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出醫院大門時,已看不到費南城的影子。
隻見白管家站在車尾後,正往尾箱裏置放東西。
楚千蕁嘟著小嘴兒走過去,“白管家,麻煩你了。”
把輪椅往白管家身邊一放,扭頭就打開車門坐上了車。
然而,她上去時,男人大刺刺坐在車座上,偌大的身量占了好大一半,她努力擠也沒能擠進去。
視線越過他,看了他另外一邊寬敞的座位。
“能不能……過去一點點。”
知道他在生氣,她盡量小聲說話。
怕又惹惱了他。
反正,現在,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都以為是她想毒死他。
他又沒在家裏,當然是別人怎麽說,他就怎麽聽了唄!
冤枉死了。
男人置若未聞,目光直視前方。
楚千蕁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威嚴又有點駭人的側顏,讓她心口滲得慌。
“坐前麵去。”
他不肯給她空間,她也沒辦法。
聽他這樣說,她咬牙吐出一字,“行。”
氣呼呼下車,拉開了前麵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白管家上車時,瞥了眼旁邊氣鼓鼓的楚千蕁,又回頭望了冷麵少爺一眼,知道是少爺在給少奶奶鬧別扭,也不敢說什麽話,扣好安全帶,拉開引摯,發動車子,黑色邁巴赫不一會兒便駛離了醫院。
“白管家,怎麽不見霍醫生啊?”
不見霍希睿的人影,楚千蕁納悶地問。
“他啊!”
白管家抬眼,看了一眼前視鏡,鏡子裏倒映著費南城的人影,雖然戴了麵具,還是能依稀瞧得出俊美的臉部輪廓。
“有事,先回別墅了。”
白管家心裏攥了把冷汗,暗忖,祈求少奶奶別再多問什麽,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了。
車子駛進鎏金別墅花園,喻媽帶著江心柔等幾個下人早已等候多時,車剛熄火,尾箱打開,所有人七手八腳開始往屋子裏搬東西。
“少爺,等一下。”
見費南城要回房,喻媽急時出聲阻止了他。
微微擰眉,費南城不悅地看向喻媽,喻媽微笑著湊上前,微微道,“少爺,老夫人剛剛來過電話,說讓你跨了這個去去晦氣。”
江心柔眼疾手快,已將一盆火炭端了過來,擱置在費南城麵前,笑咪咪道,“少爺,慢一點。”
費南城的麵色明顯不悅,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即是老夫人的意思,他做為孫兒也不能違拗。
慢慢邁出右腿,火盆並不是很大,但也絕對不小,邁出去的那條腿遲遲未落地,眾人膽戰心驚看著,這時,沒有敢上前幫忙,白管家與喻媽兩人立在兩邊,悶聲不響,隻是,默然望著,從凝重的表情看,兩人心裏應該是在為費南城捏了把冷汗。
楚千蕁本來要上前幫忙,見大家都不上動,她也隻能站在原地不動了。
吃了大久的虧,她現在也隻能審勢度勢。
這些人,全都是費家聘請來照顧費南城的,她們不動,自然是不敢動,不能動,不知道什麽意思時,她隻能察言觀色,警言慎行。
在大家夥兒屏息的等待中,費南城右腿終於慢慢一點點落到了地麵,整個身體重心向前傾斜,左腳微微抬起……
隻聽‘砰’的一聲,盆子掀翻,炭火灑落,火花飛揚。
半空裏灑下一片熱氣。
喻媽與白管家當場一臉煞白,她們紛紛衝上前,伸手要去撫正以狼狽之姿摔倒在地的費南城。
冷厲的吼聲,似鬼獸輕泣,費南城抬起左腿,一腳狠狠踹在了翻撲的火盆上,盆子甩出去老遠,炭火再次飛揚。
費南城一頓脾氣,嚇得所有人下人都不敢上前,個個誠惶誠恐。
楚千蕁駐足觀望,剛才費南城對炭火盆的臨門一腳,也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這廝的脾氣真是怪到了極點。
她看出來了,這男人自尊心極要強,因為腿瘸了,他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幫助,尤其是此次摔下樓梯後,他的身尊心似乎更要強了。
也或者說,從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
所以,大家才不敢上去撫他。
“少爺,息怒。”
白管家半蹲在原地,伸手想去撫人,想了想又不敢,隻得把手縮了回去。
費南城抬起頭,冷冽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楚千蕁臉上,“滾,都給我滾。”
這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也許是對楚千蕁,也許是對所有的人。
總之,此時此刻,誰都不敢多言語半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費南城雙手抓住那根拐杖,吃力地一點點撐起身體,然後,狼狽豈慌亂地向他臥室的方向而去。
喻媽帶了兩名下人,緊緊跟隨其後。
被少爺罵事小,少爺再摔一跤的話,事情可就大了。
再來一次,她們這裏所有的人,全都會被老夫人給趕出去。
“白管家,費南城到底怎麽了?”
楚千蕁有點看不下去了,她也不敢再跟上去了,免得再被他狠削。
白管家收回了凝望喻媽他們的視線,目光落在楚千蕁臉上,嘴唇動了動,悠悠歎息了聲,終還是說了句,“少奶奶,請原諒少爺,這次,從鬼門關撿了命回來,完全是僥幸,醫生說,少爺的日子不長了。”
白管家沮喪著,眸子裏水霧彌漫,“本來少爺並不知道,可是,霍醫生與我談這事時,不小心被他給偷聽了去,所以……”
知道自己活不長,誰都會有情緒。
心理素質欠缺一點的,恐怕會立即拿根繩子捆在脖子上,掛上懸梁,直接了事。
楚千蕁看向費南城消失的方向,澄淨的烏黑瞳仁裏,多了一抹憐憫。
可憐!
真的好可憐!
楚千蕁腦子裏驀地就回旋了一句話,費南城活不過25歲的傳言。
“白管家,又不是絕症,怎麽就日子不多了?
她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那場爆炸後,少爺險從鬼門關撿了命回來,身體就一直不好,這麽多年來,西藥中藥吃了個遍,國外國內醫學博士也瞧了個遍,都沒什麽用。不巧,又被金玉希這樣陷害,少爺的身體,看似健朗,其實,五髒六腑早已並非一個常人……”
突然就覺得自己說得多了。
白管家及時停頓,不忘囑咐楚千蕁,“少奶奶,這些話,你可別當著少爺說出來啊,不然,他又要發脾氣了。”
“不會。”
一個即將要離開人世的人,她就不與他計較了。
白管家的話讓楚千蕁擔憂,她開始盤算著自己未來的路。
費南城死後,對費家來說,她不過是一個遺霜,膝下又沒孩子,也就沒什麽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