右打量,約奠定了盞茶光景,發現小山左側,好像是一個狹穀入口,前麵裝有木柵!

賀老大在江湖上混久了,這一發現木柵,心知快到地頭,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直接奔去。

襲著樹身掩護,回頭朝右首看去,這一看,他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小山右首是一片山坡下的空地,占地不廣,此時空地上,正有兩個人站在那裏?

雖然相隔較遠又時在黑夜,看不清麵貌。

但遠遠望去,那個身材高大的人影,赫然正是南魔南世侯!另一個人影極似吊眼塌鼻青年!

差幸自己行動謹慎,如果看到木柵,直向穀口涼去,當場就得被南魔發現!

賀老大為人機警,目光一瞥,立時身形一縮,伏到地上。心頭卻暗暗奇怪,南魔即把吊眼塌鼻青年擒來,何以要在這個時候,在這裏談話?

隻聽南魔的聲音,哈哈笑道:“老侄台,你再仔細想想,你叫什麽名字?”

吊眼塌鼻青年還是渾渾噩噩的道:“巫天賜。”

南魔以溫和的聲音說道:“老夫已從巫婆子手裏,把你救出來了,你是受了巫婆子的迷心術,你並不是巫天賜,老侄台,你慢慢的想,心思集中,攝心歸竅,靈台空明……”

賀老大聽得迷惑了,他稱呼他“老侄台”,他說從巫婆子手裏,把他救出來了!好像他是南魔的故人之子?南魔在這更深人靜之處,是在幫助他恢複靈智!

那麽發衣老人何以要在臨終之時,托付自己兄弟,前來救他?

吊眼塌界青年仰臉問道:“你是誰?你是誰呢?”

南魔仍然溫和的道:“老侄台,老夫是你父親的朋友,你叮曾想得起你父親嗎?”

賀老大籲下口氣,暗想:果然不錯,南魔果然是他父親的朋友,那麽自己兄弟兩人冒險前來,算是多此一舉!

吊眼塌鼻青年道:“父親,我父親是誰?你是我父親的朋友?你……你……你是誰?”

南魔又道:“你再想想,你不是到了終南山去了?”

“終南山……是啊……我去了終南山……”吊眼塌鼻青年突然喜道:“你……你是天地一卜老哥哥?”

他好像記起了什麽,又好像十分混亂。

南魔身軀微微一震,目光炯炯盯著吊眼塌鼻青年,和聲迫:“”你不是見到了你多?他住在日佳岩?不是還教了你‘龍飛九淵’?”

吊眼塌鼻青年仰臉思索,口中說道:“日佳岩,龍飛龍淵,他是穿白衣的……”

南魔藹然點頭,笑道:“正是,正是,中飛龍趙啟潛,他不是還給了你一塊玉墜。”

賀老大聽得頭皮發炸,天哪,吊眼塌鼻青年會是中飛龍的兒子!

吊眼場鼻青年突然睜大眼睛叫道:“啊!飛龍玉墜,有人騙走了飛龍玉墜,你說是誰騙去的?卜快告訴我?”

南魔欣喜的道:“老侄台,別性急,飛龍玉墜被人騙去了,沒關係,你不是已經學會了‘龍飛九淵’?老夫自然會幫你去找。”

吊眼塌界青年茫然道:“找什麽?”

他敢情入迷甚深,說話時語無論次,既以想起一些,但又隨著忘去。

南魔溫言安慰道:“你暫時且不去想它,倒是‘龍飛九淵’乃是你祖父不傳之秘,你學會了就應該多多練習,不可荒疏,來,你練給老夫瞧瞧,是否還想得起來?”

賀老大總究江湖經驗豐富,聽到這裏,不禁恍然大悟!

南魔把他擒來,原來並沒安著什麽好心,隻為了覬覦他的“龍飛龍淵”身法,想到這裏。

隻見吊眼塌鼻青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要我練習什麽?”

南魔依然溫聲道:“你會的,你前幾天不是使過了?‘龍飛九淵’就是在空中回翔的身法,共有九折,你怎會忘了?”

吊眼塌界青年茫然道:“沒有,我沒有使過,你幾時看我使過?”

南魔道:“老侄台,老夫就是怕你把絕世武功荒疏了,來,我幫你飛起來,你就會想到的。”他說到這裏,右手倏伸,一把抓起吊眼塌鼻青年身子,就朝空中丟去,口中唱道:

“快施展吧!”

吊眼塌鼻青年被他一下丟起三大來高,他心誌受迷極深,渾渾噩噩的被人丟起,竟然連一點身法也設施展,依然渾渾噩噩的從高空垂直跌了下來!

