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女子,便又將視線放在了青桐的手上。

沈婧有些窘迫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對方隻是平平無奇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好像被針刺了一樣,渾身上下都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樹林周圍被派出去的沈家的侍衛已經聚了過來,沈婧偏著頭對他們囑咐了幾句,那些人便散開了。

青桐蹲在河邊,一隻手被雲輕狂握著浸在水裏,冰涼的河水舔過手掌,隻能略微緩解被燙傷的疼痛。眼淚在眼眶裏轉來轉去,一直強忍著沒能流下來。

“要是疼,就哭出來,沒什麽好丟人的。換了我,我也哭。”雲輕狂離得她近,看她忍得辛苦,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再想起剛才的罪魁禍首,忍不住冷哼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沈婧聽到。

青桐對他搖了搖頭,雖然這事情確實要怪沈婧,可自己也不是一點責任也沒有。腳旁邊那麽多石頭她不去撿,非要去拿燒得發黑的樹枝,不燙自己燙誰啊。而且說到底,沈婧跟她的關係還不錯,她不想因為這麽點小事讓兩人鬧得不愉快。

可雲輕狂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對青桐的搖頭視而不見,反而陰陽怪氣的說道:“有些人笨手笨腳也就算了,但千萬別出來添亂。添亂也就算了,偏偏自己還沒自覺性。自己皮厚不怕燙,可也要顧及到其他人的感受吧。嘖嘖嘖,這年頭的人怎麽都成這樣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這話明裏暗裏的就是在諷刺沈婧。這下沈婧哪受得了,冷哼一聲,說道:“別說的自己跟懸壺濟世的大夫一樣,你不過就是看我嫂子長得漂亮,圖謀不軌罷了。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裝模作樣的,不知羞恥。”

雲輕狂一下子就急了,臉上紅紅白白的,也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給氣的。一蹦老高,非要去跟沈婧理論。青桐想攔都攔不住,抓住他衣服下擺扯了一下,不僅沒扯動,還差點讓他給帶的摔個跟頭。

蕭湛從身後付了她一下,將她拉了回來,說道:“別管了,你的手要緊。”

青桐還要在說些什麽,蕭湛已經握著她的手,不容反抗的拉著蹲了回去。

修長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的浸水,變得有些蒼白。長年的練武,讓指尖有了繭子,在水下劃過優美的弧度,輕輕的撫摸在她的手腕間,有些異樣的感覺。指尖小心翼翼的觸到手掌心,絲絲的疼痛瞬間襲來,青桐疼的一咧嘴巴,他的手便立刻離開了一段距離,再慢慢的,更加輕柔的撫上她的腕。

微微側頭看著蕭湛,長而翹的睫毛微垂著,明亮漂亮的眼睛收斂了往日的嬉笑玩鬧,專注的看著她的手心。薄薄的唇微抿著,表示著某人心中的不滿。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的原因,青桐總覺得他的五官眉眼有了稍稍的改變,就好像在某種程度上被拉長了一樣,一種淡淡的成熟魅力散發出來,讓青桐有些迷茫,不禁懷疑起來,他真的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嗎?

騰地對方抬起眼來,對上自己探究的視線,在一刹那的愣怔之後,蕭湛嗬嗬笑了起來,眼睛微微眯著,一股吊兒郎當的神情再次回到他的臉上。

“是不是終於發現我帥的人神共憤?”

青桐臉頰上閃過一絲紅暈,轉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隻是覺得你這個人太不著調。”

不遠處,吵鬧聲再次升級。

沈婧氣憤的大叫:“不就是被燙了一下嘛,有什麽了不起的!為了這麽點小事就大呼小叫的,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雲輕狂比她還氣憤:“小事?!你說那是小事!來來來!你去燙一下讓我看看!如果你不哭,我就跟你姓!”

“變態!神經病!”

“野蠻!不講理!”

沈婧的臉漲得通紅,氣憤之下,想也不想,抬腳踹了過去。雲輕狂慌忙躲閃,仍是被掃了一下,摔倒在地。沈婧仍舊不依不饒,唰的一下甩過背上的弓箭,挽弓搭箭,動作一氣嗬成。嗖的一下,一支利箭如流星般飛了出去,徑直射向坐在地上的雲輕狂。

四周的人驚呼一聲,青桐更是心急如焚,萬一雲輕狂有什麽好歹,那她再上哪去找人給蕭湛解毒啊。可再跑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忽然,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打在那箭矢一側,箭矢立即偏了些許方向,射向了雲輕狂。雲輕狂條件反射的一偏腦袋,那箭矢便擦著他的耳朵,狠狠的釘在了地上。

