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眼塌鼻青年目光落到小木盒上,突然一把奪過,大聲道:“這是我的東西!”一麵把薑黃色藥丸,在掌心搓了援,就朝麵上塗去。

賀老大見他動作熟練,心中暗暗奇怪。

吊眼塌鼻青年在這瞬息工夫,果然變成一個臉色薑黃的漢子,雖然臉型輪廓未改,但已經和先前判若兩人!

他把小木盒一下塞入懷中,望著兩人,茫然道:“我要到哪裏去?”

賀老大道:“小兄弟怎忘了,咱們陪你找天地一卜去?”

吊眼塌鼻青年忽然之間好似想起什麽來了,搖搖頭道:“我不要找他,我要找西妖去!”

賀氏兄弟聽得暗暗吃驚,他們根本不知吊眼塌鼻青年的詳細身世,僅從南魔口中,聽出他好像是中飛龍的兒子,如今他又說要找西妖去!

從那位業已死去的青衫老人家,以至天地一卜、南魔、中飛龍、西妖,莫不是當代武林中的頂尖人物,這位青年人好像和他們都有關連。

賀老大為人機智,急忙點頭道:“咱們既然答應和你作伴,你要上哪裏去,咱們自然和你同去……”

賀老二道:“老大,咱們不是……”

賀老大朝老二使了個眼色,續道:“小兄弟,天快亮了,咱們就上路吧!”

吊眼塌鼻青年沒有作聲,默默地隨著兩人,朝山外奔去!

天地一卜既然把吊眼塌鼻青年托付了隴右雙刀,要他們帶他到武林黑石溪去,其中必有緣故。

三人一路朝西,走了兩天。

第三天中午時分,到了一個叫羊樓司的鎮集,正好路旁鬆棚下挑著酒招,那是專做行路客商生意的酒食店。

三人剛在棚下坐下,突聽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兩匹快馬,急馳而來。

馬上兩個大漢,都佩帶著兵刃,經過擁前,有意無意的朝三人望了一眼,匆匆馳去。

賀老大臉色微微一變,賀老二也似有所覺,瞧著兩匹快馬後影,低聲問道:“是朱雀旗幫的人嗎?”

賀老大沒有作聲,隻是凝重的點點頭。

夥計端來酒飯,三人匆匆吃畢,會過板賬,走出小鎮。

賀老大四顧無人,才低聲道:“老二……”

賀老二急忙伸手摸摸刀柄,回頭道:“什麽事?”

賀老大道:“看方才的情形,咱們行蹤已經敗露,此去武陵山,正是朱雀旗幫勢力範圍之內,無異是自投羅網。”

賀老二道:“你是說,咱們不去的好?”

賀老大道:“誰說不去,依我想來,為了安全起見,咱們應該……”

話聲未落,隻見前麵路上,又有一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迎麵奔來!

倏忽之間,已到近前,那快馬跑得滿身大汗,從三人身邊馳過。

賀老大留神察看,馬上是個濃眉粗眼的瘦小個子,騎術極精,迭身而過之時,目光似乎隻朝吊眼塌鼻青年打量了一眼,對自己兩人,卻瞧也不瞧!

賀老二道:“這人也是?”

賀老大在江湖闖久了,自然看得出,此人也是衝著吊眼塌鼻青年來的。但心中奇怪,朱雀旗幫手下,一律都穿揭衣,此人一身墨綠長衫,似乎不像,一麵隻是微微點頭。

賀老二又道:“老大,你方才還沒說完,為了安全起見,咱們應該怎樣?”

賀老大“哦”了一聲,回頭向四周一瞧,才道:“我想為了掩蔽行藏,這時候最好找個地方休息,等天黑了再上路。”

賀老二一拍巴掌,笑道:“這個主意不錯,那兩個狗娘養的,騎著馬趕在前麵,就讓他們在前麵等去。哦,老大,咱們就在這小鎮上找個人家落腳。”

賀老大搖搖頭小聲道:“不,咱們到茶庵嶺去。”

賀老二奇道:“茶庵嶺在北首,咱們不是越走越遠了?”

(按他們由幕旱山沿黃荊嶺、塘頭坑、清山口,到羊樓司,已入湖南境界,原是一路西行,茶庵嶺在湖北境內,正當羊樓司北麵,相距數十裏,是不應該經過的地方。)

賀老大道:“你別多問!”

