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改變主意

“理由嗎?”

李靖微微吸了口涼氣,將手中那根樹枝隨手一扔在地上,輕輕說道:“老夫問你,我嶺南路大軍為何要率先圍攻並一舉端掉嶺南府?”

郭業一聽李靖又開始考究自己,不由輕笑道:“如今白蓮邪教將嶺南府占下當作大本營,白蓮匪首胡畢烈就在那嶺南城中。老帥你想要第一時間拿下嶺南府,無非就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一套嘛。這還用問?”

李靖捋須笑道:“老夫知道這點難不住你,那老夫再問你,如今嶺南城中除了白蓮匪首胡畢烈之外,那還駐紮了多少的白蓮教匪?也就是白蓮邪教自稱的護法軍。”

郭業之前在行軍南下的路上曾連連遇見從嶺南城逃出來的難民,也曾做過打聽和信息搜集,對這方麵的軍情有一定的了解。

當即他掰扯著手指如數家珍般說道:“白蓮邪教除了教主胡畢烈之下,還有兩個副教主,兩護法四長老八金剛。這些人都是原來摩尼教、太平道和白蓮社的骨幹首領。其中凡不入白蓮教者皆一律屠城的手令,便是出自教主胡畢烈之口。如今教主胡畢烈率五千白蓮教匪竊居嶺南城中,而其餘諸人皆紛紛率邪教護法大軍在嶺南路和廣南路一帶攻城掠奪,肆虐殘殺無辜百姓。”

“不錯不錯,說得甚為詳細!”

李靖讚許地看著郭業,又問:“那我問你,如果我嶺南路大軍圍攻嶺南城後,誰會第一時間馳援嶺南城裏的胡畢烈?”

郭業聞言下意識地將目光又移向鋪張在地上的羊皮地圖上,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琢磨不過來李靖這話的意思了。

因為虔州城緊挨著嶺南城這不假,但這中間還隔了一條五六十丈寬的大河。如果說要馳援解救嶺南城的話,反而是嶺南府附近那幾個衛星城池更要來得快捷,畢竟少了渡河更能節省下不少時間來。

這麽看來,郭業覺得李靖讓自己去進攻虔州城,絕非簡簡單單是為了斷了嶺南城中匪首胡畢烈求援的念想。

難道李靖突然改變主意,還另有更深的用意和目的不成?

隨即,郭業撿起李靖扔在地上的樹枝,點了點嶺南城的位置,說道:“老帥,一旦你率軍圍困嶺南城,那僅有五千匪眾的胡畢烈就勢必要向其他地方求援。但要說增援嶺南城的速度,虔州城雖然緊挨著嶺南城,但絕對不是胡畢烈求援的首選,反而是他駐紮著嶺南城周圍幾個城池的匪軍會第一時間馳援。看來,您老人家要我改變策略率先進占虔州城,還有另外一層用意啊。”

“沒錯,你小子還算機靈!”

李靖搶過郭業手中那根樹枝,在羊皮地圖上比劃道:“若嶺南城一旦被老夫圍困,那梧州、端州、韶州三府匪軍勢必會第一時間快馬加鞭增兵馳援。根本就輪不到還有一河之隔的虔州城來馳援。所以,老夫一定要在三府兵馬馳援之前將嶺南府拿下。拿下嶺南府倒不是難事,難得是如何麵對接踵而來的三府匪軍救援嶺南城。”

郭業點點頭,然後問道:“老帥是說,你一旦攻占嶺南城後,會陷入梧州三府增援匪軍圍困的局麵?”

李靖道:“這是當然的,老夫粗粗估算了一下,三府的匪軍至少也有五六萬之眾,雖然這些白蓮邪教的匪軍是烏合之眾,但也不容小覷。怕就怕在一旦被他們困在嶺南城兩天之後,嶺南一帶各地的匪軍都會奔襲過來增援。到時候的人數可就不僅僅是幾萬人數了,至少在幾十萬人數以上。結果可想而知……”

“那就意味著,平叛失利,剿匪失敗!”

