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七章 再相逢
林翔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從方雨潔口中說出的這些,徹底顛覆了自己對於紅色共和軍的認識。從李嘉俊等人口中說出的一切,以及真正在新京所看到的,六十三勞改農場的親身經曆,無一例外都顯示出~
金天正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根源所在。可是,本應該是被打壓對象,和齊越一樣屬於被威迫身份的方雨潔,竟然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剛才那一番話。。。
。。。這與想象當中本該出現的場景截然不同。以至於林翔實在難以接受,甚至一時間有些無法認同究竟身處現實?還是被朦朧的虛幻所籠罩?
,“紅色共和軍目前表露在外的一切信息,全部都是具有欺騙性的偽裝效果。骷髏騎士團的真正實力,遠比你想象中龐大得多。之所以有金天正的出現,一方麵是因為他個人因素所驅使,另一方麵,則是我們需要這樣一個人。”
林翔頗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重複了一遍話語當中最為關鍵的詞:,“我們?”
,“沒錯。我們。”
方雨潔淡然回答:,“確切地說,應該是我和齊越。除子他,沒有第二個人值得讓我相信。當然,現在還必須加上你。”
林翔坐直身體,把手伸進衣服口袋,慢慢摸索著。這個舉動引起了方雨潔的主意。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拉開抽屜,拿出一盒已經拆開封口的特供香煙。抽出一枝叼在口中,左手拿出打火機點燃,右手將煙盒高高拋起,準確地掉落在林翔懷裏。
煙盒表麵,是一幅曾經熟悉的圖畫。作為商標,更是清楚無誤地寫著,“熊貓”兩個字。
,“我記得,你不抽煙。”
今天看到,聽到的意外實在太多了。林翔覺得自己的大腦正在趨於麻木和混亂,卻仍必要問上一句。
“上百年的時間都呆在實驗室裏,我必須給自己找點足夠用於消遣的樂趣。”
方雨潔仰起頭,以極其優美的姿態噴出一股濃白色的煙霧,淡淡地說:“寄生病毒會把尼古丁成份第一時間從身體裏驅除”不會對肺部形成汙染,卻保留了對大腦和神經的刺激效果。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香煙都是比“傑特”更加容易令人感到愉悅的東西。”
林翔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直言道:“說說骷髏騎士團吧!你這裏的情報,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
,“早在大戰以前,洛克菲勒實際上已經控製了整個美國。”
方雨潔彈了彈煙灰,習慣性地恢複冰冷平淡的說話語氣:,“根據當時國家安全部獲得的情報,摩根與杜邦之類的豪門大族,其實早就已經被洛克菲勒並吞。隻不過,出於政治和利益方麵的需要,他們仍然在公眾麵前保留相對獨立的形象。至於所謂的羅斯柴爾德與福布斯排行榜,那隻是洛克菲勒故意製造出來”迷惑世人眼光的工具。他們先是控製了骷髏會,進而掌握了整個美國。當時的共和、〖民〗主兩黨政界,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屬於洛克菲勒。不誇張地說,洛克菲勒家族的族長,才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總統。”
林翔點了點頭,說:,“這一點,包括基因病毒和孟山都公司之間的糾紛”我己經清楚。能不能談談骷髏騎士團內部的情況。我很好奇。
“說實話,我所了解苒情況,可能並不比你多多少。”
方雨潔把玩著捏在指間的煙頭,凝神道:“我們和“上帝之劍”其實都屬於骷髏騎士團的敵對勢力。但無論是任何一方,都沒有遭受過徹底的致命打擊。這絕對不是實力不足或者正在醞釀謀劃1之類的原因所導致”我們曾經分析過種種情況,所有理由和推測,都不符合邏輯。尤其是最近五十年間,骷髏騎士團似乎對於擴張控製區域完全失去了興趣。他們甚至不再建立新的據點,也不再大規模投放培養人。
而是與各個勢力之間形成平衡,隻在固定地區進行維持。即便是邊緣地帶偶爾有城市被敵方攻占,也不會作出任何報複舉動。”
說著,她坐直身體”若有所思地說:,“很奇怪不是嗎?就那些已經掌握的情報分析,骷髏騎士團的實際力量”遠比表麵上看起來更加強大。無論遲鈍也好,麻痹也罷,總而言之都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反應。
也正因為如此,我和齊越隻能隱藏實力,順勢把金天正放到台前。通過其手下擁護者的宣傳、造勢,讓他成為紅色共和軍的偉大領袖。”
林翔平靜地坐著,沒有繼續問下去。
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感覺到,眼前的方雨潔,似乎有些陌生。記憶當中那個不會對科學以外任何東西產生興趣的方博士,隻在潛意識當中留存有一個逐漸模糊的形像。至於現實中的人物,雖然同樣還是終日以實驗室為家,卻增添了對於權力的渴望,對操縱一切的特殊嗜好,甚至更對陰謀與狡詐有著更為透徹、深刻的理解。
每一個人都在變。
呱呱墜地的嬰兒,誰也無法想象出他究竟會擁有什麽樣的未來。
整整一個世紀,改變的,不僅僅隻是我一個人。環境和利益影響著人類對於現實社會的判斷,忠實於丈夫的貞女,會因為偶爾****漾變成,**,婦。huā天酒地的男人,也會因為某個觸動自己心靈深處的微妙碰撞,徹底拋棄從前的一切,成為對家庭妻女負起全部責任的最堅實依靠。甚至,在旁人看來顛覆傳統,根本無法接受的古怪僻好,同樣能夠使想要體驗另外一生活方式的男女雙方,通過手術改變固有的性別器官,使自己改頭換麵成為另外一種新的身份。。。。。。至於我,已經不再是大戰爆發前那個熱血澎湃的年青士兵。誰能想象,曾經接受過社會主義教育的共和國戰士,竟然會成為統治龐大領土,接受億萬人叩拜的最尊貴皇帝?
