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驚變

轟!

北郊一聲衝天巨響,風雷莊上空卷起滾滾黑煙,震徹整座揚州城中。

古井巷,張家祖宅祠堂內。

正端坐著的張家族長張元禮突聞轟天巨響,整個人神情緊張地竄立起來,枯槁如竹褶皺如壑的手猛然一抖……

咣當!

一聲脆響。

張元禮手中杯盞脫落碎地,濺得一地茶水和碎瓷。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來人,來人……”

一股來自心底最深處的莫名恐懼襲擾著張元禮渾身上下,他尖著嗓子淒厲衝外頭喊道:“來人,來人,速速前去查探,到底發生了何事?”

外頭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唱諾,貌似已有張府下人跑出去查探情況。

吧嗒!

吧嗒,吧嗒,嘩啦啦……

貌似一件接著一件,成堆的木器摔落在地的聲音。

張元禮扭頭一望,瞳孔瞬間放大,臉色霎時慘白如紙,喃喃自語道:“怎麽回這樣?怎麽會這樣?莫非是張家列祖列宗在暗示著什麽?”

原來剛才成片摔落在地的木器並非別的,而是擺放在張家祖宅祠堂內的張家曆代祖先的牌位,足足十三個牌位。因為剛才的那聲巨響震動著大地,盡數倒落在地上,無一幸免。

“大哥,大哥,怎麽回事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就在張元禮彷徨失神之際,張家三老爺張元智衣裳淩亂地跑進了祖宅的祠堂中。

看張元智頭未梳臉未洗,衣裳淩亂披在身的模樣,應該是被這聲巨響從**驚了下來。

張元禮本來就心智不寧,再被二弟張元智這麽突兀闖進來,愣是足足嚇了一條,駭然轉頭喊道:“誰?什麽人?”

張元智見著大哥一副白天撞見鬼的模樣,趕忙跑上前去,叫喚道:“大哥,是我啊?我是老二,元智哇!”

經張元智這麽一叫喚,張元禮才堪堪還了魂,臉色稍稍好轉,不過仍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張元智追問道:“大哥,發生了何事?吃完午飯我便在屋裏小憩了一番,誰知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轟天巨響給驚醒了。”

張元禮搖了搖頭,仍是心有餘悸地歎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聽這震天的巨響應該是來自北郊方向。咦?北郊…風雷莊…,對了老二,今天是風雷堂雷老虎出殯的日子,老三不是帶人過去索要火藥之術了嗎?事情辦得怎麽樣?老三回來了沒有?”

張元智一聽大哥提起老三張元信,心裏就是滿滿的妒意,憑什麽自己身為老二,大哥卻不讓他前往風雷莊索要火藥之術,偏偏老三就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呢?

他竊以為,隻要老三從風雷莊中得到了火藥之術,得到了霹靂彈的秘製之法,那麽將來自然就會由你老三這一房來掌握這逆天的大殺器。

那今後自己二房再對上張元信的三房,又哪裏來的底氣和倚仗?豈不是處處都讓老三這一脈占盡了上風?

狗日的,真是同為兄弟卻不同命啊,大哥太偏心眼了,氣煞人也。

霎時,怒氣隱現心頭,他語氣很衝地說道:“不知道,老三這人做事總喜歡吃獨食,我上哪兒知道他事情辦得怎麽樣?”

得虧張元禮現在心神恍惚,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張元智的語氣,不然的話,背不住又是一番長篇大論唱上一出長兄如父棍棒教子了。

隻見張元禮轉過身去看著空空****的牆壁,自言自語地歎道:“老二啊,,你說我這胸口怎麽老是噗通噗通亂跳個不停呢?可能老三他們在北郊那邊出事兒了!”

張元智暗暗啐道,神神叨叨跟個神棍似的,一聲炸響就能將你嚇成這樣,哪裏還有我們張家族長半點風範?再說了,老三這人什麽事情都要跟我爭搶,哼,真是出了事兒才好呢。

不過話到了他嘴裏卻又變成了另外一番說詞,隻聽他幹笑幾聲,安慰道:“大哥,你昨晚應該沒有睡好吧?不要亂想了,老三他們興許是被什麽事情給耽誤了。如今金陵淨衣幫和宿遷馬幫的人員悉數奔赴揚州,運河江麵上白影帆帆,兩幫人馬嚴陣以待,哪裏會出什麽事情?嘿嘿,說句誅心的話,今日的揚州城既不姓李,也不姓郭,哈哈,揚州張家才是這揚州地界兒真正的主人!”

張元禮聽著張元智的大言不慚,不由皺了皺眉頭,嗬斥道:“老二,你高興得太早啦。你這人什麽都好就缺了老三那副心眼。你看看滿地張氏祖先牌位,全部倒落在地,這不是祖先預警還能是什麽?”

