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邊退便苦笑,也不知道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往後踉蹌著倒退了十幾步才站住腳。手臂往後一撐,冰冰涼涼的,才反應過來手裏摸著的是蕭湛的藥缸。

“蕭湛?”青桐回過身,探著手臂摸索。手掌圍著藥缸摸了一圈,竟還沒有蕭湛的影子。她有些著急了,剛剛明明聽見蕭湛說話的,怎麽現在沒人了呢?

“蕭湛?是我啊。蕭湛你倒是吱個聲啊!”青桐叫得心裏有些發慌,不由得有些氣憤。

他大爺的!這個時候還要玩什麽捉迷藏嘛!

忽然一聲低低的笑聲在耳旁響了起來,醇厚的聲音如溫熱的泉水,聽的人心裏有些癢癢的。

青桐心裏一喜,立即轉身去摸,卻整個人撞進了一個懷抱。

觸手處溫熱而光滑,沒有了衣物的格擋,能感覺到結實的肌肉。青桐也來不及去想為什麽蕭湛是光著的,連忙兩手並用的,沿著他的手臂往上方摸去。她想知道憑借著觸感想象出他的臉,不過是短短的幾日不見,她卻好像有很多年沒有再見過他一樣。

“**什麽,不要趁黑就占我便宜。”低沉的調笑聲,伴著溫熱的呼吸噴在臉上,“我可沒穿衣服啊。別往下摸。”

依舊是那個沒正經的他,聲音裏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味道,令人忍不住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青桐臉一紅,抬手就要打他。卻在離開他手臂的一瞬間,被一直溫厚的手掌抓在手裏,引導著微微向上,準確的觸到一個薄薄的唇,堅挺的鼻梁,以及斜飛向上的眉。

“摸摸看,還是不是你朝思暮想的那個蕭湛?”

青桐摸著摸著,笑了起來,聲音卻哽咽了:“你大爺的,這麽多天,總算是讓我看見活的了,你知不知我這幾天都快擔心死了,可是什麽忙都幫不上。下次我也要生一次病,讓你嚐嚐幹著急的滋味。”

“怎麽會什麽忙都幫不上呢。我天天都能聽到你在門外嘮嘮叨叨,想不聽見都不行,若不是你不聽的在我旁邊晃郎晃去,也許我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這不是胡說八道嘛!齊繡繡那奇葩女連門都不讓我進,我想在你耳邊嘮叨都不行!

青桐在心裏抗議。可是很快,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兩隻對在一起,捏捏蕭湛的臉頰,摸摸他的頭發,心裏的疑惑更加多了。

印象中,這小子有這麽高嗎?

這個疑惑還沒有問出口,忽然頭上僅一層地麵之隔的地麵上傳來一聲嘶吼聲,緊接著,整個地麵開始晃動,有鬆動的塵土簌簌的往下落。

青桐一時沒防備,被灰塵迷了眼。才剛低下頭,便被蕭湛輕輕拉著向後退去。慌亂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屍人密道了”,這才恍然大悟,屍人已經找到了密道的入口。此刻肯定是在與機關做抗爭。

所有人開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盡可能的遠離密道入口。尤其是跟著進來的兩個苗族壯漢,似乎是忘記了身後黑暗中那些看不見的毒蛇,已經一邊驚恐的叫著,一邊不管不顧的狂奔進了密道深處。

這樣一來,不隻是青桐,所有人都有了想奔進密道的衝動。隻是青桐卻多了一層害怕:大難臨頭之時,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扔下蕭湛不管的,而蕭湛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走出藥缸的。那麽,曾經與自己生死與共的朋友們,會幫著自己扛著藥缸嗎?當然,齊繡繡肯定是會幫忙的,而且她也不在自己的朋友名單之中。

很快,驚恐聲變成了淒厲的嘶喊,密道之內腥臭的氣息忽然濃烈了起來,其中還夾雜了些血腥味道,令人想要作嘔。

所有人又立刻停下腳步,驚懼的望著身後未知的黑暗。

淒厲的叫聲漸漸低了下去,轉而被肉骨斷裂的聲音所代替。聽得人頭皮發麻,青桐已經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毒蛇們發出的嘶嘶聲比原來大了許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毒蛇卻沒有主動過來攻擊。

密道之外,屍人們的攻擊開始加劇,誰也不知道密道的機關究竟能支撐多久。然而密道之內,想退又退不得。真真是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種情形下,青桐竟很可悲的想起了人過獨木橋①的故事。當時聽得時候就覺得這這人真悲催,這故事就是扯淡,沒想到現在這麽扯淡的事情真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這個可悲的事實讓青桐想哭。

蕭湛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此刻危險的處境,湊在青桐耳朵邊,語氣頗為輕快的說道:“這就怕了?”