吊眼塌鼻青年心神迷失,反正你們往哪裏走,他也跟著往哪裏走,連問也沒問一句。

三人立即展開腳程,朝北急奔。

這一路,果然沒再發現有馬匹追來,木牌時光,便已趕到茶庵嶺下,竹林掩映,有著十數家人家,自成村落。

賀老大遊目四顧,道:“如我記憶不錯,咱們隻須繞過右邊山腳,那裏有一座破廟,可以想腳。”

說著,當先朝有奔去,這一帶,山勢雖然不高,但峰巒重疊,起伏綿連,他們轉過山腳,遠遠望去,果然瞧到山坳間,有一座小廟。

三人加緊腳步,還沒奔近,忽聽一陣鴿羽撲撲之聲,從樹林間飛起。

賀老大抬頭瞧去,隻見兩隻灰白健鴿,恰好打三人頭頂掠過,不禁臉色一變,輕歎道:

“咱們迂回奔波,還是擺脫不了追蹤之人的耳目!”

賀老二奇道:“老大,你說什麽?”

賀老大道:“你方才沒瞧見那兩隻鴿子?那是搜索咱們來的!”

賀老二聽得一呆,頓腳道:“你怎不早說?早知道,幹脆把它們打下來,生烤活剝,填進五藏廟,要搜索,到老子肚子裏搜索去!”

賀老大沒有作聲,一口氣跑到廟前,兩扇廟門並沒有關,隨手推門而入。

但見一個三四大方圓的天井,長滿了沒脛青草。迎麵大殿上,一具高大神龕中,塑著一個王者神像,年代久遠,已呈剝落,但大致還算完好。

賀老大略一打量,發現這座高大神龕上麵,懸掛著許多神幡,由承塵垂直而下,正好把神龕上麵遮住,如果躲到神龕上去,別人決難發現。

他心中轉動之際,賀老二和吊眼塌鼻青年已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賀老二取下被風刀,用藍布拭抹著刀鋒。

賀老大因兩人這一陣奔波,趕了幾十裏路,就讓他們想息,隻好默不作聲,但心中卻一直想著那兩個褐衣漢子,和兩頭健鴿之事。

萬一朱雀旗幫真的追蹤趕來,吊眼塌鼻青年武功雖高,卻是迷失心神的人,對方追蹤的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要把他擄回去,自己總不能讓他去冒險,但憑自己兄弟兩人,又實在想不出拒敵之策。

他在無聊之中,也不由自主的取下披風刀,隨手拭抹著,但目光卻不時瞧山門外瞧去。

因為這座廟宇,建在山坳之中,山下如果有人趕來,坐在階前,居高臨下,可以看出老遠!

賀老二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老大,你不是說那兩隻鴿子,是追蹤咱們的人放出來的,怎麽還沒有人追來?”

賀老大道:“也許……”

話聲未落,耳際間,又響起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從殿上空飛過!

賀老二猛地一個虎跳,躍將起來,從地上撿了兩顆石子,縱目瞧去,果然瞧到兩隻灰鴿衝天飛起,大喝一聲,抖手打去!

但兩隻鴿子早已飛出甚遠,哪想打得到它們?不禁怒泛眉梢,罵道:“狗娘養的,再來,老子非把你們打下來不可!”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在賀老大抬頭望去之際,瞥見山下已有兩點黑影,疾奔而來。

這兩人一路施展輕功,來得極快,眨眼已抵山腳。

賀老大早已看好了藏身之所,急忙低聲喝道:“老二,咱們快躲到神龕上去!”

賀老二哂道:“一共隻有兩個點子,咱們把他收拾了就是,怕他做什麽?”

賀老大道:“不,說不定他們後麵還有人來,你別忘了這是朱雀旗幫勢力範圍之內,咱們能躲則躲,最好避免和他們動手。”一麵朝吊眼塌鼻青年道:“小兄弟,來,咱們快到神龕上去。”

說完,縱身躍起,一下登上神龕,吊眼塌鼻青年心誌迷失,遇事沒有主張,果然跟著賀老大上去。

賀老二心頭縱然不服,但老大說出來的話,他從來不敢違拗,相繼躍上,三人堪堪躲入神龕後,藏好身子。

兩條人影也已到了山門外麵,朝廟中走來。

賀老大偷偷的朝下看去,來的竟是兩個身材瘦小的黑衣漢子,臉色黝黑,年紀似是甚輕。

隻聽前麵一個邊走邊道:“咱們香主既然在羊樓司瞧到過點子,怎會跑到這裏來的?”

後麵一個道:“說不定他們認出香主,才回頭朝這裏逃。”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竟然甚是清脆。

賀老大久走江湖之人,閱曆甚是豐富,登時想到他們身形瘦小,從走路的姿態看去,分明是女子改扮的。

先前一個道:“香蘭不是說點子是個白癡嗎?另外拐帶地的兩個人,武功也不見得高明,可能是朱雀旗幫的手下。”

後麵一個又道:“真是怪事,為了一個白癡,還要勞動兩位教主親自趕來,不知這人到底是誰?”

先前一個道:“誰知道?聽香蘭的口氣,這是老令公要的人,說不定,老令公還會親自趕來呢!”

