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疾馳,一夜的顛簸。

當雲輕狂顫顫悠悠的走出馬車時,頭頂晴朗的陽光照在身上,瞬間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一旁的蕭湛扶著車轅抻了抻腰,活動活動筋骨,一扭頭,不由奇怪的看了看馬車,問雲輕狂道:“她呢?”指的是青桐。

雲輕狂先是緩緩抬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再慢慢的低下頭,想了想,才慢慢說道:“她說馬車晃得厲害,顛了一個晚上沒睡好,再加上暈車,現在已經撐不住了。趁著馬車沒動,趕緊補個覺,不然身上的病還沒發作,就先給顛死了。”

蕭湛失聲笑了起來,說道:“我說你們啊,整個晚上在外麵趕車、吹冷風的人可是我啊。怎麽你們看上去比我還累呢?”

雲輕狂一手撐著馬車,一手扶著腰,有氣無力的衝蕭湛擺了兩下手,腦袋又耷拉了下去,說道:“我出來吹吹風,這也要回去睡一覺了。不然就算到了南疆,也該別人給我治病了。”說著,像抽風一樣渾身抖了一下,又顫顫巍巍的爬回馬車裏了。

蕭湛依著樹幹哈哈大笑,頓時覺得練武真是好啊,至少身體不像這兩個人這麽弱不禁風。記得小時候不願練武,被逼得急了,還會哭鼻子,現在想來,那時候在他眼裏喪心病狂的師父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

冬日的寒風呼嘯而過,帶走了胸中的濁氣。

蕭湛迎著風,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整夜的疲勞頓時間消散殆盡。扭頭看看來時的道路,曲曲折折的林間小道兩旁,樹木枯萎凋零,好不荒涼。東郭鎮,鳳凰山莊,已經統統遠去了。

空中忽然飄來淡淡香氣,蕭湛眉頭一挑,側耳傾聽馬車內響起的呼吸聲,無聲的笑了笑。走向不遠處的一棵樹,後背倚在上麵,懶洋洋的拍了拍樹幹,輕聲說道:“出來吧,他們都睡著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從樹後傳了出來:“我說你啊,怎麽總搞得像是**一樣。萬一被她看到,我看你要怎麽跟她解釋。”

蕭湛笑了笑:“以後我會跟她說清楚,所有的事情。”

那個聲音一愣,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後又掩唇笑道:“看來真的是認定了她了。唉,若是讓玉粹聽到,又要生氣了。”

蕭湛隻是笑了笑,轉而說道:“鳳凰山莊怎麽樣了?”

“唉,還能怎麽樣。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就算是鳳凰也逃不出那樣的火場啊。整個東郭鎮的人全震驚了,我離開時,所有人又哭又叫的跑去救火,那場麵就別提了。”

“那鳳琰呢?”

“鳳琰?離開時我沒看到他的影子。不過看鳳文鳳武兩個敗家子的反應,肯定是沒事的。哈,你是沒看到,他們兩個燒的跟脫了毛的雞一樣,連眉毛都沒了,一副凶狠不甘心的樣子,看樣子是明白被鳳琰擺了一道了。”

“那你那晚在鳳棲樓時沒說完的話是?”

“當然是鳳文鳳武想要殺弟奪財的事情咯。哼,就算是第一次見麵,也知道他兩人絕對不是鳳琰的對手。不過我是沒想到,鳳琰竟會那麽舍得將鳳凰山莊毀掉。嘖嘖,真是可惜了。”

蕭湛笑笑,不置可否。隻有自己珍惜的東西被毀掉,才會覺得可惜。所以於鳳琰而言,鳳凰山莊根本不算什麽。隻是他到現在也沒想通,鳳琰為什麽要將青桐牽扯進去。若將雲輕狂作為理由,也是有各種說不通。而且現在想來,他已經不相信鳳琰費盡心思的將能人異士請入鳳凰山莊,為的就是已經不是理由那個人。

“公子?”

“什麽?”

那個聲音遲疑半晌,輕聲說道:“我姐姐她……還好嗎?”

蕭湛笑:“當然,在九龍城,還沒有超過五個人敢招惹她。”

女子嗬嗬笑了起來,頗為感慨的說道:“唉,姐姐果然還是老樣子,雖然性子收斂了許多,但是……唉,也不知我們什麽時候能見麵。九龍寨的那幾個人?”

