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領著陸婉來了。
那太監笑著上前問安,見平樂縣主不搭理,也不生氣,展開聖旨,念了一句,眾人齊齊跪下。
“……追封平陽公主為福柔長公主,欽此。”
遠安侯陸璋勳忙領著眾人謝恩。
陸婉聽到聖旨的內容,沒有一絲波瀾,人已經沒了,一個追封有什麽用。
陸璋勳帶著陸承勵招呼那太監,林氏則見陸婉乖乖的過來了,想要親近她。
“別碰我。”
陸婉也知她現在做不了什麽,盡量掩飾住眼底的厭惡,但是她的語氣實在做不到溫和。
林氏伸出去的手呆住了,在眾人麵前覺得有些難堪,她皺著眉,輕聲哄道:“婉兒,祖母最疼你了,你別害怕。”
“婉兒,祖母在跟你說話呢。”薛氏見林氏下不來台,忙彎腰想讓陸婉親近一下林氏。
陸婉眼底露出嘲諷的味道,垂著頭,沒有動。
香茹見眾人都盯著小姐看,怕小姐害怕,也有些急了,她忙蹲下,小聲道:“小姐乖,奴婢一直都會陪著小姐的。”
陸婉伸出手,推開了香茹,就往公主府裏麵跑。
“小姐!”
香茹驚叫一聲,林氏急道:“還不快去抓回來!”
那太監麵上一驚,偏頭去看,一臉怒色,道:“侯爺,這是怎麽回事?”
陸璋勳平日與這孫女哪裏有過接觸,隻能睜眼說瞎話:“想是婉兒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公主的事情,承勵,快去看看婉兒。”
陸承勵忙點頭,借著此事正好脫身。
陸璋勳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太監,他能夠料到,皇帝心中定會有所不滿啊……
“放開我!我要去見我娘!”
陸婉被香茹抓住,使勁亂蹬亂叫,張牙舞爪。
林氏由鴛鴦扶著趕過去,臉上也有些生氣了,說:“婉兒果然是被髒東西給魔障了,大師還是要請的!”
薛氏跟來,聽了此話,心中叫苦,忙道:“娘,此事萬萬不可……”
“小姐,你乖一些,奴婢一定會護住您的,不然奴婢護不住您的。”香茹趁主子在說話,抱著陸婉哄了幾句,她的語氣中也帶了一絲的哭腔。
陸婉亂扭的身子停了下來,似是聽懂了香茹的話。
“娘,婉兒隻是有些害怕,您可是她親祖母,哪裏會用看仇人的眼神看您啊,您一定是看錯了。”薛氏用她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林氏不要再次找大師過來。
陸婉縮在香茹懷裏的身子一抖,拳頭捏的緊緊的。
“婉兒,別怕,我是誰?”薛氏見陸婉那邊沒再鬧了,上前輕聲問了一句。
陸婉抬起頭,帶著哭腔說:“二嬸嬸,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娘。”
薛氏見她似是恢複正常了的樣子,鬆了口氣。
“祖母,你帶我去看娘好不好,我……”陸婉伸開手,似是想要林氏抱,她打了個嗝,說話也說不清楚了。
林氏見她哭的可憐,又見她現下要與自己親近,心中對薛氏說的話信了幾分。
不過是個嚇傻了的孩子,清醒過來就好了。
林氏從香茹懷裏抱過陸婉,陸婉一直粘著她哭,林氏哄了幾句,竟然就不哭了,還肯吃飯了。
“小姐還是聽老夫人的,奴婢們勸了一上午了,小姐也不肯搭理奴婢。”香茹見陸婉乖乖的由林氏喂飯,忙驚訝的誇道。
林氏被誇的有些飄飄然了,婉兒果然還是陸家的種,跟她是親近的。
陸婉乖巧的張嘴吃飯,似乎是在笑,但隻有她自己明白,她是被香茹的話點醒了。
她再如何不願意麵對這些人,但她都沒辦法不去麵對,越是逃避這樣的事情,越可能把她從香茹等人的身邊分開。
她心中早就明白,娘親離開隻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她重生回來是為了什麽,為了報仇,為了讓那些人萬劫不複!
她在娘親的疼愛下,幾乎有些天真起來,仿佛真的才四歲。
實在可笑!
“安陽公主駕到!”
林氏正給陸婉擦了嘴巴,就聽到外頭的聲音。
安陽進來,看到陸婉無事,心中稍微安了許多,但眼眶不由紅了,上前給林氏打了個招呼,便直接從林氏身邊把陸婉給抱了起來。
林氏有些尷尬的看著安陽,見她抱著陸婉走到一邊,想要說幾句,隨後的高德庸笑著給林氏打招呼。
“婉兒,姨母來了,你別怕,姨母會替你娘照顧你的。”
安陽心中忐忑,怕陸婉怪她未找到扁昔日給皇姐治病,怕陸婉抵觸她……
“姨母別擔心,婉兒沒事。”
陸婉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她伸出手給安陽擦了下眼淚,笑了一下。
她要給自己報仇,還要給娘親報仇呢。
她不能再有事了,她要讓那些人,全部都付出代價!