張元智將目光轉移到地上的牌位,不由一陣氣悶,不就是因為一聲巨響震落了祖先牌位嗎?至於這麽上綱上線,扯上祖先預警嗎?居然還數落我缺心眼?草……你壓根兒就瞧不上我這個張家老二。

但,他不滿歸不滿,卻也不敢跟張元禮唇槍舌戰辯上一番,隻得默不作聲,任憑張元禮在那兒神神叨叨瞎搗鼓。

突然,

祠堂外頭闖進來兩名下人,慌慌張張嘈雜吵鬧,將張元禮和張元智兩兄弟給驚動了。

張元智剛要痛罵這作死的下人沒了規矩,卻發現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衣衫襤褸碎布橫飛,臉上髒兮兮仿佛從茅坑裏鑽出來一般,而且還是被另外一名下人攙扶著,一瘸一拐地闖進祠堂中。

張元智能夠發現這個端倪,族長張元禮自然也能發現,隻聽張元禮滿臉惴惴不安地問道:“你怎麽弄成這般狼狽樣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族長哇,二老爺哇,嗚嗚嗚……出,出大事兒了!”

那名一瘸一拐的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肩瑟抖伏地痛哭嚎叫道:“死了,都死了,咱們的人統統都被炸死了,燒死了。到處都是斷胳膊斷腿,嗚嗚,血肉橫飛,屍首分離,那裏如今就是人間煉獄啊!!!嗚嗚……北郊風雷莊出事兒了!”

嗡~~

張元禮乍聞之下,仿佛腦袋被一柄巨大的銅錘狠狠猛擊了一下,霎時整個人感到一陣脫力,頭暈目眩,強忍著最後一點清醒,抬起顫顫巍巍的右臂,指問道:“那,那三老爺呢?他…他…如今人在何處?”

那下人自顧伏地痛哭,哽咽著喊道:“三…三老爺…嗚嗚,也死了,被霹靂彈炸成了一團肉醬,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啊!”

轟~!

嘭!!

張元禮頓感天旋地轉,喉嚨略感酸甜,一口血水噴濺而出,劃出一道血腥的弧線。

緊接著,雙眼一黑,整個人轟然倒地昏厥過去。

“大哥!”

張元智尚算清醒,趕緊蹲下地來一把扶起張元禮,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心中暗罵一聲,媽的,老而不死是為賊,居然還有氣息。

隨即,他衝那名站著的下人招手吩咐道:“快,將族長背回房中,請郎中來診治一番。”

那下人聽聞風雷莊的噩耗,再見族長突然昏厥,早已是慌了神,現在一聽二老爺的吩咐,二話不說上前背起張元禮就朗朗蹌蹌跑出了祠堂。

這時,張元智望著地上那名繼續痛哭流涕的下人喝道:“別嚎喪了,趕緊給本老爺說說,風雷堂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看樣子,眼前這名下人應該是死裏逃生的幸存者,張元智也隻能從他嘴裏問到風雷莊那邊的真實情況了。

那名下人被張元智這麽一咋呼,哭聲戛然而止,抹了抹滿是淚痕的臉頰,一邊帶著哭腔一邊說起了北郊風雷莊那邊發生的事情。

這名下人儼然被數萬斤火藥引爆,風雷莊霎時夷為平地的場麵給驚嚇到了,口中不斷重複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人間煉獄這幾個字。

張元智耐著性子聽他又是哭嚎又是鬼叫的斷斷續續轉述,總算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聽清楚了。

聽完之後,他也是滿臉巨駭之色,腦中隻有盤繞著一句話:真是吉人自有上蒼庇佑。

因為他剛才還在腹貶吐槽大哥張元禮,不滿對方今早沒有派他前往風雷莊辦這件事。

如果這件事情落在了他的頭上,那麽中計的就不是老三張元信了,那麽被炸成肉醬屍骨無存的也不是老三張元信了,而是他這位張家二老爺了。

他越想越是後怕,後背早已驚得一身濕漉漉,都是涔涔虛汗啊!

虛驚過後,他有是暗暗大呼僥幸,老三啊,誰讓你生著一副倒黴相啊,不過你雖未滿六十,卻也五十有三,也該死了。嘿嘿,死得好啊,老三,你死得真是太好了。你死了,誰還敢再跟你二哥我爭呢?

一想到老三如今已死,而老大張元禮又昏厥過去,即便老大醒來,以他這六十多歲快七十的高齡,估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之後,也很難恢複如初了。

老天有眼啊,如今張家元字輩就他張元智是碩果僅存的一人了。

雖然他如今六十有三,但是他自覺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正是接管揚州張家的黃金年紀。

頓時,張元智心中升騰出一股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的豪邁。

倏地,他臉色驟變,換做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笑意盈盈地親自扶起地上那名下人,好聲好語地說道:“好了,你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你現在就替本老爺通傳下去,通傳整個古井巷,因為三老爺身死,大老爺病危,嘿嘿,即日起,由二老爺暫任張氏族長之位,主持古井巷張家所有大小事務。”

那名下人驚呼一聲,雙眼透著駭然,驚呼一聲:“啊?二、二老爺,這怎麽使得?”

言下之意,如今三老爺身死,大老爺昏厥,二老爺怎能如此冷酷無情,居然趁亂奪了張家家主之位呢?

這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了?

張元智見著一名小小的下人都在質疑自己,慈眉善目的臉色瞬間就沒了,氣急敗壞地吼道:“啊什麽啊?還不趕緊下去通傳?除了本老爺之外,你覺得還有什麽人適合主持如今岌岌可危的張家?快,本老爺現在就要召集張氏族人前來商議對策,為你家三老爺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