方雨潔的變化,很正常,不奇怪。隻是在感情上的確有些難以接受。
“為了達到目的,把一個普通人變成信仰上的神靈。這樣做。。
。。。。值得嗎?”
沉默良久,林翔終於再次開口。他的目光變得深邃且幽暗,聲音也更加悅耳且富有磁性。隻不過其中明顯增加了太多陰沉與晦暗的效果,略帶沙啞,更有幾分若有若無的歎息。
“金天正隻是一個傀儡。他自己或許並不清楚這一點,但是我知道。這就已經足夠~”
方雨潔保持著習慣的冰冷與刻板,說話聲聽起來如同電子合成音一般機械:“你說的沒錯。在很多人眼裏,他的確就是大權在握的政治之神。但如果將覆蓋在外表的偽裝一層層錄去,他其實就是一頭身材肥胖的光豬。說實話我對這個人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好感。
除了用慷慨激昂的口號和演講盅惑人心,把盲從者與崇拜者變成自己的信徒,他什麽也不會。空有進化力量,異能等級卻低的可憐。不會管理國家,不懂得如何執政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在官邸和那些溧亮的女複製人廝混。就是這麽一個狗屁不懂的家夥,偏偏卻攏聚起一大幫同樣想要執掌權力的野心家為他搖旗呐喊。個人崇拜,修建塑像,世界上最偉大的領袖。。。。。。哼!說得多麽動聽,根本沒有把前人所做的一切放在眼裏。狂妄、愚蠢、目空一切的瘋子、
白癡一”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裏燃燒著熊熊到火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發出最惡毒的詛咒。由於叫喊聲太大,房間四周不斷傳來“嗡嗡”
的震**與回音。差不多了近三分鍾以後,她才用力狠吸了一口快要燃盡的香煙,長長噴吐出一大口濃密汙濁的悶氣,這才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如果我們沒有默許金天正一步一步爬上來,或許。。。。。
。他現在仍然還是一個對人熱情的下級官員。好人中的最佳形象勞模中的精英。”
方雨潔自嘲地笑了笑,把煙頭直接摁在辦公桌上,用力碾熄。望著那堆夾雜著,褐,黃色煙絲與白灰的散亂粉末,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你似乎有些後悔?”
林翔換了一隻腳搭在膝蓋上用手指在香煙中部點了點,說話速度很慢,也很輕。
“後悔?”
方雨潔自嘲地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她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木櫃前拉開門板,取出兩隻闊口玻璃杯,還有一瓶已經開封,隻剩下三分之二的白酒,重重擺在桌麵上。“嘭”的一聲拔掉瓶塞,舉起瓶子挑釁般地衝林翔舉了舉,說:“要不要來一點兒?”
林翔對她的舉動顯然感到意外,不過也不介意,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認真地說:“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用不著懷疑我的身份。”
方雨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將兩隻杯子倒滿,端起自己麵前的一杯,抿了一大口,噴吐著酒氣說:“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檢測我的血樣。我還是我,不是那些空有外表卻沒有獨立思維的複製人。”
林翔對這番話置若罔聞。他側過身子,看了一眼酒瓶壁麵上殘破的“五糧液”標簽,平靜地說:“製造一個受人崇拜的神,究竟有什麽意義?”
“我們需要偽集,也需要掩飾一”
方雨潔低頭看著盛酒的玻璃杯,冰冷且帶有幾分倦怠地說:“你不明白。。。。。。。從最初建設新京的時候開始,東部邊境地區的NG332基地就已經被骷髏騎士團控製。整整七十三年時間,無論我們發動何種程度的攻勢,NG332從未被攻陷過,騎士團的守備區域也絲毫沒有變化。你能夠想象嗎?我們甚至連滲透或者前移一步都無法做到。
那塊地方臨近海邊,除了我們,還必須承受來自“上帝之劍”的壓力。
嗬嗬。。。。你能想象嗎?以我們擁有的軍力,竟然一直無法將他們徹底滅殺。即便偶爾小勝,也會被他們重新趕回原來的邊境線外。”
這番話帶給林翔的震撼極大,他微微抽了抽眼角,遲疑著問:,“沒有動用大規模殺傷力武器?”
