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找到了解決辦法，在城市外的金屬夾層間置入電網，貼了警告牌，不允許地下世界的居民觸摸靠近。”
外來生物挖掘碰到電網時，就會一定程度上起到防禦作用。
說到這，潘煜頓了頓。
唐念看著他的神色，問，“可是，起不到效果對嗎？”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用，一開始是有用的。”潘煜回過頭，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可是後來，它們進化了。”
進化速度太快，不再害怕他們布下的電網。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唐念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人類停滯不前，危險的生物又進化速度太快，遲早有一天人類會因這種不平等的進化速度，徹底滅亡。
忽然間，唐念便產生好奇，“你們那個基因溶液，應該沒有那麽高的進化概率吧？”
潘煜看過來。
唐念說，“金雨說她通過了基因篩查，進化概率有60%，可事實上好像不是這樣，你剛剛也說了，現在從病原體體內提取出的溶液價值越來越低，所以，實際進化概率有多少？”
“百分之十。”他沒選擇隱瞞，“實際可能更低。”
唐念一愣，被這個數字驚到。
“新的溶液進化出的異能都十分弱小，幾乎沒用。”
潘煜說，“病原體是現在唯一的希望，如果它能恢複到十年前‘奇點’時期的活性，那麽人類進化的概率就是大幅提升。”
唐念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變異生物進化速度過快，如果人類能獲得更快的進化速度，似乎就可以戰勝它們。
乍一聽，他口中的邏輯似乎說得通。
但這個出發點就是錯的。
進化一說，一開始就有問題。
如果當初這個世界不執著於進化，進行活人實驗，世界好像也不會變成這樣吧？
他們現在最該做的不是製造出讓這個世界回歸正常的疫苗嗎？
潘煜帶著她繼續閑逛，不知不覺來到外圍，地下世界仍在向外開采擴張，洞穴一層一層打上用於穩固的鋼結構。
很快，唐念看到了一些巨大的、醜陋腫脹的變異生命。
它們關在大型生存艙裏，擁擠不堪，像被人轟入羊圈的羔羊。
穿著製服的人在給它們投喂食物，同時還有雇傭兵站在一旁監督它們，不許爭搶，拿著激光武器鞭打它們。
唐念嚇了一跳，問，“這些生物是什麽？”
“它們啊。”潘煜聲音平淡，“為了開采地下空間，圈養出來的人形機器。”
語氣中混雜的輕蔑讓唐念感到不舒服。
人形？
“它們是人類？”
“是人。”
潘煜輕描淡寫地說，“它們已經沒有什麽智商了，肉體天賦開發的弊端是大腦萎縮，可同時，這些東西也很好控製，隻要給它們食物，它們就願意賣命。”
唐念愣住。
遠處壯碩如小山的生物蜷縮著，仰頭張著嘴等待研究員從頭頂澆灌食物，像動物一樣擠在一起，爭搶著，毫無尊嚴可言。
由於身形巨大，擁擠帶來地震般的感覺，這又引發了雇傭兵的怒氣，揚起手中的武器鞭打它們，大聲怒斥。
“後退！”
語氣嫌棄得快要漫出來。
“惡心的東西！不要在生存艙裏排泄！”
“臭死了！”
雇傭兵狠戾地鞭打，變異生物們疼痛躲避，一個擠著一個，卻仍在張嘴等待投喂，生怕錯過絲毫食物。
巨大的體格在生存艙中無法翻身，看著都窒息。
“隻要把控基因密碼，稍微加以改動，就可以把它們變成這種臃腫醜陋的樣子……”
潘煜看得入神，唇角甚至微微帶笑。
說出來的話令唐念後背發涼。
“原本沒用的廢人，就變成了趁手的工具。”
實驗員是它們的造物主，他們可以隨便隨意踐踏人類的基因。
喂食結束，幾個研究員收了鞭子，將那些變異人類趕回隧道裏幹活。
潘煜收回視線，指著不遠處開拓地基的醜陋怪物說，
“它們並不是感染失敗的病毒傳播體，不具備傳染性，它們隻是工具，就像那些異能者一樣。肉體過度發達帶來的弊端就是大腦過分簡單，所以它們也隻能淪落到下等工具。”
“這種……”唐念咽進嘴裏不太美好的詞匯，努力找出給予那些巨大生物足夠尊重的詞匯，“變異者，和金雨注射的那種溶液，一樣嗎？”
“都是從病原體身上提取出來的，但是比例不同，這些溶液隻能肉體改造，進化不出特殊能力。”
他帶著唐念走回電梯的方向，“金雨注射的那種是等級比較高的，但是她太心急了，注射過量。”
潘煜看向唐念的眼神忽然柔軟下來，
“我不會給你注射那種東西的。”
“什麽？”唐念眼皮突兀的一跳。
不明白他為什麽說著個。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種醜陋的大塊頭，但你要明白，”他意有所指，“人不那麽聰明，在這個世界才會活得更輕鬆一點。”
說完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他又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問唐念，“還有哪裏想逛一逛的嗎？”
唐念問，“上麵呢？最上麵。”
“上麵？上麵是另一個世界。去上麵的世界需要權限……”他問，“想去看一眼嗎？”
“你有權限？”
潘煜笑了，“我當然有。”
科學家是唯一能夠拯救這群地下幸存者的存在，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研究員能將他們救出深淵。
所以研究員的待遇一直都很好。
潘煜在負三樓還有一個實驗室。
他的地位特殊。
潘煜是當年參與過“奇點”計劃，還活著的為數不多的實驗學者。
他知道最初意外泄露的病原數據，也清楚這種病毒並不是藥石無醫，隻是當年病毒變異爆發的太快，在分院配出抗體之前就已經將城市毀壞。
“奇點”項目的研究所是最初的爆發地，所有數據連同預的抗體疫苗一起摧毀，當年參與這項研究的人幾乎全部死去，因此即便後來掌握抗體和病原數據的，也隻都成了極少部分活在頂端的人。
沒救了？才不是沒救了。
隻是掌握了權力和資源的那些人，都不願研發疫苗而已。
那些人並不在意下麵人的死活，他們隻想進化。
進化失敗的那些人讓這個世界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這種危機恰巧給他們製造了一個絕對混亂的環境，而人類社會隻有在混亂和野蠻的環境中才能退回可以稱王道帝的封建狀態。
所以他們並不在意這些混亂，相反，他們希望世界變得更混亂。
那些無能的人類像羔羊一般被他們豢養，被他們支配，而他們活在上層建築中，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揮霍不完的財富和資源。有美酒，有奴隸，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有足夠迷惑人心的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