賀老大聽得大奇,因為這兩人竟然不是朱雀旗幫的人,他們口中的老令公和兩位教主,不知是何來路?

心中想著,後麵一個又道:“這裏就是隻有一座大殿,哪裏有什麽人?”

先前那個道:“咱們等香主來了再說。”

說話之間,兩人已在方才自己坐過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隻聽山下響起一陣鈴鸞之聲,遙遙傳來,兩人慌忙站起身子,迎了出去。一會功夫,馬匹已在門前停住,從馬上跳下一個身穿墨綠長衫的瘦小漢子。

這人年約二十五六,紫膛臉,濃眉粗眼,賀老大一眼瞧出正是羊樓司見過的人!

賀老二湊過頭來,正想說話。

賀老大連忙搖搖手,禁止他出聲。

這時先前兩人,一齊躬身下去,說道:“屬下參見香主。”

那人踏著枯葉碎草從山門進來,沉聲道:“你們可曾發現點子蹤影?”

此人雖在沉聲說話,但聽來後音依然略帶尖細。

賀老大心中一動,暗想,原來也是個女的!

兩個黑衣人跟在他身後,恭敬回道:“沒有。”

那綠衣人目光朝四周一瞥,又道:“方才臨湘方麵傳來的消息,朱雀旗幫派出高手,趕來接應,從這一點推想,那點子極可能已落到他們手上,好在兩位教主已兼程趕來,咱們就在屋裏等候也好。”

兩個黑衣人坐下,一個趁機問道:“香主,咱們為什麽要追截一個白癡。”

另一個道:“是啊?香主知道這點子到底是什麽人?”

綠衣人在兩人麵前,似乎並沒有端出香主的身份來,隻是搖搖頭,輕笑道:“你們就是喜歡多問,這件事,連我也弄不清楚。”說到這裏,突然冷嘿一聲,修地站起身子,道:

“真還來得好快。”

原來他在說話這時,發現山下小徑上,疾奔來三點黑影!

光從三人浮掠如矢的身法看去,武功高得出奇,轉眼間已抵廟前!

賀老大凝目向外瞧去,隻見這三個人是兩前一後,前麵兩人:左邊一個身高八尺,生得又瘦又長,穿著一件青網長衫,望去有如竹竿一般!

右麵一個身穿一襲灰色長衫,頭戴文士巾,白中透黃的瘦削臉,冷冷的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一絲表情,天生一付自中無人的神氣。

兩人身後跟著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正是朱雀旗總堂總管卜三勝!

賀老二緊張的湊過頭來,低聲道:“卜大哥來了,怎麽辦?”

賀老大道:“不要緊,咱們不出聲就是了。”

綠衣人眼看三人跨進山門,一手按著劍柄,卓然站立階前,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他的身後,正好擋住來人進入大殿之路。

那瘦高個子,和灰衣文士,緩步走到綠衣人身前,相距六尺來遠,便自停下。

瘦高個子細眼縫中閃過一絲精芒,漫不經意的瞥了綠衣人一眼,好像朝身後的卜三勝問道:“這人是誰?”

卜三勝連忙躬身道:“屬下去問問他。”腳下跨前一步,目光抬處,沉聲問道:“朋友是什麽人?”

綠衣人仰臉道:“你這話是在問誰?”

卜三勝嘿然怒笑道:“自然是問你了。”

綠衣人依然昂首向天,冷冷的道:“要問我是什麽人,你們先該說說是什麽人?”

卜三股濃眉剔動,雙目中殺機隱閃,顯然心中甚是激怒,但他因有兩位幫主在場,不便發作,強按怒氣,沉嘿一聲道:“朋友一定要問,聽完了,不怕送命嗎?”

綠衣人微哂道:“在下還不怕死,你但說無妨。”

卜三勝道:“你大概聽到過朱雀旗幫吧?”

綠衣人毫不在意,冷冷的道:“聽到過。”

卜三勝瞧他聽到朱雀旗幫,依然鎮定如恒,心中也不禁暗暗奇怪,這小子又是什麽路數?一麵指指後麵兩人,道:“你聽到過就好,這兩位是本幫四幫主和七幫主,兄弟是總堂總管卜三勝……”

賀老大暗哦一聲,這兩人是南天七宿中的老四翻天印單光鬥,老七冷麵秀士秦紫貴!

綠衣人也漫不經意的瞧了一眼,說道:“你們兩位幫生難道沒有姓名?”

冷麵秀士秦紫貴接口道:“單光鬥、秦紫貴,朋友你呢?”

綠衣人也冷聲道:“任宗秀。”

“任宗秀”這三個字,名不見經傳,賀老大暗自驚奇,這人聽了翻天印,冷麵秀士的威名,還敢如此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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