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426相濡以沫

李半夏趴在劉東山的胸口,不肯離去。

也隻有這樣,一顆受驚的心才能慢慢平靜下來。

“半夏,你怎麽了?”劉東山輕輕抱著李半夏,寬厚的胸膛溫暖而又寬廣,一隻大手放在李半夏的頭頂,無意識地撫摸著。

李半夏搖搖頭,仍然埋在他的懷中,兩隻小手緊緊攥著劉東山的衣袖,他一動那兩隻手攥得就更緊些了。

她怕……

這話她當然不會和劉東山說。

差一點,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世事真的很無常,前一秒還鮮活地活在你眼前的人,下一刻可能突然消失,離開這個世間,怎能不讓人唏噓萬分,倍加珍惜身邊的人?

來到江州之後,沒有人比李半夏更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了。

劉東山雖然不知道李半夏是怎麽了,卻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還有害怕,不由將李半夏抱得更緊些,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的背。這無聲的安慰顯然很有效,之前提起的心神還有攫緊的心口慢慢得到放鬆。腦袋一歪,靠在劉東山的脖子上睡著了……

歪倒的腦袋軟軟地靠在他的脖頸,模樣很乖,沒有了白日的活力,卻多了幾分乖巧。

若是平時,劉東山看到李半夏這麽溫順的樣子,一定會笑得眉眼彎彎,然後將她輕輕抱上床,讓她好好睡一覺。然而此刻,劉東山的眉宇間卻有著難掩的憂色,望著她的睡顏。隻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半夏一定有事瞞著他,還是不好的事。他有預感,在他出去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要不然半夏也不會突然對他流露出這麽依賴的神情。

每當遇到不好或煩心的事,半夏總是習慣將她自己埋在他的懷中,臉對著懷裏,悶得嚴嚴實實的,不讓他看到一點異色。但是那兩隻緊攥著他衣襟的手卻出賣了她。告訴他她遇到了棘手煩憂的事。

在去邊城之前,以及這一次出村前往江州,李半夏就曾這樣什麽都不說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懷中,攥緊著他的衣襟。仿佛隻有通過這種方式,她才能入眠,又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令她心安。

劉東山想到他剛回來時。李半夏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有她言語間的遮掩,就更加地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現在想想,她坐在地上,興許是其他的緣故。

劉東山心思細密,許多東西當時沒留意,事後慢慢也會想起來。隻不過。半夏不想說,他也不願意逼她。他劉東山,許多事都願意去做,唯獨讓李半夏不開心的事,他是一件都不想做的。

他們曾經約定,夫妻之間要坦誠,有什麽事都要告訴對方。半夏對他,從來沒什麽欺瞞。這次之所以不告訴他,或許是覺得沒到時候,又或許是因為她認為這件事他知道遠比不知道要好。

既然是她的苦心。他又怎忍戳穿她?

劉東山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讓李半夏更舒服的姿勢,將她橫抱在懷中,彼時屋外的光線正從窗口灑下,照在兩人身上隻覺得暖洋洋的。在這明媚的陽光下,身上的冷意一點點消散,李半夏舒服地嚶嚀了一聲,將腦袋往劉東山懷裏使勁埋了埋,睡得更沉了。

劉東山已有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懷中身體溫軟,頭頂陽光正好,看著李半夏睡得那麽香,自己也不禁睡意襲來。靠在床頭。漸漸也進入了夢鄉。

在夢中,他看見他和半夏回到了村子裏,兒女繞膝,爹娘關切,兄弟和睦。半夏眼中的焦慮不見,換上的是開朗明媚。她懷抱著歡子,回身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

劉東山醒來後,李半夏還在睡。全身酸麻,幾乎沒知覺了,劉東山嚐試著緩緩站起,半跪在床前,將李半夏挪到了自己**。自個兒則活動活動筋骨,看看天色,天已經快黑了。這一覺睡得真飽,醒來後雖然全身都麻了,精神卻也好了不少。

這個時間,張大人已經忙完公務回來了,應該正在和舞融夫人在湖心亭裏下棋喝茶,便直奔湖心亭而去。

守衛見是他,知曉他是大人和夫人的朋友,便直接讓他進去了。

遠遠的,劉東山就聽到亭子裏傳來上官舞融的嬉笑和怒罵聲。走近一看,劉東山不禁有些大跌眼鏡,倏地轉過身,暗道自己是不是來得正不是時候,他該先回去,晚些時候再過來。

湖心亭的一方石桌上,擺著淩亂的棋子,上官舞融單手撐在桌子上,另一隻手伸向張鳳無的懷中,似乎在掏張鳳無藏在懷中的棋子。嘴中還在罵著他耍詐他耍詐,這張鳳無可不是吃素的,見她這兩隻爪子老是不規矩,就將它咬在嘴中,不讓她亂動。

