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信箋的第一頁上,赫然印著三個黑乎乎的手掌印。其中兩個略小一些,另一個略大一些,且顏色相比另外兩個要淡一些,看上去似乎那隻手的主人不怎麽甘願。

青桐看了那三個手印半晌,心中一動,好像明白過來,忙將一旁還在抻著腦袋準備繼續旁觀的綠意給趕了出去。關上房門,急不可耐的看起了第二頁。

“Honey!”

信的開頭稱呼,赫然映入眼簾。她仿佛能夠看到綠苑和鈴鐺一臉賤賤的笑容,親切的喊著自己親愛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繼續往下看。

“你個死沒良心的!都走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道給家裏寫封信,這是要擔心死我們還是要怎樣!你知不知道當初老娘替你留守大本營,差點沒讓沈婧那個神經病給按在水裏淹死!先說好啊,我要精神損失費!不過看在我們兩人都很熟的份上,我給你個親情價,打八五折!我好吧?”

青桐咬著唇嗬嗬笑了起來,看來這肯定是綠苑寫的了。看她寫的這一手*字吧,都說字如其人,看來古人誠不欺我。

“不過話說回來啊,沈婧真的是個女人嘛?!她怎麽可以那麽野蠻那麽不講理!沈婧沈婧,諧音就是神經啊!靠!我才發現,她老爹沈精忠真會起名字!倆孩子,一個叫腎炎,一個叫神經!青桐啊,你都不知道哇,那個神經是怎麽對我的!真是一段辛酸的血淚史啊!我真的從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除了齊繡繡之外,還有比鈴鐺更恐怖的女人……”後麵的話就這麽突兀的終止了,用了一道斜而長的墨跡所代替,墨痕一直劃過了大半個信紙,看樣子是被什麽人從旁邊拽了一下導致毛筆斜了。

青桐好奇的翻到第二頁,內容已經變成了“咳咳,青桐,說正經的……”。她捂著嘴巴哈哈笑了起來,看來那是鈴鐺的傑作了,也不知道綠苑有沒有挨打。低頭繼續往下看……

“……說正經的,自從那天你跟著沈琰兩兄妹離開九龍城後,路上有沒有發生別的事情吧?雖然我知道沈琰一直都是愛你的,也舍不得傷害你,但沈婧卻是個例外的存在,你在平南王府萬事要小心……”瞧瞧,人和人的差別怎麽這麽大。“……你走後不久,蕭湛就來了。他說他要去找你,現在你們應該在一起吧?有他在,我多多少少會放心很多。蕭湛雖然人小,但人很可靠,如果你在王府裏待得不開心,就讓他帶你回來吧。反正以他的武功,要做到這一點很容易。隻是你們兩個別在吵架了,出門在外,兩人在一起多多照應一些。你就當蕭湛是屬狗的,捋著毛來就好。”

“你走後的第二天,解淵曾經來過。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可我知道他是想來打聽你的事。看他表麵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我看得出來,他有些失魂落魄的。青桐,我好像能夠明白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可我不會瞎猜,我想等你願意告訴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說說我們現在的境況吧。倩兒你應該還記得吧?她搬回來跟我們住一起了。為了方便,讓她暫時睡得你的房間。小花近期正在找人擴展院子的規模。計劃當中,應該會修建成二層小樓。我和綠苑想要在裏麵加一些歐式風格的元素,可惜被小花說成不倫不類,給否決了。值得慶幸的是,每個人都有了單獨的房間,還有了一個完整的廚房。不過隻有茅廁,咳咳,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你多多諒解吧。”

“我們這邊很好,沒什麽事情,拓羽似乎也安靜下來了,你也不用牽掛我們,自己在上京照顧好自己。沒有我們陪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多張一個心眼兒。別跟我說什麽你心眼兒很多很成熟之類的屁話,你有幾斤幾兩所有人都知道。萬事跟蕭湛多商量,別一個人逞強。早點回家。哦對了,我最後說一句,燕雲帆也曾經來找過你,這孩子要老實多了,雖然一直遮遮掩掩的,但沒成功,十句裏麵有九句半離不開你。這孩子真心是個好男人,你考慮考慮吧?”後麵加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青桐有些無語,這怎麽又扯到燕雲帆身上了?鈴鐺本質上與綠苑還是沒分別的,一樣的不靠譜。不過她信中提到的解淵……唉,算了,青桐搖了搖頭,她真的不願意再提。將信紙揭了過去,繼續往下看。