蕭湛搖了搖頭,雖然不願意多說,但能看得出來他的無可奈何和一絲不甘。

女子歎了口氣:“公子,這次能夠相見,原本就是因緣巧合,能夠幫得上你,我已經很欣慰了。現在所有事情已經結束,我也必須要離開了。跟隨在公子馬車之後的人,我已經讓金昭玉粹將他們攔下了。在這裏之後,相信就沒有人會再跟蹤了。”

“好。這次就多謝你了。”

“嗬嗬,公子跟我不需客氣的。哦對了,公子,作為女人,一定要給你一個忠告。女人心是多變的。若是不趕緊將想說的事說了,以後再想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蕭湛撇了撇嘴,笑的吊兒郎當:“我看上的東西,什麽時候得不到過。”

女子大笑:“如此甚好。那日後好事臨近時,一定要盡早通知我,到時候我一定親自登門送上一份大禮。”

“好說。”

“那就就此別過。公子,保重。”

“保重。”

一陣風過,花香漸漸淡去。

寒風吹起車簾,青桐被冷的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窗外,一個曼妙的身影快速飄過。她一愣,立即就清醒了。

剛才那人,好像是嫵媚。

掀了車簾走下馬車,不遠處的蕭湛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有餘,曖昧不足。青桐又是一愣,頓時心頭火氣。她跑過去,對著蕭湛的小腿踢了一腳:“浪**子!”

蕭湛愕然,捂著被踢疼的小腿,看著女子憤怒的跑進了馬車,隻覺得莫名其妙。

三個人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再次上路。蕭湛與雲輕狂稍稍商量了一下,基本確定了去往南疆的路線。當天傍晚到達下一個城鎮平安鎮,休整兩天,改向東行。三天後,在鶴城休息兩天,更換馬匹,將一切不必要的東西全部舍棄。到第二天深夜,兩匹快馬馱著三個身影急速向西南方向疾馳,隻行了半天,選擇山間小路,加快速度往南疆方向疾馳而去。

馬是千裏良駒,速度極快且穩。當然,這是其他的馬而言。呼嘯的寒風突然吹來,吹掉了馬上之人頭上的風帽,露出一張姣好的麵容。隻是臉上的表情慘不忍睹。

“小心別著涼。”蕭湛空出一隻手拉好她頭上的帽子,看她愁眉苦臉的表情,忍禁不俊,“很難受?”

青桐慘白著一張臉,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忽然捂住了嘴巴,蕭湛嚇了一跳,急忙說道:“你別吐啊!不然我的衣服就完了!”身後的雲輕狂趕了上來,要死不活的丟過來一個小瓶。蕭湛一手接住,扒開軟木塞,湊在青桐鼻端讓她聞了片刻。

一陣類似薄荷的香氣飄入鼻端,好歹是將胃裏的翻江倒海壓了下去。青桐懨懨的靠在蕭湛懷裏,難受的不願意說一句話。蕭湛看了心疼。替她攏了攏身上的鶴氅,柔聲說道:“再忍忍,到達下個驛站,我們就下馬休息。為了你的身體,早一天到南疆,也就早一天安心。”

青桐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一句話。

這時,雲輕狂從身後趕了上來,與蕭湛並馳。他看了看青桐的臉色,對蕭湛說道:“距離下個驛站大概還有三個時辰,我看不如我們在那裏休息一下?到時候我給她紮幾針,再上路時就會感覺好一些。”

蕭湛微微蹙眉:“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麽傷害吧?”

話音未落,雲輕狂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我是救人治病的大夫,不是害人下毒的歹人。”

眼看著他又要喋喋不休,蕭湛連忙做個告饒的手勢,快馬加鞭的往前趕去。

寒風吹著塵土呼嘯而過,一個孤零零的茶館立在路旁,看樣子,已經有些年月,門口的牌子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裏去了。

兩匹馬在茶館門口停下,蕭湛扶著青桐掀了簾子走進茶館。大約是天氣太冷的緣故,茶館裏十分冷清,屋裏隻有老板一個人在打盹。見有人進來,連忙泡上一壺熱茶,噓寒問暖了一番,又回櫃台後麵打盹去了。

三個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蕭湛端著一杯熱茶喂給青桐喝下去,雲輕狂跑去火盆前考暖了手,拿出懷中貼身放置的針盒,幾枚銀針紮在青桐幾處穴道上,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青桐的臉色才好轉過來。

青桐看了看兩個人略顯疲態的臉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深呼吸幾口氣,表示可以上路了。蕭湛付了茶錢。三人起身離開。

門外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櫃台後的老板忽然睜開眼睛,精明之色一閃而過,轉身去了後堂。

一隻白色信鴿飛向天際,迅速消失在西南方的天空……

曆經一個月的折磨,青桐終於踏在了南疆邊陲城鎮的土地上,那一瞬間,她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一頭倒在客棧的臥房裏,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覺。然而第二天清晨,隔壁房間的蕭湛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雲輕狂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