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179孤身上路

劉東山就好像知道她要走一樣,一連幾天晚上,李半夏都沒有找著機會。

而最後的結果,總是李半夏比他先睡著。

李半夏越想越覺得這不是一個辦法,最後隻得兵行險招,晚上動身不行,那就白天動身。

趁著劉東山到竹林裏坐坐的當口,李半夏迅速地收拾好了行囊,藏在屋背後的石頭縫裏。隻等有機會,她就拿著東西走。

又過了兩天,這兩天,劉東山不僅晚上警惕性提高,就連白天也不掉以輕心。連每天到竹林裏坐坐的事兒都省了,幾乎是李半夏到哪兒,他的眼神跟到哪兒。每到一處,必先問上一問。李半夏又不想騙他,更不想找個借口就走,隻等自己鑽到空子再說。

這樣,至少罪責輕一點,別臨走的時候又騙他一回。這聽起來雖別扭,但李半夏確實做如此想。又或許,她自己也舍不得走。隻是,她到邊城是勢在必行,早兩天晚兩天都是要過去的。

直到三天後,李半夏才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

“半夏啊,娘去挖地,你把堂屋的一袋稻子扛到香隆嬸家碓了,咱家晚上都沒米吃了~~”馬氏把破草帽戴到頭上,係好帽繩,邊弄邊對屋裏的李半夏喊道。

李半夏表示她聽到了,等馬氏走後,就去了堂屋。扛出昨兒個曬的稻子,打算送到香隆嬸家去把它們碓出來。

這古代,可不比現代,沒有碾米機,都是人工用碓子碓米來著。李半夏之前和馬氏去過幾次,已經知道怎麽操作了。

她剛扛著米出來,就看到劉東山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她這邊。

李半夏低下頭。她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她要是想走,這個機會再好不過。如果她今日走不成,又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

她在家裏已經呆了幾天了,就連馬氏都在納悶她好好的不去藥廬,非得在家裏呆著幹什麽。李半夏也曾想過中間回去藥廬,因為這樣,她要是想走也會方便許多。

劉東山第一次違背她的意思,這幾天不但沒讓她去藥廬,幾乎是哪裏都不讓她去。李半夏雖然無奈。卻也不好明著和他抗議。

他在擔心什麽她知道,也正因為此,李半夏才更不忍心違背他的意願。如若可以。她真想這一輩子就呆在大楊村裏,哪裏都不去,就守在他守在家人身邊。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誌在四方”的人,她就獨獨對這一汪山水情有獨鍾。

然而,不行啊~~就這麽守著他哪裏是長久之計?劉東山真的能甘願自己瘸一輩子?她又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那條傷腿而無動於衷、一點辦法都不想?每一次當李半夏生出退縮的心思的時候。她就這樣告訴自己,讓自己離去的決心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卻不成想,劉東山的堅持,一次次擊潰她的決心,讓她無可抑止地想要留下。也是這一刻,李半夏才知道。別離有多麽的困難。即便不是永久,也足夠令人心煩意亂、黯然神傷。

“相公——”

“你要去碓米?”劉東山就站在廚房的門口,一動都沒有動。大概他也知道這一次若是她想走,他真的攔不了她了。

至於為何他沒有明言,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在顧慮什麽,又怕捅破什麽,也隻有他自己能夠明白。

“是。娘叫我去的,再不去晚上可就揭不開鍋了。”前一段時間天氣不太好。稻子沒曬幹,這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早點回來……”劉東山眼皮耷拉了下去,說出的話失去了底氣,李半夏差點就沒有聽見。

“好。”

“你答應了?”劉東山猛地抬起頭,沉黯的眸子也亮了幾分。

“嗯。”

“那你快去,中飯我燒,我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劉東山說著,高興得回到了屋子裏。早飯剛吃過,他就在想著要給她弄點什麽好吃的。

李半夏望著劉東山剛站的那個門口,愣了幾秒,轉而扛起地上的稻穀,前往香隆嬸家去了。

香隆嬸是個熱心腸的人,人到家非常的熱情。李半夏前幾天才帶孩子來吃過她的生日酒,聽說她是來碓米的,領著她進了後麵的小棚,還把家裏的篩子拿出來,到小棚裏來幫李半夏的忙。