聽見身後的蕭山鬆了一口氣,青桐回過頭,才看見蕭湛已經勉強轉過了身,微微的喘息著,一隻手臂無力的垂在河岸上。感覺到她的目光,蕭湛苦笑一聲,說道:“還以為能把那箭打飛,可手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雲輕狂僵硬的轉過頭看了看釘在地上的箭矢,臉色煞白,轉頭瞪向沈婧時,眼裏有著憤怒與驚恐。

沈婧臉色也不好看,其實就在箭矢射出去的瞬間,已經後悔了。現在看雲輕狂沒事,一顆心也總算定了下來。見對方瞪自己,自知理虧,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向河邊走去。

她先是看了看青桐手上的傷,滿臉的張揚跋扈瞬間退去,變成愧疚。

“嫂子,你別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不過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能去抓燒著的木頭呢。”

青桐苦笑,這話題還是就此打住吧,再解釋下去,又成了吵架了。

沈婧又說:“嫂子,你快跟我回去吧,哥哥都快急死了。父王剛才醒了過來,想要見你一麵。哥哥去找你,才發現你不在府裏,派人出去一找,又聽說孫府的新郎給人拐跑了,就更坐不住了。現在整個上京城都快讓我們翻過來了,你就快跟我回去吧。”

青桐有些為難了,蕭湛這個樣子肯定沒法離開,可沈精忠那頭也是大事,誰知道會不會是臨死前的遺言。正覺得難辦間,忽然瞄見雲輕狂,一把將他拉了過來,對著沈婧說道:“我是出來找大夫的,他是天下第一神醫雲輕狂,肯定能治好伯父的病。至於這一位,”青桐指著蕭湛,“他是雲公子的表弟,也正病得厲害,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回王府?”

沈婧這個時候一心隻想著快點回王府,所以隻是很鄙夷的看了一眼雲輕狂,便讓人牽來幾匹馬,雲輕狂與蕭湛同乘一匹,沈婧則與青桐同乘一騎,一行人浩浩****的回了王府。期間還鬧個小插曲。那就是蕭湛的衣服已經成了碎布條,有個侍衛不得不將自己的衣服換給他。雖然不情願,被沈婧一吼,也隻得從命,自己則光溜溜的留在樹林裏,等待著同伴給自己送衣服來。

看著上京氣勢雄偉的大門,青桐暗暗歎息,如果沈婧找不到自己的話,說不定她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帶著蕭湛跟雲輕狂回南疆了。所謂南疆十萬大山,山窮水惡,隻要往那裏一鑽,就是平南王府和琅琊山莊兩方聯手找尋,都不一定找得到她。就算是張易之想用鈴鐺等人威脅,隻怕消息也不可能傳遍南疆的所有角落。到那時,自己就真的是逍遙暢快,可現在,這麽一大好機會,就讓沈婧給毀了。這讓她怎麽能不歎氣呢。

轉頭看了看蕭湛,一身衣服鬆鬆垮垮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可笑。虛弱無力的靠在雲輕狂的懷裏,讓人不禁想入非非。可現在的青桐卻沒那鬧鬧的心思。蕭湛抬起頭來,似乎了解了她的想法一般,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仿佛在說,我早晚都會帶你離開的。

笑容雖然淡淡的,沒有往日的燦爛,可看在青桐的眼裏,卻真真的安心了許多。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回了王府,遠遠的便看見沈琰長身立在王府門外,遙遙望著青桐的方向。

馬兒還沒挺穩,沈琰已經一步衝了過來,不顧在場的眾人,將青桐從馬上抱了下來。

“快!快隨我去見父王!”

看著他焦急的臉色,就知道沈精忠這次恐怕真的是回光返照了。

青桐被他拉的一個踉蹌,勉強站住腳,急切的說道:“我將天下第一神醫找來了,或許伯父還有救。”

沈琰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把齊繡繡找來了?!”

話音未落,立即有人輕哼一聲。不用說,這肯定是雲輕狂了。

雲輕狂一天之內兩次摔跤,新郎禮服已經殘破不堪,頭發亂糟糟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可偏偏他還整了整衣衫,上前幾步,行禮說道:“在下便是天下第一神醫雲輕狂,上次一別,不知道世子是否還記得在下……”

“你是狂醫雲輕狂?!”沈琰不等他說完,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既然是狂醫,我父王當真是有救了!快!快跟我來!”

說完,便一手拉著雲輕狂,一手拉著青桐,向王府內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