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幾乎是癱軟在地上,看著陳璜離去時的囂張背影,隻覺得心頭的火氣一拱一拱的。NND,就當是被狗咬了。

剛順了口氣,忽然又聽見那男子驚呼一聲,幾步就衝了過來。青桐還以為他是要攙扶自己,已經將手抬了起來。誰知那男子卻在身前不遠處蹲了下來,望著散落一地的書籍,心痛的連連搖頭。

“我的書啊!怎麽才出去一小會兒就搞成這個樣子!”

呃、恩?!靠!原來是心疼書啊!原來我這個大活人還不如書金貴!

青桐狠狠的鄙視了一把眼前的男子,站起身就往外走。從他麵前經過時,故意在那幾本破書上狠狠踩了幾下。隻聽見他連連抽氣,這才覺得有些解氣。

剛出門,就看見清風扶著鈴鐺站在門外,鈴鐺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張了張嘴,卻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青桐連忙走了上去,剛伸出想要攙扶,身後就傳來男子的勸阻聲。

“她傷的不輕,還是讓清風送她回房休息,我已經派人去山下請黃大夫了。”男子邊說著邊對清風點了點頭,清風就離開了。

青桐回身打量著身後的男子,這應該就是那什麽狗屁九爺了。隻見他長了一張十分清秀的臉,皮膚白皙,唇紅齒白,還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長得這麽清秀的。就好像是……好像是專門給人當情夫的小白臉。倒是一身儒雅的氣質凸顯了他書生的身份。恩,長得倒是人模狗樣斯斯文文的,可幹出來的事情,嘖嘖,真不咋地。

大概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不甚友好,男子笑了笑,作揖道:“在下燕雲帆,方才讓姑娘見笑了。”

青桐應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見笑?小女子怎麽敢笑話九爺?九爺是博學多才的有識之士,比起那些書來,小女子不過爾爾。”

“姑娘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已經走了的清風聽見了這話,不樂意了,轉回頭來,說,“九爺一聽說四爺來了,急的連新找來的幾本孤本都扔了,忙不迭的跑來救你。你怎麽……”

“是哦,是我不識抬舉。”青桐翻個白眼,截了他的話,學著書生一樣作揖道歉,“那書多值錢啊,比一條人名金貴多了。是我不懂禮數,行了吧?清風哥哥?”

也不知道是最後那句“清風哥哥”,還是她陰陽怪氣的語調刺激了清風。清風一張白淨的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一手指著她,嘴裏“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四五六。燕雲帆喝止了他,讓他趕緊做正事(救鈴鐺),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青桐,尷尬的笑了笑。

“在下剛才失禮了,隻是燕某一向嗜書如命,所以才……”燕雲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視線一轉,落在了她手裏的書,“姑娘要借閱那本書?”

青桐這才想起手上一直握著的《九龍秘史》,居然還是那一頁。暈,話沒說五句,又回到書上來了。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佩服自己,那種情況下都沒扔了它。

青桐剛想把書扔還給燕雲帆,視線撇到書上的字,話在嘴邊轉了一轉,變成了另一件事情。

“我隻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請教九爺。”

“請教二字不敢說,姑娘直說就好。”

“這處山峰是叫惠鸞峰,還是叫九龍山啊?我都看糊塗了。”

“這個……”他眼神閃了一閃,微微一笑,“自然是叫惠鸞峰,那不過是在下一時興起,倒叫姑娘見笑了。”

撒謊!忽悠!我看他那樣子根本就是沒說實話!你寫的?你現在再給我寫一遍看看!要真是你寫的我就跟你姓!

青桐在心裏狂叫,但人家不說,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再追問下去,反倒顯得自己不懂禮貌了。索性將書扔還給他,扭頭就往外走。

誰知燕雲帆不怎麽會看臉色,居然抬腳跟了上去。說是去議事廳有事,順便陪青桐一段。

青桐翻了翻白衣,沒說話,路就擺在那裏,他愛走哪走哪。

要說燕雲帆不愧是個書生,與青桐並肩走在路上,不是的說著什麽典故啊、詩詞啊,偶爾還會挑出幾段文中的經典,詢問青桐的見解。無奈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青桐哼哼哈哈的應著,明顯一副心不在焉愛答不理的模樣。而燕雲帆也不覺得尷尬,並誇讚青桐很有趣。

