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不為人知的本事

464不為人知的本事

“我夫君昨日出了遠門,碰上下雨天,該如何是好?”李半夏望著衝天的雨幕,憂心如焚。

如果可以,她真想現在就追上去,將東山給追回來。山區的雷雨天,與別的地方不同,要是遇到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李半夏總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麵想。

“李……”見他如此擔心,詹揚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不希望看到無論身處怎樣窘境都能保持鎮定平和的李姑娘,此時卻因心係東山兄的安危而魂不守舍、心神不屬。

詹揚暗暗歎了口氣。

“李姑娘不用擔心,東山兄從小在山裏長大,這種天氣他一定很熟悉。”對於山區的降雨還有厲害,劉東山一定比他們這些非土生土長的人要厲害得多,她或許不必過於擔憂。

“……但願如此了。”李半夏也不想詹揚跟著她擔心。東山走了一天了,她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了。現在隻能寄希望東山吉人自有天相,在外麵諸事順利。

古代就是這樣,通訊一點都不方便,即便心裏再擔憂,連打個電話問問平安都做不到。

“詹護衛,你先進去吧,大人和公孫先生還在等著,我這就回去了~~”

“雨勢這麽大,李姑娘還是等雨停了再走。”詹揚望著外麵如潑墨一般盡情灑落的大雨,皺了皺眉,對李半夏道。

“不了,再不回去爹娘會擔心的。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反正這兒離家裏也不遠,很快就到家了。”李半夏說著就要往雨幕裏衝去。

詹揚嚇了一跳,趕緊將人給拉了回來。

“李姑娘稍等,我去給你拿把雨傘來。”她真要回,他也不好挽留。他知道他心掛劉東山的事,這會兒恐怕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也許隻有家,能讓她得到安慰。

隻有那裏,才能讓她安心。

想到李半夏剛才就那樣衝進去,甚至忘了借把雨傘,詹揚的臉變得越發地沉默了。

李半夏果然沒有動,靜靜地站在屋簷下,出神地看著雨中。

詹揚很快便回來了,將一把紅色的油紙傘遞到李半夏手上,“路滑,李姑娘小心點。”

李半夏胡亂地點點頭,“謝謝,傘我會盡快送回來的。”下一刻,人就衝進了雨中。

“李姑娘——”雨聲太大,詹揚的聲音尚未傳到李半夏耳中,便消失在雨裏。

李半夏一路跑到家裏,中間還差點滑倒,卻也顧不上。隻是心裏的不安不停地擴大,一時竟不知要如何破解。

她很少有過這樣慌亂的情緒,也不曾這樣切身為什麽人這般擔憂過。爺爺病重的時候,她很害怕。因為爺爺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她最敬愛的人。爺爺走了,就隻剩下她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看著爺爺慢慢離她而去,她害怕,她難過,卻沒任何能力阻止。那種滋味,她實在不想承受第二次。

一個人本事再大,可以治得了疾病,卻阻擋不了衰老,也抵擋不了死神的到來。

爺爺過後,這種感覺便再也沒有過。

上一次,東山的腿出事,她雖然很擔心,卻沒有這種七上八下,深切到骨髓的揪心慌亂。

因為那時,她雖然也喜歡劉東山,卻遠不到現在這種程度。他們命運相連,他是她最堅實的依靠和心底最強有力的支撐,她想,她不能沒有劉東山。

一路上胡亂地想著,腳下在不停地奔跑,似乎隻有奔跑才能打斷她不好的預感和胡思亂想。

已經看到家了,馬氏從廚房的窗口看到頂著大雨跑回來的李半夏,趕緊把人拉進屋。

“哎喲你這孩子,雨這麽大,你也不曉得等雨小點再回來,你看看~~這全身都濕透了,這很容易會著涼的。虧你自個兒還是大夫呢,都不曉得當持自個兒的身子~~”

馬氏一跌聲的嘮叨,臉上盡是關懷之色。

“快回屋把濕衣裳換下來,甭一會兒真著涼了,娘這就燒水,讓你泡個熱乎乎的澡去去寒。”

耳聽著這關懷的聲音,李半夏眼裏籠上一層水霧。

“娘,下這麽大的雨,東山不會有什麽事吧?”

李半夏這是關心則亂,不過這也不是危言聳聽,這古代有多少趕路的行人,因為天氣問題而永遠地留在了異鄉?

馬氏長長歎了口氣,心裏不用說,自然也是掛心的。隻是,看到兒媳婦兒急成這樣,她哪能再說些讓她過多擔心的話?