郭業接過了李靖的話茬兒,鄭重其事地說道:“輕者我們會敗退撤軍,重者全軍覆沒。”

李靖稱了一聲是,然後說道:“所以說啊,必須在端掉嶺南府,活捉匪首胡畢烈之後,還要想辦法讓梧州三府的匪軍沒辦法來增援。”

郭業問道:“莫非這就是老帥讓我攻打虔州城的目的?這虔州城不就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池嗎?”

“哈哈,你有所不知啊!”

李靖突然舉起雙手重重擊掌兩下,衝帳篷外喊道:“致庸,進來吧!”

郭業被他突如起來的舉動給驚愕了一下,隨後扭頭看向帥帳處掀簾走進一個中年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腳底一雙靴子早已磨破了皮,活脫一個逃難來的流民。

正在他納悶之際,李靖朝那落魄的中年人招招手,示意他走近身來,然後問道:“致庸,可曾吃飽喝足了?”

那中年人猛地單膝跪地,低著頭貌似十足慚愧地說道:“嶺南府折衝都尉張致庸參見大帥,末將罪該萬死丟了嶺南府,給大帥丟臉了!”

末將?

郭業瞪大了眼珠子上下打量著這個叫張致庸的落魄中年人,心中暗道,原來這人不是普通逃難的災民,敢情兒還是嶺南府的守將?

李靖起身將張致庸微微扶起,歎息一聲後,嗬斥道:“你丟失城池以至於無辜百姓遭邪教荼毒,你是有罪也該死,但要死也不是這個時候。知道嗎?”

張致庸盡管被李靖扶起來,但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李靖和郭業。

李靖將他扶起後,扭頭見郭業一臉疑惑,隨即解釋道:“他叫張致庸,乃是老夫當年軍中的一個校尉,在嶺南府出任折衝都尉已有小十年的光景了。嶺南城就是在他手中丟失的,嗬嗬,說起來丟人啊,白蓮邪教攻下嶺南府之後,這廝竟然沒有殺人成仁以死殉國,而是丟盔卸甲扮作了百姓僥幸躲過了殺劫,最後在城中東躲西藏一段時日後才混進流民的隊伍,偷偷摸摸逃出了城來。這不,昨天一聽朝廷大軍要來征剿白蓮匪眾,他才厚起臉皮來尋老夫。”

聽完李靖的介紹,郭業再看張致庸時,臉上多了幾分鄙夷和不屑之色,口中雖不說,但心裏卻是冷哼一聲,你妹的,原來不僅是個敗軍之將,還是個頭生怕死的逃將啊。真是丟人!

興許是感受到了郭業濃濃的鄙視,那張致庸雖是低著頭,但還是頓感麵紅耳臊,最後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衝著李靖泣喊道:“大帥,末將該死,末將願以死謝罪!”

郭業見狀,自然覺著這廝是惺惺作態,懶得再去瞧他一眼。

而李靖卻是出奇的好耐心,又是將他扶了起來,略帶慍怒地罵道:“張嘴閉嘴都是死,怎麽不見你殺身成仁,與白蓮匪眾廝殺到底,戰死在嶺南城中呢?現在說死又有何用?老夫決定準你戴罪立功,用白蓮匪眾的人頭來洗刷你身上的恥辱,哪怕戰死沙場,亦是雖死尤榮。知道了嗎?”

張致庸早已泣不成聲,這次卻是堅毅地抬起頭,滿麵淚水地看著李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時,李靖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氣漸漸轉柔,說道:“致庸,你將昨天你跟老夫說的話再說一次。對了,這位是廣南路行軍大總管,平陽郡公郭大人……”

李靖這才想起介紹起郭業來,然後繼續衝張致庸吩咐道:“致庸,你昨日說這虔州城看似普普通通,卻與眾不同。好了,你將虔州城的情況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訴郭郡公。你說完之後,我想他便能明白老夫為何會朝令夕改,突然改變作戰策略了。”

張致庸擦了擦臉上的涕淚,又是嗯了一聲,看向郭業拱手道:“末將見過郭郡公。”

郭業也收起了剛才那副鄙夷的神色,拱拱手淡淡回了句:“說吧,郭某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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