有趣?青桐點了點頭,這就是阿Q精神。

走到分岔口的時候,青桐隨便擺了擺手,就當是告別,誰知燕雲帆卻出聲叫住了她。

“青桐姑娘。”燕雲帆對上青桐不解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雖然剛才山下回來,並未聽說你與我四哥之間的事,但礙於我四哥往日行事作風,必定都是我四哥的錯。今天的事情,我會如實報告給大哥,讓大哥給姑娘一個交代。”

青桐愣了一下,不禁脫口說道:“那你剛才說什麽大當家在找他,完全是騙陳璜的。”

燕雲帆苦笑著點點頭,說:“四哥行事常走偏激,除了大哥之外,他很少聽別人勸告。在下不會武藝,隻能出此下策。”

青桐有些不好意思,對他的討厭感瞬間下降了許多……等等,不對,她怎麽聽著有些別扭。

“九爺的意思是不是在說,隻有大當家能夠製得住四爺?”

燕雲帆點頭苦笑:“四哥一向如此,以後姑娘若在遇到他,遠遠避開就是……”

青桐心中一寒,幾乎是本能反應似的抬手打斷他的話:“大當家現在在哪?”

燕雲帆疑惑的看了看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問起大當家,但還是很有教養的指出了方向:“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達議事廳……青桐姑娘?”

青桐大步大步的向前走著,好像火燒屁股一樣,一路走去,兩旁守衛的人竟然沒有阻攔,暢通無阻。

今天算是知道陳璜到底有多囂張了,老大都因為他的惡行準備給他開批鬥大會了,他居然還不忘在那之前跑來騷擾自己。以她看來,陳璜也不怎麽怕張易之的,那她還待著這裏幹嘛?找死嗎?多待一天,她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所以當務之急就是下山,回琅琊王氏那兒也好,去上京找沈琰也好,總之這裏是不能待了。張易之要是不願意相送,她就自己走。

青桐認準了議事廳的大門,低頭就走了進去。沒設防裏麵正好走出三個人,一下子撞在了一起,青桐直退了好幾步。她抬頭怒視,卻被跟凶惡的眼神給瞪了回來,她這才發現陳璜正虛弱的掛在兩個壯男肩膀上,低垂著頭,好像昏了過去。而他的整個後背被打的皮開肉綻,血淋淋的,看樣子被懲罰的很慘。而他的手下正冷冷的瞪著青桐,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

青桐害怕的瑟縮了一下,轉而又抬眼瞪了回去。

活該!活該!為毛沒有閹了他!

“誰在外麵?”威嚴之中,隱隱的還帶著一些怒意。

青桐猶豫了一下,想了想該怎麽開口,然後抬腳走了進去。

“大當家,是小女子王青桐,有一事相請求大當家幫忙。”

前腳剛跨進門檻,燕雲帆就從後麵趕了上來,他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些什麽,可礙於場合不對,就隻好閉口不說。

“青桐姑娘?”張易之坐在最上麵左側太師椅上,有些驚訝。

左右兩側的座椅上還坐著幾個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落在青桐身上。而張易之左手邊隔著一張方桌的位置坐著的老人,直接站了起來。

青桐愣了愣,怎麽我出現在這裏很奇怪嗎?

沒想到張易之卻笑了笑,說:“我正想找青桐姑娘,沒想到你卻自己來了。”

“或許這就是血脈相連吧。”一旁的燕雲帆也開了腔。

血脈相連?

“桐兒……”一個微微顫抖的蒼老聲音從另一邊傳了過來。青桐看了過去,是剛才站起來的那老人,“你當真不記得爺爺了?”

咵嚓一道雷劈在頭頂,青桐驚訝的看著他,覺得嘴角有些抽搐。

老人身材高瘦,頭發雪白,一絲不亂的束在頭上灰色的方巾裏,看樣子得有七八十了吧。頜下一縷三尺長髯飄在胸前,加上他那氣質,有些像深山裏修仙問道的。她有些不敢相信這位清俊的老者居然是她……不,是王青桐的爺爺?!不管話說回來,他來幹嘛?接自己回家?

想到這裏,青桐瞬間激動起來,天呐!這正是自己最需要的!她幾乎就想撲過去來一場年度親情大劇。可臉上的表情還沒完全表現出來,老人一絲異樣的神情落入了眼中。

如果不是青桐一直在看著老人,她根本就不會發現老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明。一個不切實際卻又合乎情理的想法突然鑽進腦子裏,不會是張易之懷疑我,找人來試探自己吧?

這想法一出,青桐的臉色也變了,表情僵在臉上,雙手微微的張著,前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一種要完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