碓米是很耗時日的,本來一個多時辰才能完成的東西,因為香隆嬸的幫助,大半個時辰就弄好了。

香隆嬸留李半夏在家裏喝了杯茶,兩人拉了一會兒家常。本來香隆嬸還要留李半夏在家裏吃飯的,被李半夏謝絕了,說家裏人都還等著她的米下鍋呢,香隆嬸也不好說什麽,送她出了門。

李半夏走後,劉東山興奮的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黯淡了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劉東山頻繁地看向屋外,因為他不敢保證,在經過他這幾天的“緊迫盯人”後,半夏是否會錯過這次難得的好機會。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一旦想做什麽事情,別人就無法阻止。即使能阻止她一時,終究她還是會隨著自己的意願去做。

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但他除了這個笨法子,他實在不曉得還有什麽其他管用的好法子。

他已經連續六晚沒有睡過好覺了,就怕他一醒來,她人就不在了。也隻敢趁著家裏人都在,或者娘叫半夏陪她做什麽事的時候,抽空睡上一會兒。他也知道她每晚都在試圖起身,還好他早一步發覺,斷了她的念頭。

最近這兩天,她倒是睡得很踏實,一晚睡到大天亮。可劉東山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認為她這是斷了去邊城的念頭。反而愈發擔心,他的做法隻會逼得她把出發的時間改在白天,那樣他就更加沒有法子了。

每一次她離開他的視線,他得一再確認她會回來他才會放心。而這幾天,她也確實沒逮到什麽機會,可今天不一樣。

香隆嬸家離這還有一段距離,她碓米也需要不少的時間,旁邊又沒什麽人跟著,她要是想走隨時都可以。

又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看見她回來,劉東山幾乎沒有勇氣去看自家的門口了。

唯一讓自己心安的理由:她答應過,她會回來和他一起吃午飯,她說話一向算數,還沒看她跟他黃過牛。

“相公,我回來啦——”

她還是回來了——

看著門前走進來的一抹淡綠,劉東山恨不得甩掉拐杖朝她奔去。李半夏看到他的動作,忙放下背上扛著的米朝他跑了過來,攙著他。

“相公,你小心點,別摔著了。”李半夏嗔了他一眼,不高興他也不多休息,就老是在地上走動。自打上次幫她收集露水後,劉東山可越來越沒有腿傷人的自覺了,這樣好雖好,可也容易出事。

劉東山連連點頭。

好,隻要她回來了,什麽都好。

也許是太高興的緣故,又或許是高度緊張的心情突然放鬆的緣故,劉東山的戒心鬆了不少。

吃過午飯後,在一家人都午睡的時候,他居然也躺在**睡著了。

李半夏靠在他的懷中,凝視著他疲憊至極的睡眼,輕輕歎了口氣。

他實在是太累了,這些日子,他幾乎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

他對她這般情深義重,若是他醒來後得知她早已出發前往邊城,他又會做何感想?

沒錯,如果她要走,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從香隆嬸家出來,她也想過要走,隻是因為自己答應過他,所以她留下了。她把碓好的米送了回來,陪他吃了午飯,兩人都吃得好飽。飯後,她還陪他去竹林裏坐了坐,等他快睡著了才回了屋裏。

若說前幾天,李半夏想到走這件事時,還會不舍、還會猶豫的話,那麽這一次,李半夏更多的是堅定。

別離雖苦,但她並不害怕。隻要他們還沒有別離時,能夠快快樂樂的在一起。等她回來的時候,也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為什麽偏偏要想她離去之後的煩惱痛苦的事呢?老天一個人活著,並不是為了自尋煩惱的。

這一次,她隻因不忍離開他,不敢忍受這別離之苦,就選擇什麽都不去做。那麽他們的下半生真的能快快樂樂、不留遺憾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要走,也必須走。

事情既然無法改變,與其消極麵對,還不如快樂輕鬆的麵對,這樣許多事情,可能會變得容易得多。

從劉東山懷中抬起頭,給他蓋好被子,凝視幾秒,也就是這樣看看他了。劉東山向來淺眠,她連親都不敢親他一下,怕把他給弄醒了。李半夏勾起嘴角,揚起一個笑,似在笑自己這個時候居然想的是這個。

輕悄悄地從房裏走了出來,經過三個孩子房間的時候,往裏麵看了幾眼。又看看隔壁馬氏緊閉的房門,默立良久,留下一份信箋在桌上,毅然轉身邁出了大門。

從屋後的石頭縫裏取出一早準備好的包裹,趁著中午大家都在午睡的時候,李半夏離開了這個她一過來就從未離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