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旁敲側擊
“來，郭卿，坐！”
李二陛下帶著郭業在大殿中找了一處適合談話議事的地方，這兒有書桌有椅子有胡凳，還有好幾大書架子的線裝古籍，書桌之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郭業猜測這地方應該是長孫皇後的平日讀書寫字的地方。郭業暗暗讚了一下，一代賢後就是一代賢後，後宮之首掌管六宮，居然還如此好學。
看到李二陛下自行坐到了書桌後麵的那張金絲楠木材質的大椅子上，郭業也拉著腳邊的一個胡凳自行坐了下來。
不過他的手卻一直抻著被兜兒公主尿到的衣衫，隻是李二陛下仿佛一直沒有察覺似的，居然視而不見。
讓郭業坐下以來後，李二陛下收起了居家奶爸好丈夫的神色，陡然間，神情變得冷峻，眉宇間透著勃勃英姿，雙目泛起炯炯精光。
短短的功夫，便恢複了雄才偉略的帝王本色！
郭業暗暗歎道，李二陛下這變臉還變得真夠快的，論變臉功夫，舍他其誰？川劇變臉大師估計都得給他讓道兒！
既然李二陛下都變了臉，一副臭屁模樣好似誰欠了他二百五兩銀子似的，郭業自然也不敢造次，正襟危坐在胡凳之上不敢隨意吭聲。
隻聽李二陛下說道：“郭卿，這是咱們第二次見麵了吧？”
郭業點點頭，應道：“是的，陛下！”
李二陛下見著郭業規規矩矩，不由笑道：“不用如此緊張，朕又非什麽吃人的老虎，能讓你如此害怕不成？”
郭業還是中規中矩地雙手放在膝蓋上，直挺挺地端坐著，回應道：“陛下乃天子，乃番邦外族的國主都得遞交國書，尊稱您一聲‘天可汗’。臣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哈哈哈……你小子果真是個妙人啊！”
縱是李世民聽慣了百官的奉承，但是聽得郭業另辟奇徑，居然拿番邦外族的國主來比喻，還是覺得新鮮，不由一陣大樂。
當即笑問道：“上次朕給你兩個選擇，或隴西縣男爵，或西川大都護，最終卻沒能讓你自己篩選，反倒是朕替你拿了主意，欽封了隴西縣男爵之位。郭業，你是不是心裏很是不滿啊？”
噌~
郭業聞言，肅然起來，一副大驚失色地神情，手舞足蹈比劃道：“陛下，陛下，臣可沒有這般想啊。陛下替臣拿了主意，那是陛下對臣的愛護。臣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西川大都護，還是遠遠不夠格的！”
李二陛下見狀，臉上雖未表現得怎麽樣，但是他看向郭業的雙眼，卻是越發的柔和。
特別是聽到郭業那句“那是陛下對臣的愛護”，李二陛下差點脫口讚了一聲，聰明人！
隨即，揮手示意郭業莫要緊張，繼續坐下，然後安慰道：“別那麽緊張，朕隻是跟你開玩笑而已，瞧你緊張成什麽樣了？”
郭業落座之後，蠕動了幾下屁股，心中暗啐，你妹的，我就知道李世民不是這麽好糊弄，幸虧哥們長了個心眼，不跟你做做戲，還真是不好過關。
隨後，還假意用手抹了抹額頭，長籲一口氣，將手心擦拭在衣襟上，表示自己被皇帝嚇出一身汗來。
郭業的此番動作，統統落入了李二陛下的眼中。
隻聽李二陛下又說道：“如今這種情況，西川小都護府升格成大都護府，乃勢在必行之舉。既然要設立西川大都護府，自然就要有合適的人選來出任這個大都護。郭業，你說說看，朝中有什麽人合適出任大都護一職啊？”
“啊？”
郭業多了個心眼，將李二陛下這句話放心裏咀嚼一遍，得出的結論是，還是李二陛下的多疑在作祟。
隨即表態道：“陛下，臣年紀尚小，更是不認識什麽朝中大臣，實在想不出有誰能出任此職。陛下您雄才偉略，明見萬裏，心中定是有了乾坤獨斷之主意。西川大都護府關係到吐蕃與我大唐兩國交壤之處，臣委實不敢瞎出什麽餿主意！”
李二陛下聞言，又是投給郭業一記讚許的眼神，心中暗暗嘀咕，這小子怎麽句句話都說到朕的心坎兒裏呢？莫非這小子不僅是個妙人，還擅於揣摩上意不成？
但不學無術一肚子草包之人，又何來的揣摩上意之本事呢？
真夠奇怪的！
李二陛下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問道：“朕問你，你可知道今日朕派蜀王李恪率領使團回訪吐蕃一事？”
郭業應道：“臣聽說了，據說是要讓蜀王與吐蕃國主商議如何交割八百裏土地一事。”
“沒錯，”李二陛下道，“吐蕃人不交割出八百裏土地，又如何與圖瓦城、阿裏土城連成一片，設置西川大都護府呢？那朕問你，此次回坊吐蕃的大唐使團副使河間郡王李孝恭，你可聽說過其人其事？”
“臣聽過，”郭業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河間郡王乃是大唐宗室，乃我大唐開國之功勳，戰績彪炳，威震軍中。威名不下江夏王爺，當年陛下率天策府南征北戰之餘，還有人送河間郡王與江夏王外號，合稱‘皇室雙英’。”