隻不過,她是劉東山的娘,自個兒的兒子,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馬氏寬厚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著李半夏被雨水淋濕的臉,慈祥地拍拍她的腦袋,“這個天氣,著實不太讓人放心。東山出門在外,娘也時刻為他提著心。但娘對東山也是放心的,這孩子做事一向穩當,人雖然看著老實,腦袋卻不笨。像這樣的天氣,東山應付得過來。”

一邊說著,一邊給鍋裏添上水。看這孩子濕得跟個落湯雞似的,馬氏也不心疼那點水和柴火,滿滿地添上了一大鍋。又坐到灶台背後,很快地就將火給點上了。看著鍋裏漸漸變大的火光,馬氏繼續剛才未說完的話。

“有一回下大雨,東山他一人困在山上兩天,家裏人找他都找瘋了,後來還是他自個兒跑回來的。除了身上擦破點皮,啥事也沒有。東山是山裏長大的孩子,什麽樣惡劣的天氣都經曆過,咋說呢,就像那魚,在水裏是不會被水淹死的~~”

“可是……”李半夏雖然心裏好受了點兒,但還是不放心。

山裏的孩子未必就不怕雷雨,不是有句話,養鷹的還有可能反被鷹啄了眼呢。

“也不曉得是天生的,還是東山人心細,對山裏麵的天氣比那些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家還要有經驗。什麽時候會變天,會連續晴上個幾天,後山會不會因為雨水衝刷要倒,東山總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有一回我跟東山他爹不在家,留東山在家照顧弟弟妹妹。那也是個雷雨天氣,雨比這回下得還要大,家裏的房子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風一吹幾乎就要倒。最危險的還不是這個,咱家屋子靠著後山,後麵的山要是滑下來,將人和屋子埋了都有可能。”

李半夏聽得呆住了,微微側著頭,聽馬氏說那次的經曆。

“可憐東山,晚上不敢睡覺,不隻如此,也不讓弟弟妹妹睡。怕雨太大,晚上一睡覺會有危險。到了後半夜,東山見情況不對,就牽著弟弟妹妹連夜去了他叔叔家,而翌日一早,後山滑下一大片。咱家屋子後牆也被推倒了,要不是東山,娘真的不敢想,隻怕西山和銀杏,哎!”

那次回來,她得知了家裏發生的事,抱著三個孩子久久平息不下來,對東山這孩子更是感到欣慰。馬氏在孩子中最疼劉東山,不是一點原因都沒有的。這孩子從小到大,都表現得很懂事很聰明,人又老實,又照顧弟弟妹妹,是村裏公認的好孩子。

劉東山很愛弟弟妹妹,對許多事都學一點,知曉一點,很大的原因都是他想要做一個好哥哥。

李半夏聽到這裏,心已經放下了大半。她忽然想起來,在東山臨行前一個晚上,他手上捏著一把用油紙包裹的雨傘。她要將它放在包袱的下麵,東山笑著將它又拿到了包袱上麵。

她奇怪地看他,東山隻是摸著她的臉,對她笑笑。現在想想,那笑容裏似乎有什麽其他的意味?

難道東山那時候就知道第二天要下雨?

李半夏的心忽然振奮起來,真是越了解他,就越是看不透他呢。這個老老實實的人,似乎總有些與他老實外貌不相符的本事。

她的臉上已經染上了笑意,對劉東山的信心超過了擔心,她相信,劉東山一定會平安歸來。

誠如他以前每次雖然擔心她,卻依然堅信她最終會平安歸來一般。

她對他的信心,即使身處幾十裏外的劉東山,也能感覺得到。這種信心會轉化成一種力量,會戰勝一切挫折還有艱難險阻。

破廟,深夜。

劉東山於午後時分趕到了這個破廟,那個時候雨勢正在加大,他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躲雨的好地方。

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從這條路上到最近的城鎮,會經過哪些地方,什麽時候可能天要變,他心裏都有譜。

一路疾行,終於在雨勢漸大時來到了這個路邊破廟。他記得,這個廟裏有枯枝柴火,還有一些幹稻草,他上次去鎮上就在這個地方停留過。廟裏有一樽結滿蛛網的泥像,泥像的底座是空的,後麵凹出一大塊空地來,在那個地方睡上一覺倒是不錯,還不用擔心廟裏漏雨。

劉東山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雨這麽大,外出的行人多半都會焦躁不安,他卻沒什麽煩躁的情緒。

在這破廟就像在家裏一般自然,熟練地抱來柴禾和稻草,從懷裏掏出用油紙包裹的打火石,點燃了火堆。

不一會兒,火堆燃起,清冷殘敗的破廟,似乎也溫暖了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