青桐很老實的點頭,現在逞強沒有任何意義。

蕭湛輕笑:“怕什麽,我跟你在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Youjump,Ijump嗎?青桐苦笑:“能不能隻要前半句。”

話音剛落,齊繡繡的怒喝聲便傳了過來:“都什麽時候還在卿卿我我,能不能閉上你們的嘴!”

青桐吐了吐舌頭,死都快死了,難道都不讓人說句訣別的話嗎!

這時,又聽到雲輕狂驚慌的大叫:“是誰趁著黑動手動腳啊……咦!齊繡繡!?你幹什麽!”

“你給我閉上嘴巴!”

“你幹什麽點我穴道!我都不能動了……喂!你幹嘛扒我衣服!你這是要毀我清譽……噯呦!你別掐我!疼!”

青桐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可隨後,便是一陣詭異的悉索聲。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青桐都有些臉紅了,她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升溫了。

黑暗中,齊繡繡長長的舒了口氣,似乎是心滿意足。隻聽她說道:“雲輕狂,你總用師父的身份來壓我,總用師徒間的情分太高自己的身份。既然我欠了你這麽大的‘情分’,那麽今天就一次性還清了吧。”

青桐忍不住捂住了臉,偷偷笑了起來:以身相許,交出第一次,這也太勁爆了吧……嗬嗬……

卻聽身後的蕭湛沉聲說道:“小七,你別做傻事。”

齊繡繡說道:“五哥,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早就看雲輕狂不順眼了,每次想到我是跟他活在一片天底下的,我心裏就不痛快。既然他不能死,那麽我就先死好了。用一命換取一輩子的清淨,我覺得值了。現在你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隻要按時吃下七葉碧花草,你的毒就徹底解了。所以我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五哥,張易之已經開始懷疑你了。我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你多防著些,總不是什麽壞事。我出來前,二哥讓我帶句話給你,以後都不要再往九龍城送信了。既然能走出那個牢籠,就不要再回去了。就算要回去,也要等你辦完你的大事之後。”

“五哥,跟王青桐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好好過一輩子吧。”

青桐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第一次聽齊繡繡一次性說了這麽多話。這得有多少個字啊?不過,怎麽覺得這話聽著不太對勁呢。

身後的蕭湛忽然一動,似乎要出藥缸。忽的悶哼一聲,也不知是哪裏疼了,整個人不自覺的跌進了藥缸裏,撲騰起來的藥汁濺濕了青桐的衣服。

青桐連忙回身去攙扶蕭湛,才聽到他居然氣喘籲籲的,完全不像之前生龍活虎的樣子。還沒來得及問,恍惚間,聽到齊繡繡與雲輕狂的對話……

“雲輕狂,治不好我五哥,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到底想幹什麽!快把衣服還給我!”

“永別了,師父。”

“不要!”

“王青桐,好好對我五哥,不要再回琅琊山莊了。”

青桐微微一愣,忽然密道裏響起了幾聲輕微的打鬥聲,期間還夾雜著玉潤和珠圓的驚呼。緊接著,啪的一聲輕響過後,一陣機括開動的聲音突然劈劈啪啪的響了起來。

隻覺得一道亮光猛地照射進漆黑的密道內。

青桐不適的遮住眼睛,視線模糊之中,一個黑色物體撞在密道入口之外,一陣綠色煙霧迅速騰起,緊接著,一個嬌俏的熟悉身影閃了出去。

這一切幾乎就發生在一瞬間,密道的入口重新關閉。而密道之外,屍人們似乎受到了什麽刺激,憤怒的嘶吼聲連連響起。可是對密道的攻擊卻已經漸漸弱了下去。

密道裏因為之前那陣綠色煙霧的關係,彌漫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青桐緩緩的放下手,仍有些回不過神,剛才出去的,究竟是齊繡繡還是雲輕狂?那個背影究竟是怎麽回事?

愣怔之間,似乎聽到了蕭湛的唉聲歎氣:“這個傻姑娘……”

似乎聽到了雲輕狂哽咽的怒吼聲:“為什麽要代替我!為什麽!你這個不肖之徒!不肖之徒……”

似乎聽到了珠圓的哭聲:“玉潤姐姐,齊姑娘她、齊姑娘她……恐怕是……”

凶多吉少嗎?嗬,根本是死定了。

青桐無聲的咧著嘴笑了笑,回過神,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的,抬手撓了撓,忽然驚覺手指觸到的臉頰涼涼的,濕濕的。

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麵。

齊繡繡……你真是個傻瓜……我還沒聽你叫我一聲五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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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一人站在獨木橋上,橋前麵是饑餓的老虎,橋後麵是流口水的狼,問:小人是怎麽過?有哪位親知道答案的,麻煩告訴我一聲,就當是解決我存在腦海裏十幾年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