這一下,瞧得賀老大大吃一驚,暗暗叫了一聲“要糟”。

哪知就在這眨眼之間,南魔身形一動,當真快如飄風,早已一把接住,右手抬處,又把他朝外丟去,沉聲道:“還不快提氣,橫飛……”

吊眼塌鼻青年第二次被南魔丟起,身於朝前飛去,才到半途,隻見他身形一側,突然倒飛回來,落到南魔麵前。

“哈哈,老侄台,你終於想起來了!”

黑夜之中,南魔兩道眼神,忽地紫光棱棱,瞧著吊服塌鼻青年,和顏悅色的道:“一點不錯,隻是你還不夠熟練,快再練一次!”

話聲未落,右手迅速抓起他身子,抖手朝上丟起。

這一下,差不多丟起足足四大來高,吊眼塌鼻青年身在要落未落之際,忽然雙肩一劃,身子橫飛而出,一個轉折,朝地上落去!

“對了,對了,就是如此!”

南魔喜得高聲大喊,不容他身子落地,人已隨身趕到,右手抱袖揮處,一股無形力道,托往吊眼塌鼻青年下落之勢,依然向半空拋起。

吊眼塌鼻青年一直沒有說話,身子才一丟起,又是一個轉折,橫空飛迎,但南魔卻始終不讓他落到地上,在他要落未落之際,就揚手揮出袍袖,重又把他丟起。

這一起一落,越來越快。

吊眼塌鼻青年的一個身子,隻是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打轉,南魔的身形也跟在他下麵,不住的揚手揮袖。

兩條人影滿場遊走,賀老大夥在地上,仰頭觀看,連氣都不敢稍透。漸漸,隻覺眼花繚亂,哪裏還想得清人影?隻有兩人衣袂飄風之聲,颯颯不絕!

心中暗暗驚歎,像這般身法,自己闖了半輩子江湖,平日幾乎連想也想不到它!

這樣約莫過了頓飯時光,隻聽南魔哈哈一笑,停住身形。

吊眼塌鼻青年也同時落到地上,不住的喘息。

南魔拍著他肩膀,溫言笑道:“如何?你終於慢慢想起來了,隻是變化不多,但這項慢慢的來,老連台,今晚該休息了,咱門到屋子裏去!”

吊眼塌鼻青年突然環目四顧,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好像來過……”

南魔不待他說完,倏然一指,點在他睡穴之上,挾起身子騰空而去!

賀老大在樹根下伏了半天,雙腳感到微微發麻,趕緊擦擦眼睛,凝目瞧去,但南魔的身形,宛如一頭灰鶴,隻在黝黑的山林間閃了一閃,便自去得無形無蹤!

賀老大籲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子,正待回轉。

隻聽身後有人低聲喝道:“什麽人?”

賀老大猛吃一驚,急忙轉身瞧去,隻見身後不遠,站著一個身穿宮裝的少女,兩道眼神盯著自己直瞧,賀老大定了定神,認出這宮裝少女正是跟在夫人較後的兩個傳婢之一,連忙抱拳道:“姑娘請了,在下是……”

它裝少女不待他說完,眨眨眼睛,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卜總管的朋友,新任本幫領隊……你偷偷的躲在這裏,想幹什麽?”

賀老大心頭暗暗震驚,自己行藏已被她瞧破,但臉上卻絲毫不露,雙手不住連拱,陪笑道:“在下睡不著覺,出來走走,發現有人挾著一個人朝這邊跑來,在下才追蹤下來。”

那宮裝少女撇撇嘴道:“鬼才相信,你門分明是為那青年人來的,要是給老爺子知道了,你們就有十條命,都保不注……”

賀老大心頭突然起了殺機,冷笑道:“沒關係,在下可以殺人滅口。”

宮裝少女奇道:“你要殺誰?”

賀老大目光緊緊盯著她,笑道:“你!”

突然一個箭步,竄到它裝少女麵前,左手一棵,五指如鉤,疾扣她右臂。

宮裝少女想不到他會突起發難,一時驟不及防,幾乎被賀老大一把扣住,趕忙一吸氣,向後退開了三步!

賀老大見對方躲開自己的擒拿手,右手迅速取下被風力,一招“荊山采玉”斜削過去。

宮裝少女往左一閃,低聲喝道:“快住手,我有話問你。”

賀老大冷笑一聲,說道:“不用多費唇舌了。”

手中披風刀一緊,刷刷兩刀,直劈過去。

宮裝少女並沒有抽劍還擊,隻是匆匆往後躍退!

哪知她身形才動,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嘿道:“你別想逃了,賀二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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