信的第三頁,變成了瘦成秀雅的字體,熟悉的字跡當中,透著一個人清雅絕倫的身影,

“青桐,我想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五弟肯定已經找到你了吧?你放心,大哥並沒有為難我,隻是對於你被帶走的事情,我心有愧疚。對此事,我也隻能對你說抱歉了。不過這幾天,我仔細的想過,這件事說不定是你和五弟的契機。如果不出我的所料,平南王沈精忠恐怕已時日不多。到時你可以趁亂,讓五弟帶你離開。南疆醫術神秘,或許有解毒之法。你大可放棄一切顧慮與五弟前往南疆,從今往後,便自由自在過你想過的日子就好。”

“我知你擔心我與鈴鐺、綠苑的安全,你放心,大哥不會對我怎麽樣。至於鈴鐺和綠苑,等時機成熟之後,我會送他們離開九龍城。既然有機會自由飛翔,就不要再將自己困於牢籠之中。機會難得,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另,五弟也許會發病,他走時匆忙,配的藥也沒有帶在身上。你早早準備好大量的冷水,以備不時之需。昨日我夜觀天象,南疆狂醫雲輕狂似乎會在上京一帶,尋到他,對你和五弟都有幫助。”

之後幾頁信紙,零零散散的說了一些廢話,大都是鈴鐺和綠苑兩人的胡說八道,什麽“古代要有電腦多好,視頻多方便”,什麽“在不濟有電話也行啊,BB機我也不嫌棄”等等,這不是廢話嗎,什麽叫古代?就是一切東西都是古老的,連電都沒有,哪來的電話啊。

青桐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感動莫名,看完信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呆滯了。默默地想著小花說的話,眼睛漸漸濕潤起來。

小花永遠都是這樣,想他人之所想,解他人之所困。他知道自己想要趁機脫離陰謀圈的心思,他了解自己之所以不離開的顧慮,他將所有的事情都想周全了,唯一不懂得,就是先考慮他自己的安全。張易之會不會拿他怎麽樣,誰也說不準,畢竟張易之那個瘋子為了自己的陰謀,或許什麽弑兄弑弟這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也做得出來也說不定。她不能拿自己一個人的自由去賭另一個人的性命。更何況,小花對於她來說根本不是”另一個人”那麽簡單,他是她的依靠,她的兄長,她在這個時代最最親愛的人啊。

她愣愣的想了半晌,決定給三個人寫回信。將手裏的信紙重新裝回信封的時候,才發現信封裏還有一張孤零零的紙。好奇的打開一看,上麵隻有兩個字:抱歉。

青桐直直的看著那陌生的兩個字,半晌,默默地撕成碎片,再揉成一團,隨手拋在了地上。

沒有誰對不起誰,也沒有誰負了誰。從來就沒有開始過,所以也沒有結束這一說。一切都是空中的流星,迅速的劃過天空之後,剩下的,就隻有無盡的夜色。

找來信紙,青桐提筆,認認真真的寫著:“首先,先是綠苑啊。你說的什麽精神損失,那更是屁話。既然是自己姐妹,談錢就傷感情了啊。這件事就此揭過,若是再提,你就等著挨鈴鐺的拳頭吧。不過為了彌補你的損失,姐姐我可以考慮一下給你找一個帥哥哥,你就洗洗幹淨準備談戀愛就好了啊。”

“然後是鈴鐺。鈴鐺啊,不愧是自己姐妹啊,知道擔心我的安全,我很感動。特別是你說蕭湛是屬狗的,我很讚同,但是他那個人太小肚雞腸,我可以容忍他,但他卻每次都挑戰我的底線。就在剛剛,我好心好意拿傘給他遮雪,他不但不領情,還很不人道的將我的傘給扔進湖裏了。你說我%¥#&*。唉,算了,我再大度一點,就饒了他這一小小的過失吧。還有啊,我在王府裏很好,沒有人傷害我,我是誰啊,天下第一絕世聰明的美女加才女王青桐啊。哈哈,放心好了。”

“最後是,小花……”青桐停了一下筆,想了想,才寫到,“自由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但相比於我關心的人和關心我的人來說,自由根本不值得一提。什麽才是我最應當把握的,什麽又才是應當為此而舍棄的,我分辨得出。就算我得到了自由,我的心也會一輩子都不安。小花,如果我的心是自由的,那麽,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將我束縛。我已經找到了雲輕狂,蕭湛的病也已經安然度過,放心好了。等過段時間,我就與蕭湛去南疆。然後,回九龍城,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