上官舞融又羞又氣,最後幹脆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上下其手,非要他將他藏的那顆棋子拿出來。

張鳳無藏東西的本事還真是高明,胸前的衣襟被上官舞融全給扒開了,也沒找到那顆棋子。上官舞融生氣,把臉撇在一邊,裝作不肯理他。張鳳無就跟變戲法似的,那枚不見了的棋子又出現在他的手上,正捏在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心。

最後,劉東山也沒看清楚,這位舞融夫人不知何時直接坐到了張鳳無的腿上,死死纏住他,在她堅持不懈而張鳳無又存心放水的情況下,終於給她找到了那顆棋子,然後她站在棋盤上大呼自己的勝利。

貌似這贏家的彩頭,是誰輸了就得在今夜為贏的那個人捏肩捶背,並且對方說什麽,他就要做什麽。

雖然劉東山早就聽說這舞融夫人愛玩愛鬧,有些孩子心性,然傳聞畢竟是傳聞,親眼得見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最讓劉東山訝異地還是張鳳無的反應。

這位張大人,用村裏的話說,那可是正經得緊。即使夫妻相處,也多是板著一張臉。自從他到張府之後,舞融夫人可是明著暗著抱怨過好幾次了。

說到這裏,劉東山也不得不感慨張大人對這位妻子的包容和感情。別的夫人要是抱怨丈夫不夠體貼,還是當著眾人的麵,那丈夫多半會下不來台,可能會覺著難為情。而這位張大人,處理此事來很有一套。

劉東山不愧是心思細膩之人,來知州府短短兩天,便發現了許多人用幾年時間才發現的東西。

每次聽到上官舞融的抱怨,張鳳無也不冷臉,也不說話,反常地笑眯眯的。他的笑,很奇怪,嘴角沒動,眼角也沒彎,但你就是能夠看得出來他是在笑。

笑容中還帶著幾分危險,那樣子就好像在說:說吧說吧,趁著有人在的時候多說幾句,等人走了,可就由不得你了。

嘴巴在人前的時候用來吃飯和說話,等人走了,隻剩兩人的時候,更多的時候可以用來做點別的。到時候,她一定不會再抱怨自己這個大冰塊凍著了她。

若上官舞融是在飯桌上說,張鳳無就一個勁地往她碗裏夾菜,堆得比小山還要高,頭一埋下去可能就抽不出來了。如果是在園子裏散心,那就為她加衣衫,不停地加衣衫。又或者出動一下府裏的丫鬟小廝,一趟又一趟為她端她最愛吃的芙蓉糕,還有她最愛喝的竹蓀筍片蓮子湯。

那般殷勤,關懷備至,誰敢說他張鳳無不愛妻?

就連她適當的囉嗦抱怨,他都當作是府中的生活太苦悶了,好不容易讓她找著一個聊以自娛的方式,很大度地原諒了她在那兒敗壞他在人前的形象。這樣的好丈夫,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背地裏眼紅她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東西!

隨著上官舞融抱怨的次數越多,囉嗦的越徹底,再加上張鳳無始終如一的表現,各自心裏都有了譜。

上官舞融哭死的心都有了,老張骨子裏是個多麽可怕邪惡的存在哪,為啥大家都被他騙過去了,以為他是一個大好人?把所有的過錯,想都不想,就全部加在她的名下?

明明是她被吃得死死的,到頭來大家都隻會將所有的同情送給她,投到她身上的多半都是“你就知足吧”的白眼——

他居然還耍詐!

對弈一百盤,她難得贏個兩三盤,他居然還要跟她耍詐!

姥姥能忍,姥爺也不能忍了。她要當場將他抓包,然後用最得意最美妙最動聽最嘹亮的聲音宣告她贏了,然後在晚上使勁地差使他,讓他也嚐嚐她的厲害。

可憐她,為他捏肩捶背,捏得手粗得快跟個老媽子了~~

最讓上官舞融想一腳踹死他的是,這個家夥,簡直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裝吧裝吧,就裝吧!明明狡猾得要死,還一副公正無私的嘴臉,實則偷奸耍滑坑蒙拐騙吃美女豆腐樣樣都幹——

你問哪個美女?本小姐難道算不上美人嗎?

再看看麵前隨性而坐淡淡微笑的人,上官舞融又一個跺腳。

本小姐搶棋子搶得累死,他還能笑吟吟安坐,這張大官人,端的本事一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