,“我們擁有五千萬噸級的核彈頭,也有強腐蝕性的改良型糜爛毒氣。然而我們什麽也不能使用。誰也不知道骷髏騎士團的實力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他們是否會使用相同的手段進行報複。他們的核心位於北美,那裏已經超出了正常攻擊範圍之外。我們無法承受任何損失”
沒有足夠的情報與資料,不可能冒險。”方雨潔的聲音冷漠不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有了金天正這個被神話的偉大領袖,再加上對所有非議者執行嚴厲懲處的政治監察委員會,才能夠把那些對領袖言行和現有製度不滿的精銳士兵、學者集中起來,以,“反萃命”罪押解到指定區域。表麵上看來,他們的確是在接受勞動改造。實際上,卻是建立新的基地,在遠離新京與骷髏騎士團關注的偏僻地帶,另外編成新的軍隊和定居點。”
“這是一個非常龐大,也必須在極其秘密狀態下進行的計劃。作為必不可少的偽裝,我們營造出對獨裁者的絕對臣服。要保住那些已經離開,並且注銷檔案,在資料上注明已經,“死亡”的人,就必須真正殺掉另外一批無足輕重的人物,同時建立一些真正用於監管罪犯舟勞改農場。當然,按照舊時代的觀點,他們其實算不上什麽罪人,頂多就是言談舉止過於激烈,思維方式頗為偏激而已。但是我們毫無選擇一一要達到目的,就一定要作出犧牲。他們的命運,從開始就注定屬於要被放棄的那一部分。何況,他們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而是初代複製人的自然誕生物種。”
林翔慢慢地喝著酒”沒有發表評論或者反駁。
一種難以言語的莫名悲哀與憤怒,正在腦海深處漸漸清晰,膨脹。
他想起了李嘉俊、李自翔,還有那些被自己從血石城礦區救出來,狠狠刻劃掉左臂上獨星紅旗的共和軍戰俘~
即便身為奴隸,他們也仍然保持忠誠。不是對於偉大領袖”僅僅隻是曾經生活過的那片貧瘠熱土。
六十三勞改農場裏的囚犯,仍然還是哥監獄長孔彪肆意淩辱的玩具。永遠不可能有人去拯救他們。西部軍區的後勤供應依舊困難,士兵和平民和從前一樣吃不飽。他們的處境不可能被改變,這種情況甚至可能一直要持續到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所有的一切,都在,“國家利益”這四個冠冕堂皇的大字麵前”徹底變得弱不可及,微不可視。
個人必須服從於全局。這句口號從舊時代一直喊到廢土,殘酷、
血腥”人們永遠看不到悲痛欲絕的小人物,曆史也隻會記載屬於國家的燦爛與輝煌。
“這樣做。。。。。。值得嗎?”
林翔能夠聽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酒精的強烈刺激”使大腦產生出一股遊走在憤怒與爆發邊緣的亢奮“一他並非沒有大局觀。為了實現目的,在帝都,直接或者間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多達百萬。可華些人都不是黃皮膚黑頭發,都是從地球另外一端散播開來的異種。
殺自己人。。。。。。林翔下不了手,但他絕不可能因為這樣的緣故,與方雨潔麵對麵發生爭執。
“。。。。。。你不是直接參與者,就永遠也不會明白。”
方雨潔默默地看著他,目光象是凝止不動的冰。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林翔隱隱從那雙幾分鍾前咄咄逼人的眼眸深處,看到一絲正在逐漸擴大,進而占據整個眼框,擴散成為麵部表情的痛苦與悲哀。
“有很多人,其實都可以活下來。”
她幽幽地歎息著,慢慢喝著杯子裏所剩不多的殘酒:,“在舊時代,我們的國家,擁有一套應對緊急情況的特殊製度。按照規定,在緊急時期,列入國務院特殊名單的專家和研究人員,最高權力機構與軍隊核心,與各種貴重儲備資源一起,都將進入地下基地。這樣做”可以確保在高層保持絕對穩定的情況下,對臨時爆發的災難進行指導和命令。病毒最初在南方城市擴散開的時候,安全部門就建議專家組全部撤離。但那個時候的情況較為特殊,京郊和各軍事管區的守備極其嚴密,外交部門與歐洲各國也達成共識,對擴散性病毒展開研究。那個時候,所有矛頭均指向美國,聯合國安理會也作出最嚴厲的製裁決議。
局勢發展變得對我們非常有利,唯一的問題,就是應該如何解決越來越龐大的活屍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