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這座城的街道上,看著一家又一家店鋪,試著看看有沒有曾經認識的人。

她想以此來轉移注意力,不再為塵盟和風起的事難過,或生氣。

可走了兩條街,還是沒辦法不想這倆傻孩子,同時,她還想還有遠在漠瓦蘇的風招。

腦子裏的事太繁瑣、太複雜,多到頭疼一直在折磨她。

她回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擔任晴羽城知府時的一些趣事兒。

就比如眼前這座三層酒樓,是這條街上最高、最亮眼的建築,誰又能想到是出自她手呢。

還有另一條街的那所青樓,就是她曾經像風起嘲諷李節雨一樣嘲諷雲歌,而雲婧出麵救的青樓。

“竟然二十年了。”

“物是人非啊!”

她正站在酒樓前,望著這座驚天偉岸的建築。它既是聯絡點,又是平常逍遙快活的場所,也是擴建之前,對她充滿回憶的地方。

此時。

旁邊走來一人,看起來五十出頭,麵相和藹。

“南宮大人?”他試探著問。

“你認錯了!”耳邊傳來如此恭敬的稱謂她甚是擔當不起,於是就避著此人的眼神。

“就是大人!”他一口咬定,跑到雲媛麵前,“可算又見到大人了,不管大人是何身份,又背負何種輿論,大人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草民一輩子都記在心裏。”

雲媛聽著口信、語氣和態度,不像是找麻煩。

回頭一看,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他是誰,仔細回想一番後,她終於想起了些許。

“你是那……被家族拋棄……兄弟害死了你爹娘……你回來主持公道,繼承家族遺產的那個?”

“是我上任第二天……審理的第一個案子!”

“嘶……你叫什麽來著?”

雲媛撓頭回想,是此人提醒了她才想起來的。

這個人也是命苦的孩子,被家族拋棄不說,自己做起來了,還被親兄弟聯合排擠,兄弟為了繼承,害死爹娘,而他無證據報官,是雲媛親自上陣,破獲了這樁案子。

這是雲媛入駐正經差事,所辦的第一件事,也贏得了許多認可,為她之後立足奠定了基礎。

麵前這個人,對她格外重要。

二人聊了一路,此人很懂事,沒聊個人問題,直到到街口,他去做生意,二人分開了。

而雲媛繼續獨自遊走在街上,不知為何,二十年前的人頻繁出現,跟她敘舊,甚是熱鬧。

她的心情也在一個又一個老朋友的敘舊下恢複了常態。

變得笑口常開,自信滿滿,美麗而動人。

她又看到娼寮女子穿著漏臍裝在門口攬客,回想起自己穿這樣衣服時肚子的美感,現在,被七個孩子弄得,都不敢漏了,大夏天也隻能保守。

走了不知多久,她竟然來到了段沐宏的家,就是那晴羽城角落,可以通向城牆裏,隨時有逃跑路線的房子,是晴羽城最不起眼、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以前是她爹爹,戚姚戚公勳的,她送給了段沐宏。

來都來了,不如進去看看弟妹。

“在家嗎?”她邊敲門栓邊喊。

“我是南宮雲媛!”

此地為胡同深處,方圓二十米,皆無人家,說話隨便喊,重吼都不會有人聽到,也不需要吼,遇到危險從後麵跑就是了。

她喊了兩聲,隻見段夫人開門,抱住了雲媛。

“來,初嵐,叫……”段夫人猶豫不決,不知該讓兒子叫她啥。

“叫我大姑就行!”雲媛摸了摸初嵐的頭。

“啊?好吧,叫啊你!”段夫人看著兒子。

“這麽害羞?還不愛說話呀?”雲媛走進門,蹲在初嵐身邊,“大姑跟你說啊,你得會說話,到哪也好辦事,別害怕!”

“多大了?”雲媛站起來,牽著初嵐走著。

“剛六歲。”段夫人歎息著說。

“你得教,不教可不行!小段去哪了?”雲媛看著院裏,四處張望,發現沒人。

“嗯……快回來了。”

雲媛跟段妻子進屋,喝了兩杯茶,段沐宏回來了。

看到雲媛的那一刻,他就像料到了一樣,不過心情有些許不好,雲媛也能感覺到。

畢竟跟雲媛一起執行任務的兩個捕快兄弟沒了,李曉嬰也死了,商知縣也死了。

商知縣倒是無妨,關鍵是前兩者對他很有影響。

吃完飯,雲媛和段沐宏二人在城牆上聊著天,聊了很多過去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

突然,段沐宏說:“大小姐今日為何又沒來?”

“我問你,一個太囂張的人,她是你的親人,跟你吵架走了,你會怎麽對她?”竟然都提及了,雲媛就借機反問說。

“太囂張的親人,哈哈哈。”段沐宏笑了出來,“我已經能想到我兒將來必經此階段的畫麵了,我被氣地打他罵他也沒用,於是隻能隨他去,等嚐到教訓了或多加開導,再隨著時間一長,他就能懂了。”

“我們不是也有?”

雲媛聽著此話,她似乎提起風起不再那麽生氣,可還是有一些火氣在眼神中回**。

段沐宏看著已經快要黃昏的天,等雲媛說話。

“風起她在忙,以後再來看你。”

“晚上有事嗎?”她伸了一個大懶腰。

“你又要作甚?”段沐宏眯著眼睛問道。

“去官府,有正事!”