安陽這下實在忍不住了,徹底淚奔,她道:“婉兒,你跟姨母去將軍府住下吧,姨母會好好照顧你的。”
陸婉一愣,她倒是從未想過離開這裏。
“姨母,我娘的靈堂,我還沒有去過,你帶我去好不好。”
安陽一愣,這時候她發現陸婉竟然沒有穿素服。
香茹忙去拿了素服給陸婉穿上,陸婉朝林氏行禮,道:“祖母,先生教婉兒禮,婉兒要謝祖母對婉兒的疼愛。娘親離世,婉兒身為娘親的女兒,便要給娘親披麻戴孝才算知禮。祖母不要擔心婉兒,婉兒與姨母去便可。”
林氏身為平陽的婆婆,是長輩,不宜常在靈堂出現,一般都在最後一天才會去哭幾句。現在她見陸婉這麽恭敬知禮,全然忘了陸婉推她那時的狠勁,隻覺得在高德庸麵前十分有臉。
安陽領帶陸婉去靈堂,臨走給了高德庸一個眼神,高德庸留下又與林氏嘮叨幾句,才說代表聖上去靈堂祭拜平陽公主。
靈堂。
還未走近,便能聽到喪樂,哭聲。
安陽心中悲傷,牽著陸婉的走,慢慢往裏頭走。
薛氏正在那守著,張羅事情,而霍氏則領著陸恒穿著素服跪在墊子上。
薛氏是站著的,一眼就瞧到了安陽,她迎出去,看到了穿著素服的陸婉,心中有許多感慨,以為是安陽勸的。
“公主。”
薛氏也不多禮,她知陸婉來此是何意,從安陽手裏牽過陸婉的手,帶著她去與陸恒一起跪著。
陸恒見陸婉來了,小聲的說:“妹妹,你別難過,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嗯,謝謝大哥哥。”陸婉應了一聲,目光幽幽的望著右前方的棺木。
霍氏聽了兩個孩子的話,沒有出聲,隻是擔憂的看了陸婉一眼。
安陽走進靈堂,恭敬的朝平陽鞠了三下,上了香。
陸承勵被遠安侯派去安撫陸婉,但等他去時,似乎已經好了,他便去門口迎前來吊唁的人。
安陽公主與聖上身邊的大總管高德庸來時,陸承勵有些走不開,便讓人領去林氏那裏了。
天色漸晚,陸承勵想也不會來人了,便急匆匆去尋高德庸,他現下再不去這大內紅人麵前表現下自己,那他估計就完了。
高德庸從林氏那邊過來,代替聖上給平陽公主上香。
“安陽公主、高公公。”
陸承勵見兩人在靈堂,忙上前說話,他眼尖的看到跪在那兒的陸婉,正欲上演一場心疼女兒的戲碼,卻被安陽打斷。
“本宮有話與你說。”
陸承勵雖不懼這沒有實權的安陽公主,但自然也不會怠慢,忙一臉疑惑的跟著他們到了一邊。
安陽看著眼前這個俊俏的男人,捏緊了拳頭,恨不得把他給堵在小角落裏打死。
“婉兒年紀尚小,沒了娘,本宮心疼婉兒。本宮與皇姐一母同胞,自然對婉兒如同親母……”
“公主,臣不答應。”
陸承勵拒絕的十分幹脆,臉上也湧起對安陽的不滿,這等事情,便是說出去了,也沒人敢說他對皇室不敬。
安陽冷笑,道:“本宮隻是告知你一聲,婉兒去將軍府,去定了!”
陸承勵也十分狠絕,不敢退讓。
高德庸在一旁似沒有存在感,隻有安陽與陸承勵的爭執聲。
陸璋勳聞訊趕來,他自然也不同意。
“安陽公主,老臣一家,忠君愛國,您若是執意要這樣,老臣這張老臉也不要,便是鬧到金鑾殿上去,也不會退讓一步!”
陸璋勳的氣勢比那陸承勵不知強了多少輩,語氣中暗含的威脅,讓安陽心中暗暗心驚。
高德庸嗬嗬一笑,道:“侯爺這哪裏的話,這事哪裏要鬧到金鑾殿上去。公主不過是擔心平樂縣主一時半會兒太過於傷心,不能接受福柔長公主離世的事情罷了……”
陸璋勳臉色稍緩,但那意思卻絕對沒有退讓的可能。
高德庸壓低了聲音,輕聲道:“聖上知道公主那日為何會暈倒的,侯爺也勿慌,平樂縣主姓陸,這是改不了的。”
陸家父子兩人臉色俱變了,再沒剛才那樣的氣勢。
此事,便這麽訂下了!
安陽公主心疼陸婉,恨不得現在就帶她離開,但陸婉要守孝,她隻好先行回去,表示明早就會過來。
“全部退下,我想一個人。”
陸婉抱著腿,坐在**,看著窗外的月亮,許久許久。
宮中。
“影九,帶我出宮!”
寧澈總算等到天黑,他抿著唇,想起那日平陽姑姑所說,心中無比擔憂陸婉,不知她是否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