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媽媽!”李蜜芽抬起頭來,在黃蘭的肩上蹭了蹭道:“我這不是還對‘敵方’了解不夠深入嘛!……對了,媽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說唄?”

“你這麽多年是怎麽和我爸相處的?當初你看上他什麽了?我咋老覺得溫柔體貼啥的就跟他沒關係呢?難道是因為我爸長得高大帥氣?可要真是如此,就他這暴脾氣,再帥也能拒人於千裏之外啊?……難不成!”李蜜芽裝模作樣地倒吸了一口氣道:“難不成……老媽你當時瘋了?!”

“去!沒大沒小的!”黃蘭抬手輕輕地在李蜜芽頭上敲了一下,而後倒還真是細細地想了想:“說起來吧,你爸爸那會兒還真不是現在這樣,就包括你小時候長到四五歲那會兒,他可是真疼你啊!”

黃蘭緩緩了呼出了一口氣,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感覺。

”那時候,他是村裏頭少有的腦子靈光的人。製茶這事兒說起來是按流程製出來,但師傅手藝好不好還跟腦子好不好使有關。我記得當初頭一回跟你爸認識,是當時一個大戶茶商過來收茶。

這個茶商吧姓霍,品茶很毒。咱們這山裏頭超過一半茶戶的茶他都覺得不滿意,但卻對你爸當時製的茶喜歡得很,一下子買走了一百多斤,那會兒一個製茶的新人能被買走這麽多茶在村裏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了!

那人後來把這茶賣到南洋去了,聽說眼光很好,生意做得不錯掙了不少錢,從那會兒起,你爸製的茶就開始搶手起來了。“

黃蘭說起這事兒的時候,眼光裏禁不住閃著些光芒,晶瑩地映在李蜜芽的眼睛裏。

“那會兒你跟他已經談婚論嫁了麽?“李蜜芽聽出了興致,手托著下巴好奇地問了下去。

”哪有的事兒?那時候我一直覺得隻是我認得他,他是不認得我的。直到有一次很多人誇他的茶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我才下決心要嚐下這茶到底妙在哪兒,於是想了兩天終於鼓起勇氣敲開了他的門。“

“然後就跟我爸表白了?!“

“哪兒跟哪兒啊!”黃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開門見著是我的時候有些意外,但還是很禮貌客氣地給我斟了一杯新製的蜜蘭香,那茶確實特別好喝!我就這麽和他對酌了幾杯,他愣了一會兒,然後說……“

“說什麽?“李蜜芽覺得自己笑得嘴都快裂開了,原來瞌自己老爸老媽的八卦也能這麽讓人神清氣爽!

“說知道我很久了,一直沒有一個機會認識,想跟我交往處對象。“黃蘭說到這兒,自己都撲哧地笑出聲來。

”哇塞!我爸當年這麽猛的嗎?直接從暗戀都結婚啊!果然牛!“

“那會兒的人都單純,也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心裏怎麽想的嘴裏頭也就怎麽說了。你爸吧,向來耿直,從不藏著掖著,加上經曆了後來受挫的事兒,可不就性情大變了嘛?“

聽了黃蘭的話,李蜜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幾天每天埋在製茶的書裏,對於鳳凰單樅的一些基礎知識還是了熟於心的。

老爸李樅最擅長的就是製白葉單樅,這白葉單樅屬於鳳凰茶裏頭的名品,之所以名叫白葉,是因為這茶的葉子比其他茶種的葉子更加黃綠一些,用老茶農的白話說就是看上去葉子“白一點兒”。

這白葉單樅除了葉子的顏色與別的茶不同之外,香氣也是不同的,這款茶因為兼具了蜜味和蘭花的香氣,故而也稱之為“蜜蘭香”。

媽媽叫黃蘭,李樅別出心裁地給她取了個“蜜”字當名字,外加上一個“芽”字,可見他是將這一生裏頭最愛的兩樣東西都幻化在了她的名字裏。

想到這裏,李蜜芽禁不住鼻頭有些酸楚,平日裏看似不通人情的老爸,竟然也有這麽細膩柔情的一麵。

“可是,這麽好的老爸為什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我甚至都完全不敢同他單獨相處在一起,當年那件事兒對他真的就這麽打擊麽?”

李蜜芽抬起頭,微微皺著眉頭看向黃蘭,問出了這些日子一直埋在心裏頭的話。

黃蘭迎上她的目光,點了點頭,夾起一塊剛悶好的栗子雞放在了李蜜芽的碗裏頭,沒再說什麽。

說起這件讓李樅換了一個人的事兒,要認真論起來,應該算是一樁意外。

就像黃蘭所說的那樣,年輕時候的李樅確實在製茶上有過人之處,不僅醉心於製茶,一門心思撲在這上頭研究,時常有些神來之筆能讓他的茶葉從眾多同類中脫穎而出,一度因為如此,算是村裏頭的“一寶”。

與練武之人喜愛比武一樣,鳳凰山上的製茶人珍視自己的技藝也樂於切磋,故而對於參加名茶評比的賽事格外珍重而上心,作為新一輩的製茶人,當年的李樅當然希望能在名茶評比會上嶄露頭角。

故而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研製新品,,這期間茶不思、飯不想,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地在當年的茶評會上摘得桂冠,因趁著勝利在望的氣勢,憑借自己醉心研製的、也是最鍾愛的白葉單樅一舉拿下了當年茶博會金獎。

據說當時拿下了這些獎項之後,有茶葉商人更是出到每斤八百元的高價收購他當時製出的新茶,這在當時的物價水平下,堪稱高價!

這對於一個年輕的製茶師而言,可不單單是一件榮譽加身的事情,更是極為重要的認可和鼓勵。

可就在讚譽、榮耀和收益正奔湧著向李樅撲麵而來,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的未來不可估量之時,李樅卻遭遇了一場讓他身心受損的意外。

一次大雨滂沱之時,李樅從茶園回來,因為不慎踩空了一腳從山上滾了下來,身上多處受傷,幸好性命無礙。自那之後,李樅便在家裏養了一個多月的傷。

也正是因為喝了這一個多月的藥,能下地走路的李樅卻發現自己不僅手不如之前那麽靈便了,就連舌頭都沒了之前的敏銳,茶品很多細膩的滋味已經沒法兒品出來了……