雲媛下樓,回到臥房,準備準備去官府。而段沐宏跟妻子親熱後,緊跟其後。

二人騎馬,以最快速度,在黃昏來臨前抵達官府。

雲媛共在兩個地方做過官,一個是央寰城,還有一個就是這,晴羽城官府。也是夏原大陸官府裏最大的官府其二。

“南宮大人?”

“哦不……殿下!”

一個官府的“老人兒”路過雲媛和段沐宏,認出了曾經的知府,雲媛曾很少與他們公事。

再者人也多,若不是印象深刻,她是不會記得。

麵前這位她就沒印象,不過看麵相應該有四十多了,或許是二十年前自己的手下。

“啊!不必多禮!”

“都是同袍一場,忙去吧。”雲媛支走了此人,繼續與段沐宏走在路上。

可之後越來越多,即便熟悉的也不再招呼,而是微笑麵對即可,不那麽愛說話。

“殿下依舊受歡迎啊!”段沐宏在一旁有些驕傲的說。

“別恭維我了,趕緊走吧。”雲媛恨不得把頭蒙起來。

來到知府書房,雲媛不需要匯報就能直接進去,連同段沐宏一起。

上茶後,正式開始交談!

“殿下,關於南林知縣一案,我已了解清楚。”

“是後聯團殺了商知縣,殿下的女兒殺了後聯團的人。”

“仇算是當場就給報了,凶手也都當場殺死。”

雲媛聽後,她發覺知府的語氣中有些許意見。

不過她並不在意,隻要那個衙役把話傳到就行,別的本就可以什麽都不管。

“至於那兩捕快,他們是為了殿下你而死的,死得其所,死得值,我會跟他們家人說的。”

“銀兩也不會少了他們。”

“殿下看……還滿意嗎?”知府恭敬的看著雲媛。

“這正合我意!”她點著頭。

“不過,還有一事。”雲媛看了眼段沐宏。“南林知縣暫無人執掌,我是想讓段捕頭做南林知縣。”

聽完此話,段沐宏驚呆了,不隻是他,就連知府都震驚了,而後轉變為些許不服。

在這兒,晴羽城自然是知府最大,雲媛也不好插手。

可此時此刻,她卻說這樣的話,有點不尊敬知府了。

“我已差人,分別送信給皇上和禮部尚書,事已成定局,望接受。”

“這……”段沐宏想說話,可卻被雲媛製止。

“本府遵從殿下指示!”知府起身向雲媛鞠躬,沒辦法,隻能妥協,讓段沐宏上位。

知府把本想說的都埋在了心裏,剛死了倆個捕快,就上任知縣,還是皇上親自認命。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有損他知府之位的權威?

還會有人想這就是下一任知府,自己就變傀儡了。

可麵對郡王,他又有何辦法呢,除了妥協就隻有妥協,沒有發言權,人家上麵可是皇上。

雲媛和段沐宏二人回到街上,段沐宏終於能說話了。

“殿下!這……不好吧?”

“我相信殿下定能把我推上南林知縣之位,可你也看到知府剛才的表情了,我怕……”

雲媛歎了口氣,很無奈,也隻有他能問個明白。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助你上位!管他怎麽想?你做好自己,你上麵是夏原皇室。”

“等將來……”她的話戛然而止,沒繼續說下去,段沐宏也沒問,事情就這樣定了。

二人在一條十字路口分開,明早在城門口集合。

而雲媛去了二弟雲姿的家。

她是飯後去的,沒添麻煩,隻是借宿一晚而已。

今晚她跟雲歌一起睡,也隻有這樣能聊些私事。

“姐姐為何如此憂傷啊?”

“妹妹能幫你嘛?”

雲歌躺在她身邊,二人在被窩裏麵對麵,場麵非常溫馨,以往都是雲媛雲婧二人一被窩。

她笑容甜美,聲音好聽,溫柔而又體貼。雲媛跟她睡,毫不尷尬,甚至很喜歡雲歌這身子。

“唉!”她深歎一口氣。“還能是誰,風起唄,我跟她吵了一架,她走了,生我氣了。”

“還有萌兒受傷,風招失蹤。”

“我真不知該咋辦了。”她說著,都要哭了,可堅強超乎想象,依舊平靜,事情經曆多了也就習慣了。

雲歌突然覺得,曾經不可一世的姐姐如今好慘。

“別的我說不好,可風起,我能給你一些意見。”

“竟然她願意走,你就暫且讓她去練練,然後你跟著她,別讓她出事,得到教訓即可。”

“我閨女我就這麽對付的,現在不是很懂事嗎?”

雲媛確實從那小姑娘身上看出了淘氣的影子,說不定還真管用。

“女兒跟兒子不一樣的,再忙也要區分開啊,姐姐,你不能罵女兒,要找時機跟她談心,從個人問題,聊到**,再聊到人生大事,隻要有時間就能改變,她不是正好去找風招了嗎?你就在她身後跟著。”

說到這兒,雲媛像是徹底原諒了風起似的,提起風起臉上有笑了,她已經決定好了此事。

說著說著,二人就睡著了,雲歌跟聽故事似的先睡了過去。

而雲媛在思念之中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