“哈哈，沒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的，”顯然李世民認可了郭業的說法，又問了一嘴，“你說，由河間郡王李孝恭出任西川大都護一職，能否勝任？”
“當然……”
剛說完兩個字，郭業立馬閉上了嘴，不再繼續說下去。
他突然明白過來了，為何李世民不喜河間郡王李孝恭，卻還安排他率團協助蜀王李恪出使吐蕃，原來是為了讓他出任西川大都護一職啊！
可他更感到奇怪，為何李二陛下要問他這些問題？按理說，他郭業一個小小的六品監察禦史，別說河間郡王李孝恭出任西川大都護這種大事了，就說長安城門換個守將，跟他郭業都問不著啊。
這麽無端問起自己這些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呢？
莫非…………？
突然，郭業想到了關鍵緣由，莫非李二陛下是覺得西川小都護府是自己親力親為親手打造出來的，整個西川小都護府那邊無論是圖瓦城，還是阿裏土城，都是自己精心培植的心腹。
所以想旁敲側擊一番自己？
當即，郭業再次站起身來，拱手抱拳表態道：“陛下，西川小都護府雖是臣當年草創而立，無論是三千西川軍，還是兩城百姓，都是大唐的軍隊，都是大唐的子民。謹尊一個人的號令，僅僅效忠一個人，那便是大唐天可汗陛下您是也！”
唔？
郭業這番坦坦****的回答，頓時讓李二陛下啞口無言了，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臉上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尷尬。
好像是因為自己連番對郭業猜測，甚至旁敲側擊，而聽到對方如此坦**，讓他心生愧意一般！
不過好在郭業正拱手抱拳低著頭，無法看到李二陛下這個時候的窘態。
“咳咳……”
李世民清咳兩聲，收起尷尬的神色，笑道：“郭卿，你言重了，朕當然知道你的拳拳忠君報國之心。朕召你進宮，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交代於你”
郭業自然猜得出李二陛下剛才被自己嗆得更烈，顯然很是尷尬，不過他卻渾然當作不知道一般。
瞬間，他神情極為肅穆地說道：“陛下，請吩咐！”
李二陛下笑道：“朕剛才說了，朕知道你的拳拳忠君報國之心，但朕怕西川小都護府那邊的全體將士不知道啊！所以，還得你跑一趟，親自替朕對他們說幾句話。至於說什麽，郭卿你應該心裏有數了吧？”
郭業聞言，心裏咯噔一下，他當然知道李二陛下讓他前往西川跟康寶，龐飛虎，朱胖子等人說什麽，交代什麽。
無非還是想將自己剛才的這番態度，強加到康寶等人身上。
說到底，李二陛下還是不放心河間郡王這個愛統兵愛攬權的堂兄，所以，關鍵時候他這個皇帝需要得到西川全體將士的忠心。
嘖嘖，居然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人心，算計，果真還是最令人心驚肉跳的玩意。
郭業自然不無應允道：“陛下請放心，臣自會赴西川一趟，將陛下的口諭傳於西川眾將士耳中！”
“好，甚好！”
李二陛下聽聞，擊節而讚，說道：“不過此事不著急，待得蜀王與河間郡王等人出使吐蕃，成功從吐蕃人手中割讓出八百裏土地之後，你再出發西川！唔，朕看你在監察禦史任上也呆了好是一陣子了，看看還有什麽的位置適合你的。也算是朕對你推薦孫神醫診治皇後，以及過些時候出使西川替朕辦事的一番獎賞吧！”
又要升官了？
郭業臉上雖古井不波，但心中卻是已經樂翻了天，奶奶的，有時候幸福就是來得這麽突然。
就在李二陛下絞盡腦汁兒，想著如何提拔郭業之時，突然有宮女傳報道：“陛下，孫神醫診治完皇後了，在殿中等候陛下，說是要跟陛下說說皇後的病情！”
“哦？孫神醫診治完觀音婢了？不行，朕一日不能離了觀音婢，走，郭業，你隨朕一同去見孫神醫。”
說著，走出書桌位置，二話不說拉著郭業拔腿就走。
郭業心中那個鬱悶啊，好你個孫思邈，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李二陛下給哥們提拔升官的時候跑出來，你晦氣不晦氣啊？
李二陛下發現郭業行動緩慢，拖拖拉拉，臉色委屈心有所想，隨即寬慰道：“郭卿放心，朕豈會言而無信？走，朕設宴款待完孫神醫之後，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對了，你可不能走，要敬陪末座啊！順便讓觀音婢也見見你，她可是在朕的耳邊念叨過你！”
能夠一見長孫皇後芳容？
郭業心中不快之氣，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